这当口唐连璧已和子虚天师交上了手。只见霜云伸缩,如长练般飞近天师,忽被淡黄色光圈一挡,立时回入唐连璧掌心。半空里荡开波纹,恰似坚物击中湖面,地上又现出一个水坑。唐连璧眼望淡黄光圈变细变长,分三道透进子虚天师眉间,道:“是巽风剑么,只有三缕剑光。”
子虚天师自料单凭法术要胜唐连璧很难,先前掐诀良久,就为召唤这几缕剑芒,笑道:“挡开玄水剑只能靠巽风剑了。真是没想到,一个风雷门的后生小辈,能将玄水剑的神力炼入本门功法。”峨嵋众徒窃窃私语,孤萍道:“玄水剑神力融入风雷法术,他怎么办到的。”兰世海颔首沉吟:“炼神剑入体,其法玄深难解,不过法力增加当以十倍计。”
唐连璧道:“少废话,是你自己交出巽风剑,还是要我亲手搜取?”子虚天师呵呵笑道:“年青人休要嚣张,你使玄水剑尚存好大破绽,还想跟人争抢巽风神剑?”一指地上那水坑,说道:“风雷门强于攻,弱于守,玄水剑被你炼入少阳真气,进攻固然强极,防守却很难控制,防一次定会生出一次水患。嘿嘿,化厚土为沧流,此乃玄水剑独有神效,你再约束也没用,与我各全力相斗,岂但是峨嵋山,整个人世间都将化为汪洋大海!”
众人闻言骇然,方灵宝吐舌惊叹:“怪道唐连璧敢于硬抗,风雷弟子临敌不躲,却是利用玄水剑的神力设防。”黄幽道:“玄水剑是他在南海取得的,几个月时间就炼化入体,本身法力实在是太强了。”欧阳孤萍道:“强归强,只盼他顾念香火之情,出手有点分寸,千万别把峨嵋山毁掉。”
子虚天师揭示一番,笑问:“怎样?还想跟我斗法么?”唐连璧道:“跟你斗法,用不着防守。”身随声起,用霜云引天师放出巽风剑光,乘北辰玄星飞出千里外,一闪飞回场内,继而挥掌发射霜雷箭。他行动奇速无匹,往外让开巽风剑的直刺,回转来立施反击,箭影穿云破雾,竟是射向人群中央的宓文妃。
原来以玄水剑设防虽存隐患,唐连璧早已做好制约之措,能在神剑两成效力内防止灾变。第一次抗御孤冷法王攻击,对方战力不算太高,用玄水剑半成灵力即可防住,岂料防效却突增到三四成,一下将土地化成水洼。初时只道措施失当。第二回对抗巽风剑又留下水迹,方晓干扰来自那面仅存的归元幡。唐连璧早已炼成少阳仙体,归元幡无法夺走他的法力。但这种法器专门针对玄门道法,一遇附近有玄门正法显威,长幡则光华流动,自动产生效力,即便仙体也要受些牵制。唐连璧知道此物与宓文妃灵气相通,遂不攻法器,辗转奔袭,直取器物之主。
此番战法快过瞬目,在场大众均未看清。宓文妃法力高深,隐觉寒气逼面,已知无从躲闪,只端坐着束手待毙。李凤歧炼成仙体后灵感敏锐,远远的辨察分明,大叫:“慢!”霜雷箭破空而至,哪来得及阻挡,眼看要击中文妃。忽然坚盾横掠竖立,桃夭夭飞步抢到文妃前方,于间不容发之际挡开霜雷箭。唐连璧一击不中,火浪相续攻到。桃夭夭再以天王盾招架,岂料火浪里含藏了玄水剑的特性,似水流般漩洄盘缠,险些将盾体拖开。显见玄门道法难抵神剑威势,桃夭夭运气聚神,双手擎宇宙锋劈向火浪前端。他心内激战犹酣,宇宙锋的主体正在压制七星使,而魔剑的剑力实已渗透肉身,每根发丝,每寸肌肤,所蕴神通等若主体,运使灵便而沉猛,击散火浪犹不罢休,径直刺向对面。唐连璧双眉微竖,手指临空划拨,冥霜纵横凛冽,也将玄水剑的灵威施发充分。刹那间魔剑同神剑交锋,满天风云为之激荡。
黄幽急道:“他俩怎么打起架来了!”孤萍道:“他们俩不打架才稀奇呢!”话音未落爆响震耳,气浪卷着尘沙四面飙扬,冲的众人跌扑滚倒,连子虚天师都退了好几步。尘风未息惊声又起,璇玑峰上竟凹出一个波光粼粼的大水塘。宇宙锋毕竟凶霸,玄水剑偏于柔沉,相较之下防多攻少,然而用神剑防守的祸患又引发了,土地化水的规模远超前两次。众多弟子摔入塘内,大呼小叫的拉扯挣爬。那边桃夭夭持剑在地,唐连璧乘云在天,各自蓄势要做二次比拼。李凤歧大喝:“快停手!再斗殃及你的亲娘!”桃夭夭身子一震,收起宇宙锋道:“走开,我不跟你斗!”嗓音粗哑如兽嘶。方灵宝喊道:“对呀,你们别打了!快联手吧,联手干掉子虚天师才是正紧!”唐连璧道:“与蠢材联手,我可没兴趣。”收敛冥霜峙立云端。这时塘里的人都上了岸,唐连璧袍袖一拂,水塘连底封冻,免了众人失足落水之危。
子虚天师面露欣悦,点头道:“心脉激斗尚未停止,已能迎战身外的强敌,好极妙极!突破炼魔坛场有望,大仁主就快临世了!”桃夭夭背对着站立,身姿如石雕般冷凝。宓文妃蓦地开口道:“你为什么救我?”略顿了顿,幽幽的道:“你不是把我当仇人吗?当仇人就该杀之而后快,为何又要保护我呢?你说啊…….”桃夭夭转过身来,满脸泪痕交纵,双唇哆嗦着讲不出话。
子虚天师喜色登即消退,叹道:“唉,仍然不能抛弃人情,或许,这才是仁主最难超越的障碍。”宓文妃道:“天师退下吧,他成不成得了万世真主,我此刻不太在意了。”子虚天师道:“怎么,你也为人情所困?背弃门派的大计么?别忘了,你之所以恢复仙力,全仗断灭俗世私情。倘若情长不断,又将坠入尘寰受苦。”
文妃恍如不闻,道:“我只想问他一句话,一句话……”十六年设局,她刻意疏离亲子,只道儿子对自己充满仇恨,刚才的救护之举却似落下个霹雳,陡然将心底的冰层炸裂了,母子之情潜流暗涌,什么仙宗大计,回复仙法等等,尽于绝对中动摇,心潮仿佛随时会喷发。她竭力保持语调平稳,缓缓的道:“我问你一句,你当我是母亲,还是仇人?”
全场鸦雀无声,亲仇分判的时刻,天上的流云,地上的草叶,似都静止凝神倾听。子虚天师脸沉若水,也在等待桃夭夭的回答。一片沉寂中,桃夭夭嘴唇翕开:“我……”一字吐出,忽而坚定的道:“我不信!”踏上两步,倔犟的扬着头,任由泪水滚落面颊:“凭你们三言两语,一番糊弄,就把什么都颠倒了,我该恨谁爱谁全反了,十几年所思所想变成虚假…….不信,我绝不相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