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飞鸟回到长月。他心中有鬼不敢回家便住到了城外。
这一片的荒山被耕出地坡下又种了秋熟上面住了人家如同一块世外乐土。但事实上是没有什么世外乐土的春上长月换防整备猎场里也被屯了兵。他们知道这里住了人家却时常来打扰一番。这打扰倒不是恶意而是沽点酒雇个人缝补而已。董云儿就在山坡上搭了家野店卖自己家的酒偶尔也满足满足西面抄近路去长月的旅人。
回来的傍晚朱温玉就来这里对着两个兵士吹嘴皮子大讲自己一行人的光辉经历。
朱温玉本是个算卦说书的江湖骗子转述难以取信于人。别说众人就是董老汉都半信半疑。尤其是朱温玉又将人数夸张了不多大约一倍半的数目将多出的人都说成被自己三人砍了头。
董老汉也就提了一壶酒坐到朱温玉的对面说“要是真有这事小鸟会不来吹?”
“真的假不了!不信算了!”朱温玉涨红着面孔说。
“那我去问他。”董老汉说“他呢?”
“喝了些酒睡了。”董云儿刚从山上回来倒笑道“你还去问?那里还有一个吹子喝酒喝的走不好坐在一堆石头上傻子一样叫嚣。他们三个是一路的货色听他们说还不如听我说。”
说完她便挽着一条丝巾说“小鸟去了说有什么好吃的拿出来我去给你们大哥报仇。人家就找不一定找了条野狗什么的切叨切叨给他送过去了眼巴巴去等他这乌鸦爷怎么着。等了几天我们的小鸟提刀夜行跑到个荒僻的地方砍了段木桩回来说我报仇啦。你们的仇自己报去吧。然后又蹭吃的。人家看接了瘟神一合计约了几百人把他们追杀回来了。”
几个兵士狂笑。董云儿却也窃窃地笑说“那个叫什么的?喊我女寨主的汉子叫朱什么来着怎么没跟回来?”说完她就赶朱温玉说“快滚蛋小鸟要知道你跑来喝酒不给钱看他怎么你。”
朱温玉干急一阵站起来说“不给你们说了。少爷说做人要谦虚。给我打点酒这是他许诺的不骗你们等他醒了你们问问。我怎么都在后悔没给他要个老婆。”
董云儿见他盯着自己喝了酒的眼睛色迷迷的给了他一脚给他挂了个葫芦赶他滚蛋。刚赶他走风月就从山下赶来进了店。
“风老怎么这么快就知道小鸟回来了?”董老汉连忙招呼“我才让人去说。”
“城防上的谭校尉昨天晚上就派人告诉了。怎么会不知道?”风月叹气连连坐过去低声说“他跑到人家县里至少杀了几十个还赶着上百个人跑了十来里硬说人家是反贼不知道怎么个吃官司法。”
“该不是他自己给谭将军说的吧。”董老汉失声地问。
风月摇摇头又低声说“主母托你们看住他!让他在这里避几天风头也好托人看看那边是怎么上报可别让他乱跑!”
董云儿站的近也失了色她连忙赶几个喝酒的兵士回去回头关了野店说“唉!只当他胆怯不敢生什么事怎么闹了这么大。他还不成真敢截了几百个人砍?!”
“县衙里把人拘禁了正在往上报。还能假得了?那县里本来是该要他留案的可不知怎么的给放了回来。”风月板着面孔说“大概落案证实了那些人真是反贼。”
“那要是阿鸟自己跑回来的呢?”董云儿问。
“不会!”董老汉说“我有不少路子要是真有什么事就让他从军去。”
风月回过神色突然淡淡地说“我和主母都是看好董爷的不会别起心思吧?”
“你把我父女当什么人了?!”董老汉勃然作色说“我日日与小鸟相处怎么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要当他是什么恶人去交给官府那是万万说不过天理的。”
风月反安心用手拍了拍董老汉满意地说“这就好!”
到了晚上风月和董老汉摇醒了飞鸟问事才松了一口气。原来许多人都认了罪县里还上报了飞鸟的功劳县尉为此沾了点光报称自己如何的鼎力相助。风月心放了嘴却不软依然冲着飞鸟发着脾气吼“是不是我们越阻拦的事你就越做?!别叫我老师当不起!说出去都丢人。”
“不让叫算了!”飞鸟低声哼哼着说其实心中颇为不安。
“好了没事就好!”董老汉说。他让飞鸟继续睡他的大头觉自己则劝着风月回去说“这等急公好义的事我想都想不来。天下的男儿听闻哪个不佩服就不要说他啦。”
风月苦笑却说“却想不到长大了反是这样的人。”
不几日三三两两的霍县人便来投奔担心不已的董老汉想挡都挡不住。
朝廷已经严禁亡命亡命不但要杀头还罪连自家。他们也没拖家赶车却都是单身的汉子都口口声声说是慕大名而来要跟飞鸟。董老汉和风月和议却是想法推他们去应募从军。
※※※
听风月说外面来了许多要投自己儿子的人花流霜不得已却也是为了自家后路考虑便筹了钱打算在城外买了个庄园安顿。可忽一人几名带斗笠的骑客却送来消息这时她才知道狄南良改了名字要起兵入关。他置有一处空宅是一直给家人备着的里面还养了武士和狗。
她更相信风月的分析不给来人说飞鸟去了哪。
不几日过去秦林亲批的封赏也送到家了。
花流霜暂时不那么提心吊胆却又密地里以避暑的名义使家中的人搬往城外住。
对自己儿子憨大胆又喜又怕之余她虽然终于肯和风月一起以原谅的意愿叫不敢回家的飞鸟到身边却难做到原谅释怀。郁积的腾腾怒火怎么发泄呢?她自己都不知道便把飞鸟和花落开放到七月正热的太阳地里去反思他们的所作所为。
屋子里的风月正在后悔自己刚才忍不住怒火他看看还是一脸冰霜的花流霜知道自己不该发这个脾气抢白担心无法让花流霜龙蓝采原谅儿子的便站在廊下大声地说了一些主母吃不好睡不香的话。而花流霜却一句也不说只是冷冷地看住飞鸟。
飞鸟的头越来越低只是低声而又奇怪地嘀咕“为什么?我不给别人打架你们说我懦弱。现在好了你们却又说我任性没脑?!”
龙蓝采已经毫不留情地拳打脚踢过了此时毫不讲究地说“你要死了怎么给他阿爸交待?!恩?!”
蔡彩奔到太阳地里仍撕打花落开却叫着“让你跟你表弟比他是什么命有长生天护着呢。”
“够了!让这个混蛋滚!想走哪走哪去想死哪死哪去!他们俩的皮一个比一个厚打死也不知道疼。”花流霜大概被蔡彩的一句话说毛了失态地叫了一声转身就进屋子。
飞鸟抢先一步猛爬过去抱住阿妈的腿大嚎哀求。花流霜心头一软挽了他拉死狗一样把他又丢回太阳地里再次宣布惩罚“晒到你知道错为止!”
日头已经高照外面地板就跟火烤一样。张镜带着弟弟妹妹站在廊下指给他们看告诫他们说“这就是不听话的结果!”张氏拍了她一巴掌怒瞪她一眼走过去劝飞鸟说“快给你阿妈认认错。”
飞鸟眼睛都被刺得睁不开了浑身大汗却说“婶母我已经认了各种各样的错了。”
“那叫认错吗?!说什么大丈夫有所为有所不为。”张氏点了他一下说接着又给旁边的花落开说“你也是你比你表弟大这么多都是个大人了也不会认个错吗?”
传话的风月又一次出来询问蹲在那里的花落开问“你知道错在哪了不?”
“知道。我不该和表弟一起跑出去砍土匪让姑姑和阿妈担心。”花落开说。
“该和别人一起是不是?”风月驳了一句说“继续想。”
接着他问飞鸟“你说说你什么错了?”
“我应该带上十万人去找他们算帐!”飞鸟老老实实地说“让阿妈和老师放心。”
风月无奈反问“你到哪找十万人?”
“努力挣钱募上许多兵!”飞鸟又老实而坦诚地回答还伤心地抽搐几下。要是在几个月前也许有人会当是他心里的傻话可现在连张氏都不信。
可风月却在言语上破除他的不是便白了他一眼省力一点说“不给你歪缠你也继续想。”说完他喊飞雪找两个盆分别翻扣到两人面前说“想好了就敲!”
他叹了口气进屋子给花流霜说“外面这么热会热伤人的。”
飞鸟的妹妹又哭了王婆连忙从龙蓝采怀里接了她晃。龙蓝采也心软和蔡彩一起替两人求饶说“还是算了吧。”
“让落开起来!”花流霜说“另外一个别理他也别当他可怜。”
刚说完外面的盆响了。风月出来问谁敲得见飞鸟和花落开都指着自己就说“落开先说。”
“我还是不说了吧。”花落开看看飞鸟低下头去。
“你看我干什么?他是想说以后再不听我的话了又不敢说。”飞鸟澄清说。
“好!”风月微笑着让花落开去歇息问飞鸟“你又想明白了什么?”
“想明白了!下次真要想好再去。”飞鸟说“先给阿妈和老师说好。”
“就不能不去?”风月反问。
“恩?说不去就行了?”飞鸟“噢”一下一付早知道你就会这么说的样子。
“恩!”风月却点点头。
飞鸟挡着太阳想了一下发愁地说“去看看行不?”
“只看看?”风月俯身看看蹲在那里的飞鸟说“你看什么?”
“看一看就看一看。看得东西多了行的话就成交不行你回屋子吧。”飞鸟说。
“再说吧!”风月说说完正要回屋子却一转身见飞鸟却站起来往廊下走。
“你怎么跑了?”风月伸手指他大声地问。
飞鸟回头说“我说对了。就是去看看再说嘛!”
风月发愣却也知道只能不了了之只好去交差让飞鸟逃脱。
※※※
次日飞鸟入城去了宫中知道太后带国王去避暑了才高兴地回了内城的旧宅。
快到他妹妹抓百之日了他还是想去给妹妹买点东西反到了中午去了街上毫无目的地闲逛。最终他顺便去了东市的铺子看生意。他到东市的时候天正热并没有多少人出入。他远远站着一眼看到小玲在棚子下凉快和好多人一起听朱温玉眉开眼笑地讲什么东西。
飞鸟想了想颇难受的心中却安慰自己说立功封侯了她就会理我了。不一会他转过身子去了一边在市场边上给妹妹买了个漂亮的小凉枕头。他看到旁边有个丝竹店不由想起乔镯的心愿正想进去买琵琶却听到两个远道来的生意人在聊天。
出于敏感他就站在那里听听。“现在生意不好做的。备州那边也在打仗。”一个人叹气说。
“是呀!马上到秋里我敢说皮毛那是非一个劲地狂涨。”另一个人承认说“听说屯牙关都丢了。”
这中间又插进一个绸子大叔他义正词严地驳斥说“说不定不到秋里朝廷就打垮他们了!”
飞鸟竖起耳朵使劲地听怀疑是自家老家在打仗。他连忙过去笑上一笑拱手说“敝人姓狄也作点皮毛生意。听说备州那里打仗是怎么回事?”
“好像是外族人打了屯牙吧。”第一个人打量了飞鸟几下把这年岁不得已出来混生意场的年轻人下了距定论便说“我就是备州的却不太清楚。”
“怎么可能?”飞鸟问。
那人一拍额头狠狠地说“不过听说太后以栾起为将动用大军三十余万我看非要他们吃不完兜着走!”
第二个人却说“听说健布爷兵太少在陈州打了败仗。可你们说朝廷拿了三十万大军要在备州莫不是猛狗又杀过来了?”
“胡折腾呗。要是王卓大将军在和健大将军两个一个在备州一个在陈州怕什么?”半路上又插了一人怒声怒气地加到讨论中。
“要是西门大人在。明国公不反。我们大靖康如今打到西庆去了?”旁边的人几乎都这么赞同。
飞鸟看他们越说越扯远连忙钻出圈子。他买了琵琶回家却越来越担心自己的家乡。他真想问问国王怎么这么娇气又去避暑不然他就有邸报可看。而现在都不知道到哪才能看到邸报。
太后避暑绝不是娇气以目前的形势看她这样老辣的人决不会为了避暑离开王都。
林承行宫在直州要地统贯南北。太后在平乱刚胜不久登州之兵常州仍被栾起节制时移驾别宫意图不言自明。目前这也是比较紧迫的。她要想拔去秦纲的权力就要快决快行否则战胜日久栾起大军不动必使秦纲生变。
这也算是被迫为之的冒险一举朝局初定时他秦纲在边地加封再多都是贬会失去拉拢朝廷要人的机会。但目前来说却正好相反正如鲁直顾虑的那样分疆裂土。不管朝廷再如何的艰难这都是祖宗的基业如何能再让人承局势动乱?但要解其权那就非要因利承便否则必生祸乱。
事实上秦纲也早已经察觉到了。
栾起在孟口大胜其大军却依然盘于登常两州不见动静表面是商讨救陈州但醉翁之意显而易见。他想起兵却又觉得不是时候便连夜使人入陈州寻健布求问自保之计。这意思可就两可一种是说太后要对付我了你要给我说话;一种是问我要起兵你会不会站在我这边?
健布不答。说客隐去。秦纲称病交出一些军政权力却让人与龙青云送信要他劫掠边地。龙青云哪会客气太后刚入住温承行宫他就使军拔去松懈的屯牙在辽阳郡掳百姓数千扬长而去。但太后铁了心要拔自己的心腹大患无意起用秦纲以其病中为由使栾起领军以讨近一步盘剥权力。
这就给另一人可承之机。狄南良潜于东山觉得时机成熟边让人接飞鸟一家边星夜赶回意图乘乱取北方边郡。但龙青云含糊推搪不愿意出兵两人发生不快。
接着狄南良决定自行领兵入关他去轻贱边姓复祖先姓夏侯自以武律山为名改为夏侯武律领子弟三千征集各部人马万余入关号称无畏骁骑也以奉诏勤王号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