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孝本,你趁人之危。”
李孝本眯眯的笑,“其实只需要田姐姐帮一点点小忙就可以的,举手之劳,何乐不为?”
我心念转动,沉吟了阵,笑着说道:“原本也不是不可以,主要这中间存在一个难题。”
“什么难题?”
“就是圣上的医正张恺张大人,他也在找玉玺,我已经答应帮他搜索在先,就不好再应承你了。”
李孝本却笑,轻描淡写说道:“无妨,我替你解决了张恺,你就不会再为难了。”
我心下暗喜,要的就是这种效果,“李孝本,你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张大人背后还大有人在,又是从长安来的,你不见得招惹得起他。”
李孝本不无嘲讽的笑,“田姐姐,这就是常年僻居行宫的坏处,觉着凡是从长安来的人,都必定大有来头,其实不然,张恺背后那个人是谁,我很清楚,不是我托大,就目前来说,那个人还远不是我对手。”
“张恺背后那人是谁?”
李孝本说道:“你知道,本朝的江山,是先皇从前周朝宇文家族手里谋夺来的,先皇继位之后,幽闭了当时的静皇帝宇文阐,彼时宇文家族有一位宇文大公子忻,他和阐静皇帝关系十分要好,曾经私下设法营救过阐静皇帝,但是遭到失败,阐静皇帝幽死之后,大公子立誓要复仇,他费了很多力气,得到先皇的赏识,仁寿初年,出任丞相,次年当今圣上登基,贬责了许多前朝官吏,只保留了极少数重臣名宿,宇文丞相是其中之一。
他在这一职务上足足又干了十三年,到去年九月初,觉着自己经过十七年等待,如今终于羽翼丰满了,于是打着匡扶周室的旗号,反出长安,一路招兵买马,一直打到洛州附近,在郏城安营扎寨,自称是扶周王,把东京六府十二县完全纳入自己监控之下,张恺是他的心腹党徒之一,他夺玉玺,不外是为了替宇文丞相正名,扩大声势和影响。”
“宇文丞相现在有多少人马?”
“十四五万吧,基本都是前周朝旧臣之后,张恺也是,他的父亲,是前周朝武皇帝时候的卢国公张贤。”
“十四五万可不是个小数目,你确信自己有能力应付?”
李孝本弹指轻笑,“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总之张恺我会替你料理,也会竭尽全力搜索田武和碧桃,只要你答应,替我找出玉玺,拿来给我,”他想了想,又补充说道,“如果你觉得自己不方便出手,告诉我具体的藏匿位置也是可以的,怎么样?”
我状甚为难,迟疑了阵,才说道:“好吧,我答应你。”其实心里高兴之极,我本来的想法,就是要利用李孝本替大弟报仇,难得李孝本这样配合,“不过,我要先看到张恺的人头。”
“没问题,我明天提来给你,”他忍不住向我身后张望,“我来了这老半天,怎么不见夏东海和翟让?”
我面不改色说道:“因为圣上已经就寝了。”
“有什么关系?”
“上次玄菟蛇的事,让夏东海十分内疚,从那以后,只要圣上就寝,他就在寝宫四周游弋,决不离开半步,翟让也是一样。”
“原来如此,”李孝本悠然说道,“田姐姐,你预计要多久可以给到我好消息。”
我说道:“放心,我目前正在逐步获取圣上信任,争取在这两天能够留宿在圣上寝宫,那样就有机会作业了。”
“好,我等着,你可不要让我失望。”
“你也务必要遵守承诺,竭尽全力替我搜索弟弟妹妹,另外,”我哽咽难言,“你可否帮忙,替我出面安葬父母?我在宫中,不方便外出。”
李孝本肃然说道:“田文和田武是我十分要好的朋友,又有同袍之谊,伯父伯母的后事,就算你不吩咐,我也会妥善操办。”
李孝本走后,我回到内殿自己房间,熄灯就寝,但是翻来覆去总也睡不着,索性穿好衣服坐起身,对着窗外明月出神良久,到底还是不放心圣上,于是换了双软缎子布鞋,悄悄来到圣上寝宫。
寝宫漆黑一片,估计圣上多半是睡着了,我推开虚掩的大门,待要迈步进去,却又犹豫了。
如果圣上这时醒着,把我抓个现行,我要怎么替自己辩解?
总不能说自己梦游吧?
“是碧瑶么?”
我惊得跳起来,“谁?”跟着听出是圣上的声音,“圣上没睡怎么不点灯?”
圣上反问我:“这么晚了你怎还不睡?”
“我睡不着。”
“怎么了?”
我想了想,说道:“夏将军和翟让都不在,今天夜间,成象殿没有人负责宫禁安全,我心中忧虑。”
“所以你就赶来寝宫找我?”
“我答应过夏将军,如果有歹人闯进内殿行刺,我要挡在你跟前。”我会这么做的,因为我既爱慕圣上,又别有用心。
圣上没作声,我鼓足勇气说道:“圣上,至少今天夜间,你让我宿在寝宫好么?我保证安静得像只老鼠,决计不会吵到你。”
圣上还是没作声,不知道是在考虑我的提议,还是在想说辞拒绝我,
四下寂寂无声,这一刻无比漫长,我耐心等待。
良久圣上说道:“你进来吧。”
我大喜过望,在门口脱下软缎子布鞋,光脚穿着绣袜走在寝宫地板上,尽量行走得悄无声息。
我计划走到*窗台的墙角边上去的,那里有一张躺椅,柔软非常,也是圣上平时看书最喜欢坐的地方,我打算今天夜间就睡在那里,从寝宫门口走到躺椅边上,按照我的预计,大约需要二十步。
走到第十步的时候,圣上问道:“碧瑶,你进来了么?”
我站在原处,“进来了。”
“怎么没有声音?”
“我光着脚在走路。”
说话间室内突然大放光明,圣上点燃了桌上的烛火,明亮温暖的桔色灯火,刺得我眼睛眯起,圣上*在卧榻的床柱上,漆黑头发披散在身后,“你为什么光脚走路?”
“我担心会吵到你。”
圣上笑出来,眼里有着比灯火更温暖比夜色更深情的笑意,“你到我跟前来。”
我愣了片刻,双颊莫名通红。
“来。”
我放下手上的布鞋,一步一步走到圣上跟前,心里仿佛揣了只兔子,七上八下的厉害。
圣上仔细打量我一阵,对我说道:“坐我旁边。”
我浑身轻颤,很想要转身一路飞奔回自己房间,但是圣上明秀双眼如钉子一般,将我双足牢牢钉在地上,我一步也动弹不得。
我半推半就,坐在圣上卧榻旁边,圣上的手,莹白如玉,就搁置在薄毯上边,我心旌摇荡的想,这真是我所见过最漂亮的一双手,我很愿意被这双手的主人所拥有。
圣上看着我出了会神,温言说道:“明天东海回宫,我让他替你准备一套寝具,从今以后,你就住在寝宫里边,算是我的压帐宫女。”
我眼珠险些凸出来,“压帐宫女?!”
我不要做压帐宫女,我要做别的……
“你不愿意?”
我怎么可能会愿意……
“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叹了口气,抑郁说道:“没有,我很愿意,能够做圣上的压帐宫女,那也是奴婢的福气,”总比做睡在寝宫外耳房里边的近身宫女强。
我勉强打起精神,“时候不早,圣上安置吧。”
“不着急,碧瑶,我还有些话,想要问你。”
我心里开始打鼓,干笑道:“有什么话明天再问吧,早睡早起,精神才会好。”
圣上只是笑,沉吟片刻,说道:“碧瑶,你有没有特别想要实现的愿望?
我对着明亮烛火出了会神,“有的。”
圣上温言说道:“是什么,说来我听。”
我轻声叹息,“没有什么可说的,因为说出来也没有办法实现。”
“说说看,反正也没有损失。”
我叹了口气,沉吟良久,“我有两个愿望,第一,成为圣上的宫妃,第二,和圣上葬在一起。”
圣上有些吃惊,“和我葬在一起?你为什么会想要和我葬在一起?”
我无言的笑,“因为我喜欢你,无比的喜欢。”
圣上眼中波光流转,注视我一阵,“碧瑶,如果你果真如你说的这样喜欢我,那么,你可否替我做一件事?”
“什么事?”
圣上站起身,掀开卧榻的床板,在隔层里边掏出一只四方白玉锦盒,取出盒内一方用明黄锦缎包裹的物品,放在几上。
我摒住呼吸,隐约猜到锦缎里边包裹的是什么物品,却又不敢相信自己眼睛,“里边是什么?”
圣上温言说道:“你解开锦缎,看看就知道了。”
我沉住气,解开活结,缎子从四边松散开,露出一颗四四方方的玉印,上边雕有九条昂藏神龙。
不用说你也知道,那就是传国玉玺,传说中用楚国人和氏进献的美玉雕刻成的举世奇珍,因为玉身上有九条神龙的缘故,也叫做九龙玺。
我吞了吞口水,“圣上这是什么意思?”
“碧瑶,我想请你替我保管这样物品,可以么?”
我沉吟了阵,“圣上,这是传国玉玺。”
“我知道。”
“这样意义非凡又贵重的物品,圣上为什么不自己保管?”
“你不用问为什么,你只需回答我你肯不肯替我保管这物品?”
我想了想,说道:“我很抱歉,我不能。”虽然很想要拿到玉玺,但总觉事情蹊跷,不知道圣上心中所想,还是谨慎为善。
圣上很诧异,挑了挑长眉,“为什么?”
我斟酌良久,委婉说道:“圣上,不是我妄自菲薄,就我个人感觉,你对我的信任,似乎还不到可以让我替你保管玉玺的地步,在这种情况下,你交出玉玺给我,多半就是因为你心下有些其他的打算,你不肯说出来,我就不会心安,不心安,就不能答应你。”我心中有些悲哀,“圣上,我喜欢你,但不代表我愿意被你利用。”
圣上没再作声,似是有些不悦,随后他吹熄烛火,“睡吧,晚安。”
那天夜间我睡在躺椅上,虽然闭着眼,但是心绪不宁,一直到天明时候,才迷迷糊糊睡着。
等我再度睁开眼,室内已经灿若琉璃宝光世界,圣上不在卧榻上,也不知道去了哪里,我想起昨夜和他一番对白,心中茫然,不知道是自己做的梦,还是确有其事。
不过,都无所谓了,今天又是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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