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二

回去的路上,樊常贵悄悄问杨举:“营长,你刚才传我回去是什么意思啊?”

杨举小声道:“还能是什么意思啊?怕把你老兄给垫了进去,叫你逃命!”

樊常贵道:“我一猜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就知道,你定不会把我扔在那边儿不管!”

回到阵地后,杨举指着身边的邵连长,对田营副和刘参谋介绍道:“这是一五零团的邵连长,奉师座的命令前来支援我营!”

说罢对田营副道:“把邵连长的队伍打散,分到各连去做补充!”

杨举话音刚落,却听邵连长道:“慢着杨营长,属下奉命来贵部做支援,但并未接到命令说要解散我的三连!”

听这姓邵的此言,杨举硬忍着解释道:“邵连长,现在你的连队归我一四五团一营领导。我作为这里的最高长官,便有权做人事调动兵力部署!其余的就不多说了,服从命令吧!”

邵连长道:“恕属下难以从命!”

杨举看着他道:“邵连长,现在军情紧迫!鬼子随时会组织进攻!请你莫要战场抗命!”

邵连长道:“军情紧迫也不能拆散我的队伍!”

杨举用慢动作一边从枪套里往外掏枪,一边盯着他的眼睛道:“那你到底从不从命啊?”

见此情形,旁边的副连长忙道:“杨营长不必如此!我跟我们连长说!”

姓邵的见杨举掏枪,也着实吓了一跳!但他并不相信杨举敢开枪杀了自己!于是对副连长道:“废话少说,要拆了我的连就不行!他一四五团要真有本事,也用不着咱们来给他们救命了!”

听到这里刘参谋暗叫不好!为了不愿意给杨举找麻烦,便准备上前教训这个不知死活的连长!

谁知杨举掏枪的动作虽慢,但开枪杀人却迅如闪电!还未出声,只见杨举右臂一扬,啪!的一声枪响!杨举已将那把从不离身的勃朗宁M1935插回了枪套!

看着砰的一声向后倒在地上的邵连长,杨举把目光从邵连长额头处那咕咕冒血的枪眼,慢慢的移向已经傻了眼的副连长脸上。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个副连长虽心知大事不妙!但没想到杨举说翻脸就翻脸,杀人如此痛快!便立刻立正敬礼道:“回杨营长的话,属下曲正勋愿意服从命令听后调遣!”

杨举道:“很好,邵连长的事,回头我会亲自跟你们一五零团的曹明道团长解释!你现在带着你的人去执行命令吧。”

田营副将人带下去后,刘参谋对杨举道:“没有必要跟曹明道翻脸!”

杨举道:“这小子太嚣张,死不足惜!等这场仗打完了以后若我还活着,那他曹明道也未必还能跟我翻的起脸!”

刘参谋略一沉思便道:“恭喜营长!”

杨举扭头看着刘参谋笑道:“我猜的!”

说罢杨举便正色道:“师座亲自电令七十五旅给咱们补充给养,若是顺利的话,估计最晚到未时便可运抵了!你去传令众弟兄,节约弹药务必坚持到补给到来!去和田营副把增援来的那个三连的弹药,和弟兄们平均分配一下。现在跑是跑不了了,怎么也得挺住啊!”

刚进未时,杨举的一营正在起灶做饭,日军的飞机便呼啸而至!大批的炸弹如雨点般向一营阵地狂撒下来!杨举躲在工事里想:“这小鬼子吃饭的点儿定是与咱们不一样!回头见了二哥定要询问一番!

下午三时,杨举的一营又是顶过日军的两**举进攻!已是到了弹尽粮绝的境地!若不是有一五零团那个连的增援,怕是阵地早就丢了!杨举想:“先前自己亲口答应了师座,信誓旦旦的保证坚守阵地至明日!搞的此刻撤也不是不撤也不行!难不成带着众弟兄全死在这儿不可!”想着便又派通讯兵前去侦查运送补给的队伍可曾到来!不禁暗道:“若补给再不送来的话,我杨举就算失信于天下,也不能当真带着众弟兄枉死于此!此时已经不是打仗了,这叫在这儿等着被屠杀!若是一千年前,自己定当上马出阵与敌力拼!可现在若是说弹尽粮绝后跟鬼子拼刺刀!那简直就是患了失心疯!

正自焦急之际,七十五旅的运输队终于如期赶至了!

看着大批的物资弹药送至,杨举立刻便信心大增!传令各连排迅速补充弹药,恢复最初的战斗部署,把敌人放近了火力招呼!要争取在最大的程度上消灭日军的有生兵力!

下午六时许,二十五师七十五旅的一五○团,推进至河西镇占领阵地,以巩固龙儿峪一线的左翼。同时以骑兵连由北甸子经汤河向敌后迂回,以威胁日军之左侧防线!激战一日,二十五师仍保持原阵地不失!

十一日晚,杜聿明与七十五旅旅长张耀明,综合研究当时情况认为敌我兵力悬殊!二十五师除驻守河西镇的一五○团伤亡较小外,其余均伤亡惨重!目前一线阵地又与敌人呈胶着状态!欲抽调兵力缩短战线已不可能!若明日日军增兵,从龙儿峪一线任何一翼包抄,或我军某一阵地忽被日军突破!均无兵力以挽回战局!为迟滞日军前进,以待我后续部队增援到达。决心以仅有的两连预备队及师部特务连,于夜间在古北口以南高地,及南天门一带占领预备阵地,在不得已时掩护师主力部队,相继转移到预备阵地,与日军作持久战斗!

十二日拂晓,日军增加重炮及飞机向龙儿峪一线发起全面攻击,主攻方向直指一四五团!同时以大批兵力向一四五团右翼延伸包围,战况较前两日更为激烈!官兵虽死伤相继但仍与日军誓死周旋!连续击退敌人三次攻击!在十二时前后,仅有的电话总机及无线电报机均被敌机炸毁!前后方再次失去联络,消息不通后援不继,前方部队各自为战!进入无序状态!都在各自凭借着优良的装备与日军周旋自保!

同时向一四五团右翼包围之敌有增无减!杨举的一营在弹药充足的状况下尚可勉力一搏!但一四五团其他部队已是岌岌可危!

下午两点时分,大批日军秘密迂回到古北口东关附近,偷袭驻在关帝庙的二十五师司令部!在并无预备队保卫指挥部的情况下,杜聿明与张耀明不得以仓卒逃离司令部!转移至古北口南高地的预备阵地,继续坐阵指挥全线战斗!

下午三时左右,预备阵地与各部队间的电话亦被日军炸毁!阵地已被日军截为两段!

杜聿明在指挥所看到第一线部队,自右翼起且战且退已逐渐崩溃!由古北口东关,沿潮河支流谷道中,不断有官兵溃散下来!不久,两旅阵地除一五零团河西镇阵地外,全部崩溃!沿潮河支流溃退的大批部队,成为敌人瞰射轰炸的有利目标,因而伤亡更为惨重!

此刻七十三旅旅长梁恺负伤,各部队长官对自己部队都失去了掌握,未能按照预定计划转移阵地!仅有少数部队在古北口以南高地,及西南的南天门阵地继续坚守!河西镇的一五零团仍坚守在原阵地,与日军隔河对战!

在顶过日军的又一轮进攻后,田营副和刘参谋都问杨举准备作何打算!

通过派出去的通讯兵回报,杨举明白此刻自己一四五团阵地上已经快退的没人了!此时整个龙儿峪一线,怕也就剩下他杨举的一营可以力撑不倒了!

杨举看了一下手表道:“今日也差不多结束了,我也勉强可以实现对师座的承诺了!但你们要清楚……”说着杨举抬臂指向对面的日军阵地道:“高桥这王八蛋此刻不一定比咱们好过!他碰上咱们一营算他个王八蛋倒霉!这三天下来,高桥联队的鬼子肯定比咱们营死的多!我估计现在高桥这老小子手里已经没多少人了!从上一轮的进攻就不难看出来,高桥联队也快被咱们一营给打垮了!其实只要弹药充足,老子就有吃了他高桥联队的把握!但现在的情况是再打下去的话,怕咱们一营要对抗的就不只是高桥联队的这一路鬼子了!”

杨举无奈的看着整个阵地道:“通传下去,全营做好撤退准备!”

说罢又派出四名侦察兵向外侦查战势,确保自己的撤退路线!

下午六时,杜聿明转移到南天门一带时,看到溃退下来的部队混乱无章,已毫无战斗序列!此时南天门阵地上,除师特务连及少数部队占领阵地外,其余部队都失去掌握!甚至有少数零散官兵,一直向石匣、密云等地逃走!不久张耀明、梁恺两部旅长先后到达南天门,才派出作战参谋传令,分头收容各旅官兵逐渐占领阵地,与敌对峙!

入夜杜聿明为了缩短防线继续抵抗,便重新调整布署兵力。令七十五旅的一五零团,由河西镇撤退至南天门左侧高地占领阵地!南天门右侧地区归七十五旅他部驻守!南天门正面地区归七十三旅驻守!师指挥所设于南天门。

担任古北口全线指挥的中央军第九军团总指挥杨杰,一度向中央极力建议“后退配备”战略!意图在九松山地区,(现在的密云水库附近)集结中央军优势兵力构成一个口袋阵地,诱敌深入一举歼灭!这种战略思想在当时来看是非常积极的!但遭到了恐日投降派卖国贼,何应钦的大力反对!多次电请蒋介石将杨杰调走,换人指挥北谷口全线的战斗指挥!

十二日晚,第十七军军长徐庭瑶临时受命接替杨杰到达密云。徐到达密云后,便立即与暂代二十五师师长之职的杜聿明通电话!与杜商议后,均认为二十五师已是人乏马困,建制残缺不宜再战!遂决定命令第二师星夜向南天门方向开拔,接替二十五师防务!

十三日凌晨五时,第二师四旅郑洞国部,与二十五师正式进行交接!交防后,二十五师全师撤往“潮河”一线阵地进行休整!

直到二十五师全师撤退的最后一刻,坚守在最初阵地上保持不退不败的,只有七十三旅一四五团的杨举部一支部队!事后在与同僚谈论起古北口抗战时,杜聿明曾对着众人感慨道:“若我七十三旅各部都如杨举之神勇!有一旅在手便已足矣!”

在整个古北口的第一阶段抗战中,颇为传奇的除了杨举一个营的兵力,可以立克日军一个标准联队保持不败外!就要算一四五团的一个军事哨所开创的旷世奇举了!

还是在一四五团团长王润波未牺牲前,曾向外派出过一个由七人组成的军事观察哨。在大部队撤离时,由于此观察哨远离主力阵地,故未能及时得到撤退消息!也就是被一四五团的长官给遗忘抛弃了!但该军士哨在大部队崩溃撤离后,仍在继续顽强抵抗!

七人驻守在一座小山头上,封锁着日军前进的必经之路。七人除了常规配备的毛瑟98k步枪外,只有一挺“ZB-26”型轻机枪。但日军以数百人的兵力反复强攻,每一次却都被七名勇士奋力击退!日军前后伤亡一百余人,而七勇士仍巍然屹立不倒!恼羞成怒的日军,甚至动用飞机、大炮反复轰击!小小的山头几乎被削平!阵地成为一片火海,硝烟呛得他们喘不上气!烈火烧着了他们的发肤!但这七名壮士紧握刚枪,没有后退半步!直至全部牺牲!这种血战到底的精神,也使日军不得不表示敬佩,最后将他们的尸骨合葬在一起,题为“支那七勇士之墓”。

此后日军也曾专门召开高层军事会议,研究分析古北口战役中,关于高桥联队在飞机火炮的协同作战下,居然攻不下国军区区一个营的兵力所驻守的阵地!和几百人攻不下一个由国军七人驻守的小山头耻辱!最后得出的结论是,敌人武器先进,且弹药充足!并占据有利地形!另,有不为人知的其他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