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记得什么?对,我隐约记得,我是怎么来这儿的——我突然不想就这样死了!我还有未完成的心愿!……要不,算了吧,就我现在这副衰样,那种心愿是一种奢侈品。
——但那一瞬间的心愿,我是真的在奢望的,那种前所未有的担心,那种前所未有的动心。
那时,我已经认识了涂潜格。然后,我决定放弃做血币。然后,我成了阿骁的女朋友。然后,我的死期就快到了。
1
“尹茗,”哈祯突然认真地问,“可不可以帮我个大忙?”
我一愣:“什么大忙?”
“帮我约到你的男朋友做我的模特儿。”
“我男朋友?”我好不容易才想起是阿骁,都大半年过去了,我还不适应这个对他的称呼,“干吗?”
哈祯小声说:“咱们校园艺术节的演出,我想拍个节目,关于‘血币’的。”
“血币?”我吓了一跳。
“你不知到‘血币’么?”哈祯的声音仍不大,“唉,原谅你了,不关心时事的家伙!上次你说不知道方大少爷的事时我就领教过你了!”
“呵,呵。”我敷衍着,我可不想我半年前的身份露了马脚,“你见过‘血币’吗?”
哈祯不无惊讶:“这么说你也知道‘血币’了?果然名声不小呢!”
我放下心了。她的反应充分说明她没见过“血币”。
“我有见过‘血币’呢!”哈祯得意地说。
“什么?!”我大惊失色,“怎么可能?!”我是侦查得完好后才行动的,怎么会留下目击者!
“我常在梦里见到‘血币’,”哈祯有些陶醉,“‘血币’是我的偶像。”
紧绷的弦立即松掉,我差点儿虚脱。
“我想你的男朋友cosplay个‘血币’是挺合适的,他很有棱角呢!”
我想我明白了,但是:“你确定‘血币’是男的?”
“没人真的见过‘血币’,但我更愿意把他想成是个帅哥!漂亮的身手,俊朗的容貌,哎呀,简直完美!你笑什么?”
我能不笑么?要是她知道真正的血币就坐在她身边,她会怎么样?会不会吓得晕倒?亏她能想得出来,竟让阿骁那样一个文弱书生型的家伙扮“血币”。教我如何不发笑?
“你到底帮不帮我?”哈祯严肃起来,一边还利诱着,“这节目一定会获个满堂彩的!你想啊,‘血币’可是个通缉在册的杀手,虽然销声匿迹了半年,但保不齐哪天又出现。不少人都很崇拜他的,他竟能出道三年没留下任何证据。啊,要是谁拥有这样一个男朋友,那多有感觉啊!”哈祯又陶醉起来。
“小女生!”这是我的结论。
哈祯定定地瞅着我:“是不是怕我把你男朋友乘机拐跑啊?放心啦,你的阿骁我可不希罕!”
哈祯“不希罕”阿骁是很早的事了。从她第一次和阿骁见面,她就“不希罕”阿骁。她当时还郑重地问我:“他值得你信任吗?”接着有说,“这种类型的我可不希罕。别看我只和他聊了那么几分钟,我已经初步断定他绝对不简单。凭我丰富的经验,他是连我都降他不住的那种类型。如果他对你是真心的还好,若是有其他企图,你可就要小心了!”
能有什么其他企图呢?我除了杀人,别无特长。
“你到底答应不答应嘛!”哈祯竟然在撒娇?这家伙确实够会交际的!
“好啦,”我含糊地应承着,“我可以去问问他,但你要做好心理准备才行,咱们演出那天他们可能要上课的,好像大学和咱们不同时。”那个阿骁,和我同年,却已上了大学,不可饶恕!
2
课间,我和哈祯走在楼道里闲逛,走到拐角时没留神,我正撞到一个刚上楼来的人,受反作用力,那人敏捷地退了两阶做为缓冲。我真怕会把他撞到楼下去。
“是你?”我看清了那个人,怪不得那么敏捷,原来是涂潜格——杀手兼刑警,他不敏捷谁还能敏捷啊!
“小茗?巧啊!”涂潜格笑着,从朋友一下子切换成了长辈对小辈的笑:“没撞坏吧?”
我的心加速跳起来,条件反射还是非条件反射?为什么每次我见到他哪怕是听到他的声音我的心跳都会加速?这时候去体检100%不合格!
“没事。”我挤出个笑容。然后拉着哈祯的手迅速离开。我不敢面对他,我的心跳告诉我,我不能面对他,否则,我的心会跳出来的!
离开了“是非之地”,哈祯问:“你走那么快干什么?你从来不快步走的。你像在逃避什么。”
“哈,呵,怎么会呢?”我捂着渐渐平稳的心脏,“我只是突然想快步走,锻炼锻炼身体不是很好吗?你不觉得?”
“是这样吗?”哈祯的目光满是不相信,“你和那人是什么关系?你的脸刚才特别红,你的目光躲躲闪闪,你的手心里都是汗,你……”
“他是阿骁的父亲。”我打断了哈祯,我不想再听她推理下去了,或许我在逃避什么,那就让我逃避下去吧。
“啊?”哈祯显然吃了一惊,喃喃道,“那事情可就复杂了。”
我满不在乎地问:“怎么就复杂了?你又推断出什么了?”
哈祯看看我,像是下了决心才开口说:“你刚才是不是心跳加速血压上升?”
“心跳加速是没错,血压上升就不知道了。”
“你对阿骁有过相同的感觉吗?”哈祯问得小心翼翼,好像怕触了什么忌讳。
我想了想:“没有。因为我没差点儿把他撞下楼过啊,刚才差点儿把那人撞下楼去,可吓了我一跳呢!”
“那心跳真的是吓出来的么?”哈祯试探地问。
“那还用说!”我露出个大大的笑容掩饰住心虚。每次见到他握都会心跳加速,不是一次两次了。我不想去深究心跳的原因,确切地说,是我不敢。我承认,我在逃避什么。
“走啦!要上课了!”哈祯拉起我的手,带我奔回教室。
3
“我扮‘血币’?”阿骁哭笑不得,“饶了我吧!我玩飞镖从来都没中过靶,硬币可比飞镖轻多了,我能飞中目标才怪呢!”
听他这么说,我想象出这样一个场景:舞台上,阿骁和目标人对峙着,突然一枚血币从阿骁手中炫出,红光一闪,血币掉在阿骁自己脚下。阿骁炫出第二枚血币,成功炫出,却从目标人头上飞了过去,距目标人的头大约1米远。阿骁又炫出第三枚血币,刚一炫出,红光竟不见了踪影,忽听得一观众惨叫:“谁打了我的头!”
“你偷笑什么啊?”阿骁问。
我捂住嘴:“没什么。那怎么办啊,我该怎么向哈祯交待啊?”
“你可以给她去扮个‘血币’嘛!”阿骁半玩笑地说。
我想了想:“倒不是不可以,但,不会露马脚吧?毕竟我是真的‘血币’。”
“是‘以前’!”阿骁纠正我。
4
我对哈祯说了阿骁的状况,哈祯是不依的:“要不你们先来我家试试衣服吧。那可是我亲手制作的呢!每一件都包含了我的心血!”
放学时,阿骁和往常一样在等我回家,我们便一起去了哈祯家。
“进了我的‘工作室’,你们可不要惊讶喔!”哈祯先关照道。
等进了那所谓的“工作室”,我还是惊讶了——蝙蝠侠的头饰、超人的斗篷、奥特曼的胸饰、圣斗士的头盔……应有尽有!
“你……不是打算让‘血币’穿这些吧?”我晕,这些周边穿上后还能杀人吗!
“其实,我是不知道该给‘血币’穿什么的,”哈祯坦白,“你们有什么建议呢?”
“我想,”阿骁装出思索的样子,“‘血币’穿得应该更随意些吧?如果穿这些奇装异服,怎么可能没有目击者呢?应该是很普通又便于活动的衣服。”
就是嘛!这才像我嘛!
哈祯点点头:“我同意,但艺术加工一下不错啊,反正是娱乐性的演出啊!”
我感觉有些冷,顺手拽了蝙蝠侠的斗篷披上,哈祯没看见,仍在思索中。阿骁牵住我的手,她的手很温暖,正好给我焐手。
“尹茗,”哈祯回过头来看我,仿佛不认识我了一般,“酷毙了!这斗篷太适合你了!你简直有一种气质……杀手的气质!”
“啊!?”我吓了一跳。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啊,不要总提到我敏感的问题可不可以!
我感到阿骁用力地握住了我的手,我镇定了许多。
“在我面前不要这么亲密,ok?”哈祯用暧昧的目光看着我和阿骁,“好像我是电灯泡似的!”
“你本来就是啊!”阿骁半玩笑半认真。
哈祯白了阿骁一眼,对我说:“尹茗,你不会重色轻友的吧?这个‘血币’的角色就你来演了!”
“我真的行吗?”不仅是在问哈祯,也是在问我自己,我真的行吗?
阿骁手上的力度又大了起来:“可以试试。”
“就是啊,可以先试试嘛!”哈祯又在撒娇了。拿她没办法!
“就这么说定咯!”哈祯兴奋地笑,“我会给你量身订做一套杀手服的——提前声明哦,可能只是个样子,仅供台上表演穿的。而你现在要做的,就是练习掷硬币,不见得能杀人,但要能击中目标,好好练一个月,没问题能练出来吧?”
我晕!一个月想练到杀人?做梦吧?我可是练了好几年呢!不过,练击中目标没那么难。唉,装装样子练一下吧。一点不练的话,是个人都会起疑心的。
“节目叫什么名字?”阿骁问。
哈祯自豪地说:“《我的朋友是‘血币’》!不错吧?”
我又吓到了。干什么总吓我!
这回阿骁没再在手上加劲,反而松开了一只手。接着,我感觉到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了我的肩膀。
“你们两个就不能注意点儿影响?”哈祯不满意地说。
5
夜里。
我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开车的是涂潜格。我望着车外的景色,却感觉什么都没望见。
车停在我家楼下。
涂潜格低低地问:“你在逃避什么?”
“我没有!”我吓到了似的赶紧推开车门想要出去。
背后一只大手牵住了我的手。
“为什么不回答?你在逃避什么?”涂潜格的声音空幽得像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我回转身,正遇上涂潜格的目光,无数理不清的矛盾在其中交织,正如我此时的心情。四目相对时,车后排座位突然传来阿骁的声音:“对不起,你们继续。”说着便下车。
涂潜格叫了声:“阿骁!”
阿骁没应声。
我回头去看,车外空无一人,再回过头看驾驶席,同样空无一人!……
“啊!——”我吓出一身冷汗。
我这是在哪儿?我自己家里嘛!夜深人静,不过是噩梦一场。人都说,梦总是反的。无论在梦中是如何地真实,终是梦而已。
心跳总算平稳了下来,躺下,继续睡。这半年来我还没迟到过,我才不想明天迟到。老班是位好老师不假,但他老人家对迟到现象可是不会轻易饶恕的。
6
校园艺术节就快开始了,我的“演出服”被定了下来——一身雪白的衬衫西裤,外加一件鲜红色的斗篷。斗篷是用超人的周边改动的,把“S”换成了“B”,哈祯说是“blood”的缩写。一副和衬衫一样白的手套,一只上绣着“Blood”,另一只上绣着“Coin”,是用红线绣的。哈祯说,Blood Coin是“血币”的英译。
我有点儿郁闷,弄得洋味儿那么浓干吗?用本国文字不好么?不过,既然这就是哈祯心目中“血币”的形象,我也不好说什么了,反正此我非彼我。忍了。
哈祯的服装是一条飘飘乎欲羽化登仙的白裙子。我就不理解,12月份啊,不算深冬也冷得可以了,穿得那么单薄,想冻死啊!哈祯说是为了要效果。唉,这小女生对待艺术不是一般地执着和苛求啊!
7
演出开始了。
刚出场时,我仅是穿了一身白衣,哈祯还给我架了副眼镜框:“扮‘血币’时,就把眼镜框摘掉。”
“喔。”这家伙居然还剽窃《超人》!
演出开始进行得还算顺利。然而越往后演,我就越紧张。哈祯的最后一句台词应该是“原来你真的是‘血币’”,然而近几次排练,一说到这儿她就会笑场。
最后一个情节。我披着红斗篷,英姿飒爽地站在台上,深情而忧郁地望着几步外神情而忧郁地望着几步外的我的哈祯。
“真的是你吗?”哈祯问,“告诉我,不是你。”
我一言不发,只是缓缓地抬起夹着血币的手。哇!糟了!一抬手我才发现,我忘戴手套了!哈祯下台后指不定要怎么弄死我呢!算了,接着演下去吧。
“告诉我,”哈祯仍很投入,“不是你。”
台上的灯光全灭了,这是哈祯为了凸现血币的炫而特意做的效果。因为我俩穿的是白色,即使灯灭了也显得分外清晰。
我向左一闪,左手中的血币以完美的角度炫了出去。
台下一阵惊呼。
等等!那是——一枚硬币擦着我的右半身划出一个银色的完美的弧度直奔哈祯而去!
“哈祯!”我叫出来。然而已经迟了。我的血币只是碰到她而已,而那硬币却伤了她,我看见她的血喷涌而出!
台下观众先是一寂,继而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我朝哈祯跑过去,哈祯倒在我怀里,惊恐而虚弱地说:“原来你真的是‘血币’!”
没有笑场!
她根本把全身的重量压在了我臂上!
鲜血染红了她的白裙子!
她的眼睛闭上了!
“哈祯!哈祯!”我抱着她,惊慌地喊着。
幕布徐徐降下,隔开了我们和观众。阿骁从后台急急地跑过来:“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不是预定用红纱巾的吗?怎么我看到的是血?”
我惊慌得只剩下摇头,一句话也说不出。
8
救护车载走了哈祯,我委顿地坐上阿骁的车,也向医院方向进发。
“刚才发生了什么?我不相信是你出手伤了你的朋友。”阿骁比我镇定得多。
“是‘钱’的人干的。”我仍打不起精神,坚持着把刚才那一幕讲了出来。
阿骁静静地听完,沉吟道:“会是我爸的手下做的么?”
“我不知道。”我已经平静下来了。回想一下刚才的话,刚才那枚硬币的发出者是位高手应该是没错的,那手法似曾相识——那天在方天泽家,隔开了我与子弹的那枚硬币,发出手法好像就是这样的。两次是一个人么?
“哈祯的伤怎么样?”阿骁问。
没等我回答,车停了下来——医院到了。救护车到得比我们早得多。阿骁还没有驾驶执照,所以不敢开快车。
找到了哈祯所在的病房,正遇上走出来的大夫。
“哈祯怎么样了?”我迎上去问。
大夫说:“外伤而已。她是被吓昏的。现在已经有人在看望她了。”
我和阿骁刚推开病房门,就听见哈祯的吵闹声:“叫警察抓她呀!她就是‘血币’!她差点儿杀了我!她想杀了我!”
阿骁把愣在门旁的我拉了出去。我颓然地坐在走廊的椅子上。阿骁坐在我身边,拍拍我的手。
病房门开了,走出来的是老班。
“尹茗,”老班说话不像哈祯那样激动,稳稳地,“刚才发生了什么?”
我刚要说话,两个警察走了近来:“你就是尹茗?”
“是。”我点点头。什么心理准备我都做好了。
“我们需要你协助调查。”
9
在警察的陪同下,我走进了哈祯的病房。哈祯一看是我,又吵闹起来:“就是她!就是她!快把她抓起来!她是‘血币’!”
“爱新觉罗哈祯同学,”一个警察说,“请你冷静一下。现在已经排除尹茗同学的嫌疑了。我们在舞台上找到两枚硬币,一枚是全红的,经检验是用水彩画的,另一枚沾了部分血迹,是你的血。前者上沾有尹茗同学的指纹,但后者没有任何指纹。据我们调查,尹茗同学在台上表演的时候没有戴手套之类的东西,所以可以排除那枚硬币是她掷出的可能性。”顿了一下,继续说,“爱新觉罗哈祯同学,你有没有和什么人结仇?……”
在警察进一步向哈祯了解情况时,我退出了病房。我上午真是不冷静,竟忽略了那么大的疑点!
“小茗,你没事了?”阿骁在病房门口迎我。
老班也在,拍拍我的肩膀:“没事了。你也受惊了吧?回去好好休息。哈祯那边不用担心,她会明白的。”
我点点头,机械地,礼节性的。
“还有你啊,阿骁,”老班转向阿骁,“稳定一下情绪。今天多亏你反应快,演出才没砸,那幕布降得很及时啊。但以后别再跷课看节目了,学生还是安分一点好。”
“知道了,班叔。”阿骁笑道。
我和阿骁离开了医院。
上了车。
“你认识我们老班?”我问。
阿骁发动了引擎:“是啊,他是我爸的老师,因为很臭味相投,后来就称兄道弟了,所以我称呼他为班叔。”
“哦。”一听到关于涂潜格的事,我的心又狂跳起来。
“已经没事了?警察没查出什么?”
“没有,只是洗清了我的嫌疑。”我望着车窗外,“上午那硬币不是要杀哈祯的。”
“什么?那是……”
“是冲我来的。”
“怎么会?”
我把双手在一起交叉:“‘钱’杀人是从来不会出血的。”
“就是说那人掷偏了?”
“不,”我回答,“是我闪开了。”
“不明白。”
“如果我用右手掷血币,那么身体向右闪,今天那枚硬币就会正好从我的背后直达我的心脏。但今天我用了左手,这是临时换的,因为我忘戴了手套,一紧张就用错了手。我用左手掷币,身体向左闪,那硬币自然就擦着我的右半身奔向哈祯了。”
阿骁思索了一会儿:“不是没有道理,但如果那人本身就是只菜鸟呢?”
“不可能。”我断定,“那种完美的艺术品一样的弧度不是谁都能掷出来的。”
“你是不是已经有了怀疑的对象?”阿骁期待地扫了我一眼,然后继续平视车子前方。
“方凝泫。”我低低地说。
“方凝泫?”这显然是阿骁没想到的人,“你说方凝泫?”
我低下头,摆弄着手指:“但又不像。方凝泫只是‘岁币’,就算他这半年晋升为了‘月币’,他的技术会那么好吗?当时那枚硬币的路线,真的是完美。那手法,简直不亚于——涂潜格。”提到这个名字,我再次感到自己心跳的有力。
“我爸?!”车子在红灯面前停下,“在‘钱’中能有比我爸厉害的?怎么可能!”
我也知道,“钱”中的“日币”是独一份,为了保持自己的地位,“日币”还会不断变强。除了“日币”,谁还能掷出那样完美的硬币?
车子再度启动。
“小茗,”阿骁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说,“你说实话,你是不是也在怀疑我爸?”
涂潜格?会是他吗?只有他有这种技术!我观察的一切状况都把矛头指向了他!
“小茗?”阿骁见我不说话,便问,“怎么了?”
我茫然地注视着前方,不由自主地说:“不是他。”是的!不是他!再多的不利证据摆在我面前我也相信不是他!
阿骁把车开进停车场。
下车。
“你说的‘他’是我爸吗?”阿骁拉住我的手,“你的意思是……你确定不是我爸干的?”
“对。”我坚定地说,“我确定。”
“铃……”阿骁的手机响了,他抱歉地冲我笑笑,然后接听。
我不知道电话那边是何方神圣,我只看到阿骁的脸色骤白,目光中满是惊恐与不知所措,一只手依靠般地扶在车上。
“喂!喂!”阿骁急急地喊。看来那边已经挂断了。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我连忙问。
阿骁无力地摇摇头,勉强挤出个笑容:“没什么事。走,我送你回家。”
我没有拒绝。
一路上,阿骁紧紧地攥着手机竟没有放回腰间。刚才究竟是谁打来的?什么事能让阿骁失态至如此?
回到家,先看到的是一片狼藉。昨晚和哈祯打闹嬉笑留下的残局,现在看来是如此陌生。哈祯说得没错,我是“血币”,但我怎么可能会想杀她!我们之间的友谊竟是这般脆弱得不堪一击吗?
阿骁帮我简单收拾了一下就离开了。
怎么事情都变得乱七八糟的!
“铃……”是阿骁的手机铃响。他把手机落在我这儿了?
果然,在桌子上是阿骁的手机在响。估计是刚刚帮我收拾屋子时落下的。
我拿起手机接听,对方是个粗鲁的家伙。
“涂潜格的儿子,你听好了,你爸就在我们手上。我们知道你和‘血币’有瓜葛。告诉你,要么用‘血币’来换你爸,要么就等着给你爸收尸吧!”
我知道为什么阿骁刚才失态了。
“怎么?又吓傻了吗?刚才那通电话就把你吓傻了吧?”
我强作镇定:“我就是‘血币’。”
“咦?是个女的?声音还满年轻嘛!你是‘血币’?”
“对,我是‘血币’。”接下来的话几乎没走大脑,那近乎本能,“我会听凭你们处置。放了涂潜格。”
“哈,还满大义凛然呢!”对方嘲笑道,“你以为我们是傻瓜吗?除非你站到我们面前并证明你的身份,否则你认为我们会放了涂潜格吗!”
我心中只有一个人,此时,毫无其他,涂潜格!不要有事啊!
“要我怎么做?”
对方沉吟了一会儿,慢悠悠地说:“一个人到梵呗寺来,你可以带武器,但那只能是徒劳,我们人比你想象得还要多。”
梵呗寺?亡青不曾是那儿的和尚么?亡青是“钱”的成员。难道这次涂潜格被绑架和“钱”有关?他可是“钱”的老大啊!
“小姑娘,”对方语气和缓了些,“你确定要来用自己来换涂潜格吗?你该清楚有多危险。而且我劝你不要报警,否则小心涂潜格性命不保!”
“我不会报警,你们也不要伤害他!”我讲出了条件,“现在让我和他通话。”
对方笑道:“我们刚才出手重了些,他现在还在昏死状态中,如果你一定要和他讲话,我们就用我们的方式唤醒他咯!”
“别!”我下意识地喊出这个字!
“下午5点,梵呗寺见!”不再等我说什么,对方已挂了电话。
我愣在原地。
我知道我刚刚做出了什么决定。
我很清醒。
我知道一个小时后我将去送死。
——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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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瞬间,我知道了我曾经在逃避什么,我知道了我不敢面对他的原因,我知道了什么对我来说是最重要的,我知道了一见他一提他为什么我会心跳加速,我知道了……我……
是的,结论只有这一个。
我爱他。
当他用钢笔水瓶口抵着我的头,是这样;当他铐住两只左手、半搂着把我送出明朝酒乡,是这样;当他带我道绿色满目的地方借我肩膀让我痛快地哭,是这样;当……当他现在被绑架需要我去交换,仍然是这样。
那么……阿骁呢?
如果不是涂潜格告诉我阿骁的事,我还会接受阿骁吗?我根本是为了他才接受阿骁!也许我欠阿骁的太多,我对不起阿骁,但我无法改变事实。
涂潜格,一定不要出事啊!上帝保佑,阿弥陀佛,涂潜格可一定不要有事啊!
10
04:59,天已有黑的趋势。我到了梵呗寺的门口,把自行车随处一放,深吸一口气,便走向大门。
一踏进门槛,硬币便左右夹攻地袭来。我迅速摘下背上的书包,没什么章法地胡乱挡了一阵。
硬币停止进攻,我已经气喘吁吁。接受了这种名为“币之洗礼”的躲避硬币夹攻的训练,大概是在五年前了。他们的水平和五年前差不多。五年了,他们没有任何进步,我却退步了。
几个人走到我面前。对我来说,他们都很陌生,也很年轻。估计是“钱”新招的人吧?也许是一群菜鸟也说不定。
“身手不错,”一个看似带头儿的人说,“你果然是‘血币’么?”
我冷冷地说:“不是‘血币’敢到这儿来?现在我来了,你们也该放人了。”
“你真的来送死了?”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现在改变主意还来得及。”我转身,正直视到瓜熟的目光,坚毅与不忍混杂在一起。“肃血,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瓜熟的语气却没有一丝混乱。
我故意很轻蔑地说:“果然还是‘钱’干的,竟把现任老大也绑了,是内讧还没结束吧?这样下去,‘钱’迟早会分崩离析。”
“你已经不是‘钱’的成员,不需要你对‘钱’多加议论!”瓜熟的目光在让我逃避,“肃血,你确定要继续送死吗?”
“抱歉,何龙,”我坚定地说,“我不是‘肃血’,我是尹茗。”我叫了瓜熟的本名,用意很简单:既然我已经不是“钱”的成员,那么,为了救出涂潜格,我会敞开了大开杀戒。
起初对我说话的那个人又开口了:“还是带她进去吧,我看她已经考虑得很清楚了。”
瓜熟点点头:“去吧,霹雳。”语中不乏无奈。
穿过那条熟悉的林荫道,我大概能猜出这是在向乔者居走去。四周的树影不像上次那样叫人胆寒,却斑驳得能划伤人的心。
“‘血币’,”霹雳说,“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我想不清楚为什么你一定要来为潭渊送死。你们之间有什么特殊关系吗?”
“潭渊?”我没听过这个名字,“是谁?”
“就是涂潜格啦,你连他在‘钱’中的代号都不知道,估计你们的关系也深不到哪儿去。你又为什么一定要来呢?”
我紧了紧书包背带,自嘲道:“大概是青春期小女生不成熟的爱吧。你愿意笑就笑吧。”
他没有笑,挺惜才地瞅了我一眼:“那就真的没办法了呢。也许真的是不成熟。”
我刚想问更多,乔者居就在跟前。
“进去吧,有人要见你。”霹雳把我送进门,自己就离开了。
有人要见我?谁?
“你还是来了?”身侧的内室走出了熟悉的身影。
“阿骁?”我愣了一下,“你也被他们抓来了?你怎么这么不小心?把事情告诉我用我来交换不就可以了?”
“我的一切推断都是正确的,”阿骁的表情搀杂着绝望和期待,“可我希望这次我是错的!”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阿骁不是疯了吧?
“你为了潭渊可以死,是吗?”
我故作轻松地笑笑:“还不一定死呢!”我掂掂背包,“我带了足够的血币呢!”
“血币?”阿骁露出一丝苦笑,“还‘足够’的?你以为你多厉害?”
我定定地注视着他:“你怕了?”
“是,我怕了。”阿骁不再看我,躲开我质询的目光,“你根本没有能力活着走出这儿!”
“你想说什么?”我莫名地警惕起来。
阿骁慢慢地走向我,仿佛一位得道高僧要渡一个只要回头便是岸的凡夫俗子,在他的光环下我只能自惭形秽。他悠悠地说:“为了一个潭渊,值得吗?”
“啪!”我利落地扇了他一个耳光,“你知道你在说什么?他是你父亲!你怎么能说出这种混帐话来!”
“只是说句话就混帐了?”阿骁突然变了表情,这种表情我从来没见过,“如果我再告诉你,是我设计绑架潭渊引你到这儿来,你会用什么更恰当的词来形容我?”
什么?!我蒙了,完全蒙了。
“没听懂?那我慢慢讲给你。你成为‘血币’是我布下的局。我要做‘钱’的老大,而潭渊根本不让我加入‘钱’,从那时起,我就在布局。
“遇见你,我认为是命运的安排。你可以帮我除掉阻止我达成目的的一切障碍。你以为我陪在你身边不停称呼你为‘老大’扮你‘小弟’是为了什么?犯贱么?
“本来我要杀的人有11个,但你只干掉了10个!没错,第11个目标人就是潭渊。是障碍就要清除,而潭渊是我成为‘钱’老大的最大障碍!你却根本没有伤到他一根毫毛!我需要杀了他,如果你不配合,我就不得不也杀了你。
“我还没有绑架潭渊,但有你在这儿,不愁他不来。
“你还有机会改主意。是活着还是不活,这是个值得考虑的问题。”
我跌坐在椅子上,捂住胸口。《哈姆雷特》的台词此时让我心痛,痛得如刀绞,如在滴血。我一直最信任的人,阿骁,就这样向我陈述“真相”,我还不得不接受!
“加入我所带领的‘钱’,如何?”阿骁轻抚我的脸颊。
我没拨开他的手,仅是抬起头,冰冷又热切地看着他,不阴不阳地问:“如果我加入,你会放了涂潜格么?”
“不会,而且我会再给你机会去杀了他,或者按照你的风格,让他失忆或昏迷。”阿骁说得极为悠然,“小茗,我喜欢你,这感情不是我设计的,是我实行计划的副产品,是真的。你有什么心愿,我都可以帮你实现。”
“什么心愿都可以?”我蔑视地一笑,“我要涂潜格平安,你能帮我实现吗?”
阿骁的笑充满亲和力:“那我没有办法了。”他的声音稍大了一些,“霹雳!”
门应声而开,霹雳带着一帮兄弟走了进来:“老大,我们准备好了。”
“瓜熟,”阿骁吩咐道,“给潭渊电话。”
“是,老大。”瓜熟拿起电话,“潭渊,你听着,尹茗在我们手里,如果你还想见到她活着的样子,就到基地来吧。”
基地?梵呗寺是“钱”的基地?阿骁是要铁了心夺权了!
阿骁转身朝门外走:“如果你能打赢我的这帮兄弟,我就放过潭渊和你,因为那将说明我没能力做‘钱’的老大。不过,你以为有可能吗?”
“等等。”我起身。
“怎么?”阿骁止步,并回转身,“改主意了?”
“不。”我说,“我记得蒂落前辈说过内讧的另一派是穆老大的孩子……”
“一定要说那么透吗?难道是我高估了你的理解力?”阿骁继续走远,“我随我母亲姓于,我的亲生父亲姓穆。”
人走远,门已关。
11
乔者居中只剩下我和“钱”的十几个成员。这之中我认识的只有三个,瓜熟、方凝泫和霹雳。
局面有些僵持。没有人率先动手。
不能再拖下去,否则等会儿涂潜格来了就要面临和我现在所面临的一样的危险了。
“动手吧。”我说,同时感到周围的杀气有了波动,局部有增,局部有减。
霹雳率先举起了硬币:“‘血币’,还是那句话,我佩服你的勇气,但既然为了老大,我只能失礼了。”
“那么多废话干什么?我早就想到‘血币’是老大的一张牌了!”方凝泫掩不住兴奋,“在她面前我可丢了许多的脸面!”
所有人都持好了硬币,我也一样。
一时间,数十枚硬币劈头盖脸地向我冲过来,我一边急速躲闪,一边炫出手中的血币。
夕阳西下,所有纷飞的硬币都罩上了一层金色的神秘,如落叶的飘零却处处尽显锋芒。金色过处,红色乍现。不一会儿,红色已淋漓,金色在退却。
左臂一阵痛!右臂一阵痛!左膝一阵痛!右踝一阵痛!“血币”大概已是“血人”吧?
随着对手一个个倒下,我知道我也坚持不了多久。我已经有些超负荷运转了!我不知道我还有多大潜力可挖!
那枚硬币好像在奔向我颈间的要害!我躲不开了!生命就在此时终结么?
“当心!”
一个人把我扑倒在地,那枚硬币刺进了他的后心。
“瓜熟前辈!”我惊叫起来。
瓜熟笑笑:“姐姐会赞同我此刻的做法,即使她不赞同我以前所做的一切。姐姐一定会希望你好好活着,肃血……”
瓜熟含笑九泉了。
推开瓜熟,我看见他的后背已血肉模糊——他推倒我的一瞬间中了这么多硬币!他还能坚持着对我说那些话!
“瓜熟叛变了!”
硬币的夹攻霎时停了下来。
又是一阵对峙。
我舔了舔手背上的伤口。
知道吗,你们!我已经杀红眼咯!瓜熟在时,我可能还有所牵挂有所保留,现在,哼哼,没有什么妨碍我出全力了!
我使出所有剩下的力气和血币,不再防御,只拼命地进攻、进攻、进攻!
对手倒下的速度变快了呢!
币光血影,在斜阳的残晖中闪烁出斑斓的色彩。血,鲜血,不断绽放出一朵接一朵、一朵胜一朵的美艳绝伦的玫瑰!
当最后一朵玫瑰败落,当最后一声对生命的呼唤衰弱下去,当最后一个对手瘫倒,我也已不剩哪怕一枚血币。
最后一个倒下的人,是我。是我啊!
我是不是赢了?
我应该是赢了!
虽然我和他们一样,再毫无力气,只能躺在血中,除了任人宰割别无选择,但我还是赢了的!
至少,我仍活着!
于伦骁!我限你30秒之内出现在我面前!你听到没有!我要你看看,我已经赢了你的手下们!你该遵守诺言,放过涂潜格!
于伦骁!你听到没有!
——为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发不出任何声音?我的喉咙在刚才被硬币伤到了吗?我发不出声音了!只能这样静静地、静静地等待我所有的血随经脉流出身体么?周身全是血红的一片,意识逐渐模糊。我都做了些什么?从我做“血币”开始?是时候该总结一下了。当发觉生命在你可发觉的范围内流逝,怎能不条件反射般地总结一下呢?温馨、欢乐、友情、矛盾……
那些人真笨!那么多人竟都没有伤到我的动脉!技术这么差也敢出来混!真给我们杀手丢脸!
瓜熟,现在安详地躺在我身旁,最终他还是选择了同蒂落站在一边啊!
于伦骁,你和你爸又争个什么劲儿!
涂潜格,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么多了,也许我连再见你一面的机会都没有了。你不会知道,有这样一个不成熟的小女生,爱过你。你不需要知道。况且,我不想让你看到,我现在这副德性,仿佛云缠过,雾迷过,雨抽过,风摧过,霜欺过,雪压过,还遭受雷击电轰过!我已无憾。
12
“小茗。”咦?于伦骁啥时站在我面前了呢?可惜我已经动弹不得,否则我一定好好雀跃一番——我可是赢了喔!
“小茗,”阿骁的眼中有泪,“为什么一定要这样?”
那么你呢?为什么一定要置涂潜格于死地?再说了,我遍体鳞伤我都没哭,你一个完好的家伙,哭什么?
“你为什么就是不明白,我有多喜欢你!”
喜欢?要把宾语讲清楚喔!喜欢我这个人还是我这个杀人工具?恐怕是后者多一点吧?
“小茗,你是不是还有什么话想问?”
当然!我想问的话有很多!但你认为我现在问得出一句吗?
“你让那10个人失忆或昏迷后,是我杀了他们,并非像潭渊说的那样,是委托人杀了他们。”
这我想到了。但他们非死不可吗?
“亡青在‘钱’中很有威信,如果他加入我们这边,我会省很多事,但他不干,所以我杀了他。不能依靠‘钱’内部的力量,只能依靠‘血币’。
“佴奈的任务本来是杀了方天泽,但她却爱上了他。背叛者,杀无赦。
“方天泽不是‘钱’的成员,但方凝泫是。一旦方凝泫得到方天泽的产业,‘钱’将有更多的活动经费,有更好的发展前景。方凝泫为了讨好我,主动提出要杀了方天泽。后来的事你就知道了。
“蒂落,其实我不想杀她,她是个无足轻重的角色,但她是瓜熟的姐姐,留着她,相当于在我身边埋了枚定时**。
“……
“还有什么想知道的吗?”
有。那个可以和涂潜格一较高下的高手是谁?你这个文弱书生为什么可以执掌“钱”的大权?竟还有人跟随你?
“你想知道的大概就这些了吧?”他显然不知道我心里所想,“我现在就来结束你的痛苦吧。”说着,他夹起一枚硬币。
什么?你会用硬币?在我面前装得可真好呢!
“痛苦会瞬间消失的。”阿骁那是什么表情啊,迫不及待?“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
“住手!”门口传来一声呵斥。
阿骁吃惊地一转身:“爸?”
没错,涂潜格就站在门口!我还能见到他!真的无憾了!
“阿骁,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涂潜格在拿枪对准阿骁,仿佛随时可能开枪。
阿骁平静得很快:“爸,你根本搞不清楚状况,现在我才是‘钱’的老大。我说过,我生来就该是‘钱’的老大,你忘了吗?你甚至想用小茗来牵制我?可你知道吗,我喜欢小茗没错,可小茗喜欢的不是我!我做‘钱’的老大天经地义,我要接我爸的班么,但恐怕不是你这个爸爸!”
“搞不清楚状况的是你!穆老大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心狠手辣,穆老大不会希望他有这样一个儿子的!”
“你在说我么?有没有搞错?你和他不都是杀手?我继承了杀手的素质,有什么不对?”
“混帐!”我看到涂潜格持枪的手气得发抖,“你不是该知道的知道不该知道的也知道吗?那你怎么不知道你爸真正的身份?”
“真正的身份?”
“穆老大是打入‘钱’内部的安全特攻中心的人!你这混帐!你知道什么?啊?你现在的行为就是在接你爸的班?”涂潜格气得眼部充血。
“我不信,”阿骁明显在动摇,“如果他是安全特攻中心的人,待他成为‘钱’的老大之后,他就有能力令‘钱’土崩瓦解一举铲平这个杀手组织了,何必还继续让‘钱’存在?”
“你什么都没搞清楚就敢出来混?!”我想涂潜格气极了,“你知道‘钱’的背后有多庞大吗?我们这儿的‘钱’不过是冰山的一角!穆老大想让现在的‘钱’土崩瓦解易如反掌,但为了找到更深的幕后,他就不得不把戏演下去!你在‘钱’中闹内讧,他还要维持局面,你体谅过他没有!他把你交给我抚养,就是不想让你再插手‘钱’的事。你是从什么时候知道他是你父亲的?三年前?五年前?他作为一个父亲忍了十几年!我不让你接触‘钱’,就是不想让你再搀合进来。我看得出你对小茗的感情,所以我想请她牵制你,你也答应过为了小茗你会放弃‘钱’不是么?可你居然拿小茗当棋子!你真是够深!够狠!我和你爸都自愧不如!”
“这能怪我吗?”阿骁涨红了脸,吼道,“因为你的职业的关系,我从小就生活在紧张刺激中。我希望你能多陪陪我,我一个人在家很没有安全感,但我从来说不出口!爸,我不是没问过你,我的幸福你也给不起么?我想做‘钱’的老大,这野心完全是你给的!我适应了没有安全感,我向往紧张、刺激的生活!”
涂潜格持枪的手慢慢放下,头也垂下:“是,这一切都只怪我,我没有教育好你,我愧对穆老大。一片混乱,现在要怎么收场!”
我隐约看见阿骁嘴角的一抹浅笑,接着他的右手腕急速一转,一道银光划出完美而诡异的弧度奔涂潜格而去!
危险!
我喊不出!也动不了!
但是!我做了什么?——我的手简直不受我的控制,竟抓起身旁的一枚硬币炫了出去!
我哪儿来的力气!
今天我的潜力真是被挖掘到了极致!
我炫出的硬币划着血的弧度,这一定是我今生炫出的最完美的血币了。
阿骁的硬币诡异的闪着银光。那角度之完美技艺之高超绝不是我所能比的。
原来如此,在方天泽枪口下救出我的是阿骁,在舞台上想要杀我的也是阿骁。
哈,我眼中的文弱书生!哈!
“当啷!”两枚硬币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却刺耳的声响。
“小茗!”两个人同时喊道,发出和谐却相异的声音。
好了,涂潜格没事了。
我完全闭上了眼睛。
刚才有团白光一直在我眼前晃啊晃,怎么闭上眼睛那白光倒更清晰了?看来我只能走进去了呢……
13
咦?怎么那白光离我越来越远了?我好像可以睁开眼睛了呢。
什么嘛!还是一片白茫茫的!
“病人已经恢复意识了。”
天使阿姨在说话吗?天使阿姨们背上怎么没有翅膀?
“病人还很虚弱,不要让她激动。”
天使阿姨又在说话了呢!天使阿姨的声音真好听,果然是天籁之音呢!
咦?这个老头儿很眼熟嘛!像……我们老班?!
“终于醒了啊你?”老头儿笑起来更像我们老班了!难道我们老班在天国有亲戚?
我发觉我还是不能出声,看来在人间受的伤不轻呢!稍微动一下身体,哇!疼啊!怎么浑身脑袋疼!
“你总算是活过来了!”老头儿笑眯眯地说,“不然小涂非懊恼死不可!”
小涂?小涂是谁?不要告诉我是涂潜格哟!难不成——我还活着?就是说我面前的这个老头儿真的是老班咯!怪不得我还能感觉到疼痛!
那么,涂潜格呢?他没事吧?
“你是不是很关心他啊?”老班好像故意逗我似的,“想不想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啊?”
我努力点点头。
“那可是很悲惨的一件事,”老班皱了皱眉,“你还要听吗?”
很悲惨?有多悲惨?我要听!我要听!他到底怎么了?我用力地点头,也不去管浑身脑袋疼了。
“别乱动!”老班忙制止我,“不想活啦?”
不想活?有什么关系吗?如果我只想着活,我就不会为了涂潜格去送死了!涂潜格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死老头儿,你快说啊!否则我饶不了你!
“那么激动干吗?”老班嗔道,“你还是未成年诶,你不觉得爱得有点儿早吗?”
如果我手上有血币,哪怕只有一枚,我会迅速炫出它,直割这老头儿的大动脉!我有硬币吗?没有!所以我只能听他罗嗦!我要疯啦!
“别用那么崇拜的目光看我好不好?”老班还自以为不错!老头儿!有没有看清楚!我这是足以杀人的目光!“小涂他,唉,悲惨哪!他把你送到医院来,寸步不离地守了你两天三宿,这不,今儿早上晕了。”
我想咬死这个老头儿!“悲惨”了半天,仅是在说涂潜格累晕了!我以为他被杀了呢!
不过,涂潜格竟会为我累晕了,我真是没想到。霎时,心里好温暖,暖得全身要融化一样。
此时,他大概在家里休息吧?他真傻,守我那么久干吗?有医生不就够了?累坏了怎么办?真是的!
老班坐在我床边:“我从没见他那样担心过一个人的安危。他是个刑警,他甚至没有那样担心过自己的安危。即使他不说,以我对他的了解,我也大概能推测出他对你的感情了。但对他来说,你太小了,不是吗?”
是,我承认,对他来说,我太小了,我还是个不成熟的小孩子,我对他的感情也是不成熟的吧?但是,现在,至少现在,我仍然爱他。
“我特想不通,他那么固执干什么。”老班走到我床旁的一个类似门帘的帘子旁边,一下子拉开,里面是……涂潜格在病床上打吊瓶!
“他说他一定要守在你身边,直到你醒来。我想他心里所想的下一句就是,如果你不醒来,他会长久地守下去。”老班又把帘子拉上,隔开了我和涂潜格。
“我刚接到通知来医院时,他正抱着头,一副悔恨不已的样子呆在手术室外。听说你刚进手术室时,医生不让他进去,他差点儿跟大夫动手。后来当然他还是被挡在了手术室外,但他那样就像是在说:‘你们要不把小茗救活,我就吃了你们!’”老班说着笑了起来,“他什么时候这么不冷静过啊!我问他发生了什么事,他好像根本不知道我在问什么,只是说什么他以为你死了,所以说了一大堆废话而没去救你,还有什么后来他发现你还活着,就以超光速送你来了医院,如果你死了,他会后悔一辈子。所以到现在我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我替他接到几张罚单,有超速驾驶的,有闯红灯的,看来他真是以超光速送你来这儿的呢!”
“大夫本来说你失血过多,很难说还能不能活过来。你知道吗?当时他差点儿拔出枪来威胁大夫,我连忙打圆场,一边安慰他一边安慰大夫。我容易么我!”
“你是不容易。”
涂潜格!是涂潜格!他醒了!
老班转过头:“你也活过来啦?看上去气色还不错,那我去叫大夫给你拔吊瓶——你怎么自己拔啦?”他跑过去,拿药棉给涂潜格止血,“用力摁住了。”
“谢啦,老班。”涂潜格拍拍老班的肩,“哥们儿。”
“没大没小!”老班笑着,“我先回了,下午还有课。”转向我,“尹茗,注意休息啊。”
我轻轻点点头。
老班离开了,病房里只剩我和涂潜格。他笑着看着我,我也笑着看着他。不管曾经发生过什么,也不管以后会发生什么,此时此刻,我们可以静静地注视着对方,不再有任何顾虑,彼此都不再逃避。
空气似乎已经凝固,我们也都不再呼吸,眼中只有对方的存在。
“你……”涂潜格想说什么,终究变了口型,“辛苦了。”
只这一句话,我却有了想哭的冲动。于是,鼻子一皱,泪水夺眶而出。
“哭什么?”涂潜格笑着,将我的泪拭去,“是不是老班说了我什么?”
我也笑了,把泪水挡在笑容之后。我摇摇头。
“不想知道阿骁的状况吗?”
冷不防这么一句,将我的思维定格。是啊,还有阿骁,他,后来,怎么样了?然而,我愣愣地看着涂潜格,不点头也不摇头。
“其实我也不清楚啊!”涂潜格无邪地笑笑,“当时我只顾着去救你,待再想起他时,他早已不见了。放心吧,我没有击毙他——我的枪,当时,没上子弹。”
14
终于可以出院了!这几天闷死我了!像个木乃伊似的躺了那么久,痛苦啊!
我还是无法出声,也许以后永远不能出声了。无所谓,至少,我还活着,还可以见到他。
涂潜格把我装上车——我感觉自己像个**烦。车子启动,我感到后面有光一闪一闪。回头一看!哇!那些拿着相机、话筒的时谁?!在给我拍照吗?你们不如去给金字塔里的法老拍照!你们很喜欢木乃伊么?!
话多的老男人一路上都没多话。是不是和我的感觉一样:我是个**烦?呵,算了,我还能要求什么呢?缠着纱布我姑且还能算是木乃伊,拆了纱布呢?我八成是个怪物。那些伤疤仅是用衣服久可以遮住么?
到家了,不是我家,是涂潜格家。为什么不是我家?——大概是这里不用爬楼吧?唉,我这个**烦!
躺在里屋,我一动不动。不是不能动,是不想动。似乎这一刻的静止,也是一种幸福。我还能奢求什么?
“您……您……”外屋有动静。好像是哈祯的声音。呵,怎么可能么!她恨都恨死我了、
“是小茗的同学吧?”涂潜格说,“进去吧,小茗在里屋呢。”
脚步声越来越近,近到咫尺——真的是哈祯!
“尹茗,”哈祯有些不好意思地走到我身边,“对不起,我误会你了。那天,我实在是太冲动,说了很多不该说的话。对不起。”
我抓起手边的纸笔——涂潜格给我准备的——写道:没什么的,那天的事我已经忘了。难道我们之间有什么不愉快发生过么?
“尹茗,你的事情已经见报了。”哈祯说着,从书包里抽出几张报纸,“知道你不关心时事,所以我就给你带来了。”
我接过报纸。哇!这照片上的大粽子是谁?被纱布缠得都看不出五官了!不是我吧?旁边这张照片上又是谁?一袭白衣,披一红斗篷,潇洒地举起右臂——这才是我嘛!怎么这张照片这么小?比那个大粽子小多了!那些拍照片的人是从罗刹国来的么?!
“尹茗,我真的没想到你会去为我报仇。”哈祯轻声中带着哭音。
我?去为她报仇?——报纸上两行大字:为洗嫌疑,台上“血币”台下血洗;只身犯险,为友报仇险遭杀身。另一条新闻的标题是:“钱”中内讧,血溅空门,三十年杀手组织始告完结。
什么跟什么啊?!
我大致扫了一眼正文,好像始说小茶(化名)为了说明自己不是“血币”,也为了给朋友报仇,就只身闯进了“钱”,正赶上“钱”中内讧,硬币无眼,“钱”的成员横尸血泊,小茶也险些惨死在币光血影之中。因失血过多,现正抢救中……脱离声明危险,恢复意识……明日出院。
怪不得我身后那么多记者!不过,这故事编得也太离谱了吧?一定是涂潜格干的!唉,儿子都那么能编故事,老子也错不了的!
“尹茗,我听说了一个消息,不知道是不是准确。是咱们学校对你的处理意见。”哈祯小声略带神秘。
我提笔写道:是要处分还是要开除啊?
“不是不是!”哈祯连忙摆摆手,“你想哪儿去了!因为你勇斗歹徒的事迹,学校大学部决定明年免试录取你,只要你愿意。”
勇斗歹徒?还“事迹”?哪儿跟哪儿啊?——不过,想想也对,我是搏斗过,如果我想保命逃跑,简直太容易了。
“尹茗,有句话不知当说不当说,”哈祯怯怯地看着我,“阿骁好像一直都没露面。”
我写道:我知道。
“哦,你知道喔!”哈祯像松了口气,“那我的担心是多余的了。嗯,对了,”她随手打开床头柜上的收音机,“你要是寂寞的话,可以听听这个啊。不关心时事没关系,还有其他节目可以听的。”既而叹道,“这儿的设备还不是一般的全呢!”
我放眼望去,没错,是不一般地全,电视、放碟机、收音机、录音机……一切能用来娱乐的设备真是齐全,而且所有的遥控器都——集中在床头柜上!如果说这个屋子缺少什么,那么,只缺少,一面镜子。这个屋子里没有镜子。
“时间不早了,我要回去了。”哈祯起身离开。
我随手扭动收音机上的旋钮,正听到一个点歌节目。两个DJ很逗。
15
一周过去。
刑警的工作很忙,难得看涂潜格在家闲着,怪不得阿骁会抱怨。不知道阿骁现在怎么样了,是不是一切都好呢?
老班偶尔会过来看看我,总是碰不见涂潜格。
16
天色渐晚,涂潜格回来了。
“明天我休息,”他说,“我带你出去玩,透透气,好不好?”
“我已经可以自由活动了,”我写道,“明天我就搬回去吧。这些日子我添太多麻烦了。”
“如果你想的话,没问题。”涂潜格笑着,“早点儿休息吧,我出去了。”
看着他走出去的背影,我有点儿心痛,但,很坦然。我已经得到了太多的幸福,我不应该再奢求什么。
以前,他要顾及多重的身份,我的幸福他给我起;现在,我是这副衰样,他的幸福我给不起。
“钱”的冰山被炸开了一角,涂潜格的任务结束了,不用再担心他会像以前那样危险,现在,他是一个单纯的刑警。
我呢?拆了纱布还不如缠着纱布漂亮!怪物!根本就是怪物!
以前不可能的事,现在也是不可能!
明天就搬回去了,不用再给他添麻烦。
相信时间会冲淡一切,就让一个小学生的不成熟的感情随岁月消散吧。
眼角好像有水滴滑落,痒痒的,痒得我想笑。
随手打开收音机,又是那两个很会逗人开心的DJ。
“刚才那首歌好神情哦。”
“是啊,听得我都要落泪了。”
“来看看下一首是什么。”
“好的。这一位要点奶茶的《后来》给一个叫‘茶’的朋友,咦,不对,抱歉我说错了。这位是要点播奶茶的《后来》的最后一句给‘茶’,他说:‘我现在很平安,只当我没有存在过。我为以前做的错事道歉,但请不要怀疑我对你的感情。祝你和现在的他幸福。’”
“署名是什么?”
“茶杯。”
“什么?”
“没有啦,他没有署名,是我觉得他该署名为‘茶杯’。”
“我无言啊……好了,现在请大家,尤其是那位叫‘茶’的朋友,来欣赏奶茶的《后来》。”
“注意最后一句哦!”
《后来》的旋律响起,我静静地听着。
“茶”?好亲切的名字。我甚至希望这就是点给我的歌。呵呵,不过,这怎么可能呢!
留言的人似乎有些矛盾,告诉“茶”他很平安,却又让“茶”当他从来没存在过;他为自己做的事道歉,却要“茶”不要怀疑他的感情……这种感觉——似曾相识?!
阿骁!
请允许我如此推断,感觉真的像他!而那“茶”……“茗”……“茶”……
《后来》的最后一句是什么?
我耐心而焦急地等待最后一句。如果那真是阿骁,这句歌词一定想向我说明什么!
……“永远不会再重来/有一个男孩爱着那个女孩”!
就是这句?
我想,我明白了。
所以,留言说“祝你和现在的他幸福”。
我明白了。
多谢他的好意,只是,已经不可能了。我已经没有这个荣幸和资格。
17
一觉醒来,天已亮了。看上去天气不错,是——适合约会的天气吧?哈哈,妄想一下也不为过。
上了车,我用目光询问涂潜格:“去哪儿?”
“你猜。”他狡黠地笑笑,就像我们初识的时候。然而时光是无法倒流的。
不知走了多久,车停了。
“到了。”
这儿是——一片枯黄的草地?
“还记得这儿吗?”他问。
我点点头。这是我和他刚认识时他带我来的地方。那时,这儿还是一片浓郁的绿色。
站在同一片草地上,感觉竟是这样不同!
“现在时什么样的心情?是伤感还是惆怅?”涂潜格笑问,又笑着自答,“我倒认为该欣喜。”
欣喜?为什么?
“置诸死地而后生,不是谁都这样幸运的。”
他像我刚认识时一样深不可测,而此时的我比那时,更害怕。虽然怕的起因不同。
“现在枯败不堪,却总有春风吹又生的一天。”
哦。
“没有共鸣?”他绕到我面前,双手扶助我的两肩,“不肯接受?”
我点点头,迟疑而坚定。
“为什么?”他温和地问,好像成竹在胸。
我挽起袖子,露出满臂伤痕。
“这就是原因?”他不在乎地笑。
我又指指已不能出声的喉咙。
“就这?”他仍不在乎地笑,“还有么?”
还不够么?我不解地看着他。
“远远不够。”他的目光变得深情。
他是认真的么?别耍我好不好?我禁不起的。
“还记得第一次来这儿时你哭了么?”他似乎要换话题了,“那时为什么会哭?”
我记得,那时我确实哭了。为什么会哭?我不知道,只是想哭,所以哭了。那时,我像一只漂泊的小船找到了可依靠的港湾。可是,不久,一阵强烈的离陆风把我吹出去好远。
“不想再靠岸吗?”
我可不可以把他的笑理解为诱惑?尹茗,你要认清自己,认清当前的状况!
可是,我想啊!幻想时想,妄想时想,做梦时都想!
“非要我说出那句话吗?”他稍显无奈,面对呆若木鸡的我,“有些东西时很微妙的。我已经很努力地正视自己的感情,你可以想象,这对我来说时多大的挑战吗?”
我正想正视自己的感情,但我除了逃避仍是逃避。抱歉,我的勇气就只有这么多。
“要不要回去?看你都冷得发抖了。”他的笑温柔不变,脉脉含情。
我在发抖?是,是在抖。但不是冷得。
怎么眼前会一黑?我离地上的枯草越来越近。我在倒下吗?意识在模糊……
“小茗!小茗!”
我好像倒在了他的怀里。挣扎不起来。只感到自己越来越沉重……
18
恢复意识是在一阵吵闹声中,主角好像是老班和涂潜格。隔着门,听得仍很清楚。
“你让他激动了是不是?”是老班。
“可她看上去很平静。”涂潜格说。
“心中的波澜不叫激动吗?老兄,你见过一个杀手把激动表现在脸上的吗?”
“放在以前,她是会把激动表现出来的。”
“你也说了,是‘放在以前’!你不考虑一下她现在的感受吗?”
“我以为风浪过去了,我会被她接受。”
“你要想清楚,”老班的声音柔和了下去,“她的一切你都可以接受吗?我想,她怕你是一时头脑发热,有一天你会厌倦她,即使你仍负责任地照顾她,她也会成为你的包袱。”
是,老班说的没错,论证得没错。
“我放弃。”
我攥紧了被子,咬紧了被子。我果然还是怕得有理啊。
“想通了?”
“她的一切我都可以接受,我不会厌倦她,她不会是我的包袱——但我无法照顾她一生。我确实一时头脑发热,我忽略了我们年龄上的差距,我没法照顾到她老去。我不能那么自私地毁了她以后的幸福。”
“小涂啊,”老班语重心长,“你什么都明白,你一直沉着干练,为什么这次这么冲动?”
“因为她昨天说要搬回去,我怕我再没有机会了。”
我的心突然跳得厉害。耳边仿佛响起昨天的歌,“后来/我总算学会了如何去爱/可惜你/早已远去/消失在人海/后来/终于在眼泪中明白/有些人/一旦错过就不再……”
我不会再错过什么了,至少,我不会再错过他。
“我去看看小茗醒了没有。”
“还是我和你一起吧,省得你再说过火的话。”老班嘟囔着。
门开了。
我已经坐起身。
“你醒啦?”涂潜格仿佛如释重负,“小茗,我刚刚……”
在他话没说完时,我把刚写好的字条,递给他:“身体真是不争气,搬回去住恐怕不那么容易实现,看来我还是要赖在这儿了,还要继续麻烦你啊。”
他说不出话来了,我能感觉到空气里那一丝异样。
“Cut!”老班喝道。
“怎么了?”涂潜格被吓了一跳,“小心我让你吃NG喔!”
老班俯下身,伏在我耳边,轻声而狠狠地说:“记住!你还没成年!”
我抬手把一枚鲜红的硬币抵在老班颈间,老班的脸色一下子变了。
涂潜格先是一愣,然后在一旁偷笑。
“我说,你,刑警,”老班断断续续地说,“还不掏枪把她击毙?你,干什么,吃的?”
我闻言把“血币”拿开,仔细地剥掉了外面的红纸,把里面的瓤扔进嘴里。只溶在口,不溶在手。美味!
“什么?是‘血币’的周边啊?”老班恶狠狠地盯着我,又回过头去盯着涂潜格,“重色轻友!”
涂潜格无辜地摇摇头:“不是我啊,是她的朋友送她的一些‘血币’周边,因为她把‘血币’扮演得太好了。”
嚼着“血币”周边,我知道,“血币”结束了,一切纷乱都结束了,而我和他,开始了。
愿执子之手,与子偕行。
“老班,你气冲冲地干吗去?”
老班狠命一摔门:“去哪儿都好,反正不**迪生!”
5:50 am
Apr.19,2005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