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十三。
今天不像个吉利的日子。
天色昏沉沉的,没有一点生机。
郭震早已经将马洗干净,收拾好马车,在门外等着。
刀奴和阿娥似乎都不太高兴。尤其是阿娥,无精打采的叹着气,懒洋洋的躺在马车里,用绒毯遮住了身子和脸,曲蜷着又睡。
叫了她好几声,她也不理。
车子很快就到了桃花江。
周围的景色已没有往日那般怡人,落叶飘散在河床上,萧瑟凄凉,有一种让人感到不安的气氛。
“你真的还要等他?”
刀奴的表情很忧愁,也许她能感觉到,七狼刀是不会来的。
伍城风默默的坐在桃花亭,思绪万千。
不知道还有没机会再来桃花集。如果真能来,伍城风一定要等到遍地的桃花都盛开。
刀奴远远的望着伍城风。
她很小心的拾掇起一片落叶。
落叶早已经枯黄,沥沥可见的叶脉虽然仍延伸着,但已暗淡无光。它就好像是一张纸灰随时可能被风撕裂。
刀奴取出了那串风铃。
她的脸色非常的苍白。
“叮!叮!”
伍城风已经好久没有听过她的风铃声了。
伍城风闭上眼睛。
风铃的声音在四周回荡,由近而远……伍城风突然听到阿娥的呼叫声:“小心!”
他猛地睁开眼!
刀声斜带着风声已疾落我的头顶!
伍城风倒吸一口冷气,头往后急仰,随手拾起地上一截枯枝,去挡那凌厉迅捷的刀锋!
因为伍城风已没有办法闪开这一刀。
“当!”的一声。
枯枝已被刀风震裂,伍城风只觉得虎口一麻,一个踉跄,身子就往江面上倒去。
伍城风身形倒纵,在空中划了一个半弧,回到了亭子里。
“好轻功!”
一个人正歪着脑袋抚掌叫好。他的刀夹在腋下。脸上露着天真的笑容,样子非常的滑稽。
“为什么又是你?”
伍城风已经认出了他。
“昨天你不是说过再见的么?今天我们果然又见面了。”
伍城风喘了一口气,死死的盯着他看。
他看上去好像没有多大的力气,那把刀的重量便他显得很吃力。像他这么一个有毛病的人,刀法却如此凌厉,实在让伍城风感到惊奇万分,他居然身怀绝技。
伍城风突然想起七狼刀曾经说过的话:玩刀在不乎时间长久,在于你玩不玩得好。
这个人玩刀的手法相当娴熟。
他急着找“伍城风”,也许就是为了比试刀法。他虽然没有认出伍城风,但显然已经颇感兴趣。
七狼刀一直想给“七狼三刀”找个对手,这个人岂非也一样?
伍城风好像对他也感兴趣起来。
伍城风笑了一声,问:“你能不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他嘻嘻笑道:“我没有名字。不过我现在可以取一个,伍城风既然有名字,我也应该有的,不如我就叫刀如风。”
“刀如风?你为什么要取这么一个古怪的名字?”
他咧着牙道:“心似海,刀如风。伍城风叫心似海,我索性就叫刀如风。是不是很有趣?”
果然很有趣。
伍城风望了望刀奴和阿娥,她们正用一种吃惊的眼光看着他,不明白他居然会跟一个素不相识的人有说有笑。
伍城风只把他叫作“刀如风”。
刀如风又道:“如果伍城风能有你这样的轻功,那会更有趣。”
伍城风问:“你怎么会知道伍城风这个名字?”
刀如风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这一次他没有说再见。他已经大笑着飞身离去,笑声非常的刺耳。
江湖上能有像他这种刀法和轻功的人没有几个,伍城风始终猜不透他的身份来历。
“我从来没见过像这么麻烦的人,我不知道该如何应付。”
伍城风冲刀奴和阿娥叹了一口气。
阿娥一直冷冷的望着伍城风,突然说了一句:“我想到一种能够对付他的办法。”
伍城风一怔,问:“是什么办法?”
“我们最好是离他远点。”
他们到浦河的时候,已经是中午。
浦河是红枫岭隔省的交界。
过了浦河,离红枫岭就不远了。大约七、八十里的路程,每个到红枫岭的人都要经过浦河。
所以,浦河边就开了一家客店,生意非常的好。
当他们走进店里,里面已挤满了人。
数十道目光盯着他们看,好像非常的奇怪。
刀奴和阿娥微红着脸,被他们看得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坐在靠墙的桌边。
伙计过来打招呼:“几位客官要些什么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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伍城风微微一笑,道:“有什么好吃的随便端几样来,酒自然不能少,要醇香的刀子烧。”
伙计应了一声,便下去端酒菜。
白沾鸡,烧牛肉,麻辣肠丝。色泽香脆,使人口舌生津。
阿娥许是饿极,咽了咽口水,就动起筷子来,哪里还管旁边许多陌生人盯着。
菜很香,刀子烧也非常的滋润爽口。
郭震却不喝酒,双眼直勾勾的盯着伍城风看。
“这酒不错。”
郭震摇了摇头,道:“不知道伍先生信不信,我长这么大,从来没喝过酒。”
伍城风笑道:“像你这种不喝酒的男人是很少见,但不是没有。”
阿娥冷笑道:“像你这样会喝酒的男人也不多。有时间为了喝酒连女人也不要。”
伍城风哈哈大笑起来,声音很大。
但很快伍城风就不敢再笑,因为店里的每一个人都停住了筷子,冷冷的望着伍城风,让他觉得浑身不自在。
伍城风皱起了眉头,不明白他们为什么老是盯着他一个人看?
伙计脸上堆着笑容,轻声的道:“大爷也许是外乡人,是不是要赶去红枫岭?”
伍城风点点头,道:“是又怎么样?”
“是就有麻烦了。”
“此话怎讲?”
伙计道:“事情是这样的,昨天有一大群官府的人经过浦河,看样子是去红枫岭,他们经过小店,却把店里的客人都盘问了一遍,若是外乡人,便脱不了干系。”
伍城风微微笑了一声,道:“我们好像跟官府的人没有什么关系。”
伙计陪笑道:“那是最好。”他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接着道,“客官是要继续赶路的,还是要住下来?”
伍城风道:“红枫岭离这儿不算很远,天黑之前应该可以赶的到。”
伙计道:“那是当然,不过依小的之见,客官还是住下来。这几天不知怎么的,浦河往红枫岭去的路上一直不安全,听那边过来的人说,曾看见路边有许多死尸,而且有一半是官兵。”
伍城风故作惊讶的道:“是么?谁这么大胆去杀官府的人,这可是掉脑袋的事。”
伙计脸色一变,附耳轻声道:“小声些,说不定这里就有。”
他不敢再说,勉强的冲伍城风笑着,故作无事一般的四处招呼去了。
阿娥边吃边说:“说不准这家也是黑店。”
刀奴缓缓道:“那你就吃快点,吃完了我们立即就走,不要节外生枝。”
伍城风点点,很同意刀奴的看法。
也许这伙计招揽生意的目的并不是只为了钱。
伍城风已没有心思再喝酒了,现在最要紧的是填饱了肚子离开这家客店。
郭震已经吃好,伍城风冲他使了个眼色,他一声不响的走出去,在马车上等他们。伍城风发现有几个人正在注意外面的马车,他们吃饭的样子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这时,从客店内房走出一个人来。
一个很矮很胖的男人。
他的胸前围着一块白色的裙襟,两只手上都是油污。
他看上去好像睡眠不足,眼眶深深凹陷。
他已走到了门外,突然就叫了一声:“好漂亮的马。”
他用那双满是油腻的手抚摸着马身,样子非常的兴奋。
郭震很厌恶的瞥了他一眼,冷冷的说了一句:“你知不知道你的手很脏?”
那人看也不看郭震一眼,煞有介事的说:“你说这匹马如果放在锅里蒸一蒸,然后切片熏烧,味道是不是很不错?”
郭震睁大了眼睛望着那人,好像听不懂他在说些什么。
那人“嘿嘿”的笑了一声,用手搓了搓鼻子,憨意的道:“这位兄弟,有件事情我应该要跟你商量一下,你能不能把这匹马卖给我?”
郭震淡淡的道:“我为什么要卖给你?”
“因为我是厨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