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6

正文 逃(6)

?一顿简单的午膳后,子墨被支去刑房审问犯人,藏豫则随韩玉来到一间帐篷。~~WWw.dawenxue.com?超速首发~~军纪中,普通步兵二十四人一间帐篷,每人配给一张床和一只小木箱,以供储藏私人用品。藏豫进的帐篷只有八张床,居住者显然不是普通步兵。他回过头,疑问地看着韩玉。?

“十二军佐,刘源的贴身侍郎。”韩玉会意地解释道。?

“贴身侍郎?位置不低啊!刘源一点都没察觉么?”藏豫漫步于床间,似是心不在焉地扫视着那些士兵的日用品。“哪张床?”?

韩玉向他左边的床铺一指。“那张。他本来就不是个心思精细的人,再说那个人掩饰得很好。”?

藏豫围着床边慢慢踱步,漫不经心的表情却和他锐利的眼神不相配。床单、零散的书卷、木制的水杯,一切都那么的平凡、不起眼。藏豫伸手打开床旁的木箱。上面的铁锁已被人砸坏,里面的东西也已被人翻过。藏豫寥寥拨弄了几下里面的东西,银币清脆的响声随着他的动作响起,接着,他听到一声似是瓷器碰撞的声音。放在箱子的一个角落里的是一个乳白色的小瓷瓶,外形廉价粗糙。韩玉走上来,和藏豫一起打量着瓶子。?

“发现了什么?”?

藏豫没回答。他将瓶子的木塞拔开,然后闻了闻。韩玉一脸异样。?

“是什么?”?

藏豫微微皱眉,缓慢地答道:“润滑精。”?

韩玉一脸‘你为什么会知道得如此清楚’的表情,什么也没说,站起身继续察看。藏豫若有所思地看了会儿瓷瓶,最后还是将它放回原处。两人在帐篷里逗留了半个时辰,最后毫无收获地回到韩玉的帐篷。?

“什么都没搜出来,可你好像并不担心。”一进帐篷,韩玉有些嘲讽地说。?

藏豫不在意。“子墨还没回来,我担心什么?何况我还没亲自审过犯人,现在忧虑还为时过早。”?

“你倒想得开。”韩玉冷哼,却在此时不经意地对上了藏豫锐利的眼神。?

“你打算在这儿逍遥多久?”藏豫沉声问,脸上已不见方才的心不在焉。“兵部尚书的位置我一直空着。”?

韩玉一愣,随后垂眼,刚毅但不失俊美的唇间浮上一抹苦笑。“怎么是空着的呢?你不就是兵部尚书?”?

“你我都清楚那位子我占着就等于是空着的。”他冷冷道。“我马上就要准备动公孙砚,到时候我必须顶替宰相之位,兵部尚书自然须由你接任。”?

韩玉一惊,瞪大了眼不可思议地看着藏豫。“你、你想铲除公孙砚?”?

“不是想,是会。”藏豫果断地说。?

“可公孙砚是你岳父,你为何要除掉他?”?

藏豫轻蔑地一笑。“是我岳父怎么了?他就是仗着皇亲国戚的身份在朝中横行霸道,竟然还时而以言语暗示要我篡位!”他顿了顿,又道:“我发现他最近暗地大量支出银两。让南宫秋查,发现账面上分散付给四十多家店铺的银两竟是匿名付给了江湖上一个有名的兵器坊。”?

韩玉低头沉思片刻,抬头时,双眉紧攥。“你是说,公孙砚在暗自制造武器,也就表示,他已有、或起码有足够的把握能弄到兵马?”?

藏豫点头,低声道:“北方邻境的几个小国有意结盟,皇上近日正为此烦恼。公孙砚此时蠢蠢欲动,恐怕是想逼宫,拥我为帝。”?

韩玉十指相交,拇指撑着下颚,眼神飘忽不定,显然正在深思。良久,他又道:“可金属流量朝廷一直紧控,兵器坊要大量生产兵器,钢铁又从何而来?”?

藏豫寓意深长地看了韩玉一眼。这也是他最担心的地方。倘若单是一个公孙砚,根本不会让他如此费神。可北方邻国却恰恰在此时商议结盟,这两件事加起来,太巧了,让他不得不觉得其中另有蹊跷。?

韩玉猛然抬起头,开口时,声音有些轻颤:“你不会是觉得北邻国结盟与公孙砚有关吧?”?

果然是有着和自己不相上下的头脑,只是一会儿的工夫便和自己想到一块儿了!公孙砚大肆打造兵器,可市面上却平静无波,那么这一大批金属到底是从何而来?兵器坊若是在国内增量购买铜铁,市场必定会有风吹草动,所以金属肯定不是从正常渠道得来的。那么剩下的,就只有从境外获得。?

一抹忧郁的笑展现在藏豫如战神般英俊的面容,他缓缓说:“我怀疑这次唆使北方邻国结盟的就是公孙砚,而提供钢铁给公孙砚的人便是结盟的最终受益者。”?

一箭双雕的举动,既能借助结盟之事转移他和皇兄的注意力,顺利策划谋反,又能为自己绑住一个盟友,造反顺利的话多了一个同盟国,造反失败起码还有一个可供避难的地方。邻境小国帮助篡位者的例子不是没有,但一旦篡位失败,不仅篡位者会被处死,连提供援助的小国也会受到牵连。?

能说服他们踏出如此孤注一掷、铤而走险的一步,不愧是坐上了宰相位置的男人啊!?

“等等,”韩玉皱眉道。“公孙砚膝下无子,唯一能拥立为帝的人只有你。而且你与圣上兄弟情深是众所周知的事,要你篡位近乎空谈!就算他奇迹般地逼你继位,又有何把握你不会马上杀了他雪耻兄长?”?

“这也正是我想不通的地方。”要谋反,第一要过的阻碍就是他,而且当初他抗旨不做太子的事情公孙砚也是知道的,他凭什么认为他能先击败自己,然后再逼自己登基??

藏豫叹了口气。而韩玉在这声不经意的叹息中,听到了他一直隐藏着的疲惫。?

沉默片刻,韩玉突然决绝地说:“我会尽快将这里安排妥当,跟你进宫。”?

天知道他死也不想入朝为官,处身于那乌烟瘴气的朝廷之中,每天为宫廷的尔虞我诈绞尽脑汁,可公孙砚的是太过诡异,直觉告诉他,藏豫现在很危险,而为了藏豫,他什么都做得出来。?

藏豫愣了片刻,接着道:“那是最好。对于接替你的人选,你有何主意?”?

“把西门哲恬和西门宁雨调过来吧。他们在塞外也练得差不多了。”?

藏豫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我会尽快命令他们过来。”?

这时,子墨掀开帐篷进来,向两位长官行了一礼。?

“问出什么来了?”藏豫随手递过一杯茶。?

子墨摇头。“嘴硬的很。我怕再这么下去,我们什么都还没问出来,他倒先疯了。”?

韩玉看了藏豫一眼,颇有‘怎么样?现在该担忧了吧’的味道。?

藏豫不以为然,一副悠哉悠哉的痞子相。“知道了。一会儿我去审。”随后又瞥了子墨一眼,小声嘀咕:“不过竟能承受你的审问而不招供,他到底是不是人啊!”?

韩玉闻言,很不客气的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子墨看着抿嘴偷笑的两位长官,青筋暴起,却又碍于两个人都是上司,不好发作。?

看着紫宸靠樱树坐了足足两个时辰后,伊竹终于忍不住,轻声问:“公子,该用午膳了,我扶您回去吧?”?

听到她的话,紫宸微微抬头,失明的双眼茫然地望着前方。“府里有琴么?”?

“啊?”伊竹一头雾水。午膳和琴有何关联??

他重复了一遍:“琴,七弦琴。”?

“唔,有。王爷房里有一架。”?

“可以帮我拿来吗?我想弹。”?

“是。奴婢这就去。”?

好久没弹琴了。以前那漫长无聊的日子都是靠抚琴打发的。近日有藏豫陪伴在身边,让他几乎忘了这件东西的存在,可现在藏豫不在了,往日的寂寞又颇涛汹涌地向他袭来。?

“公子,”伊竹的声音自头顶传来。“琴拿来了。我给您支个架子吧?”?

紫宸伸出手,道:“不用,我放在腿上弹就好。”?

接过伊竹递过来的琴,平摆在腿上,然后轻轻挑起一根弦。清脆的琴声顿时在耳际响起。紫宸不自觉地莞尔一笑,可接下来的琴声却颇显凄凉。伊竹在一旁听着,甚觉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