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36.

家里一个人也没有,身下压著娇娇柔柔的小媳妇,薛树又开始蠢蠢欲动。

这回叶芽可不会再惯著他,小手在他腰上狠狠拧了一个大弯儿:「快起来!赶紧把西屋炕上的茅草抱到外面去!」

薛树疼得直呲牙,却还是不肯爬起来,「为啥要抱到外面去啊?」

叶芽手劲儿一点都没松,恨恨地瞪著他:「不抱到外面去,咱们晚上怎么搬回去住?」

薛树这回老实了,乖乖起身盘腿坐在一旁,一边揉腰一边傻傻地看著她:「晚上就搬过去?可大哥说明天才能修好屋顶呢。」

叶芽侧躺著,脸有点红,「那也没关系,反正现在天热,咱们先凑合一晚上吧。」

没有屋顶算什么,晚上再被他折腾才难受,她可不相信她不让他弄,他就会安安分分地睡觉,到时候他又死皮赖脸地黏她,她肯定还会碍于薛松他们不敢出声,白白让他得逞。今早侥幸没让大哥他们发现,明天呢?恐怕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不行,今晚必须搬回去!

正好薛树也巴不得自已跟媳妇单独睡,闻言就喜滋滋地跳下炕,跑到西屋干活去了。

他一走,叶芽忙躲在被窝里飞快地换好衣裳,换完了,长长地舒口气,准备起来叠被子。哪想才撑起半个身子,腰那里就像断了一样,酸痛难忍。她在心里将薛树骂了一百遍,咬牙硬撑著起来了。大哥去镇子送狼肉,估计这会儿也该回来了,她得快点洗漱做饭才行。

不得不说,她起的很及时,才刚刚洗好脸,薛松就推著一车绑好的茅草拐了过来。

叶芽惊讶地忘了顾虑昨晚,小跑著去给他开门,「大哥,这推车是哪来的啊?」薛树说他们天没亮就起了,薛松肯定不会那时候就去敲别人家的大门借东西吧?

薛松如往常那样平静地看了她一眼,边往里走边道:「在镇子上买的。弟妹,我跟三弟商量了,茅草屋不结实,我打算在旁边另起地基,盖三间平房,到时候去山上砍木头什么的,还是自家有辆推车方便。」将平板推车放好,他从一堆茅草里抽出粗粗处理过的狼皮,又摸出一个钱袋递给她:「这是狼肉钱,你收起来吧。」

薛松挣钱后一向都是交给她的,叶芽习惯性地伸手去接,一双依旧白皙细嫩的手被日光染上了一层柔光,纤细好看。

薛松胸口不受控制地加快了起伏,他匆匆将钱袋放在她手上,转身大步往里走:「我去跟二弟一起收拾西屋。」院子里已经堆了一小堆湿茅草,显然是二弟在忙活。

他神色态度与往常无异,叶芽彻底安了心,提著颇有份量的钱袋跟了进去。

家里有了一笔闲钱,又要盖新房子了,日子越过越好,她真的很高兴。

镇上。

散学后,薛柏特意晚走一步,向赵先生请教了两处不解的地方,因此,等他离开时,幽静的书堂门外早已空寂下来,学子们都早早回家了。

他反手带上大门,不想才转身,就见对面老槐树后走出两个妙龄女子,其中一人眉眼清俊,朱唇桃腮,若非一袭淡青长裙掩饰不住窈窕的身段,竟美得有些雌雄莫辩,特别是旁边跟著个娇小的双髻婢女,更显得她比一般女子高挑。

因为周围没有旁人,薛柏想注意不到她们都不成,而两人偏偏在他出来后现身,容不得他不多想。这一多想,便记起那日遇见的奇怪男装女子,可不就是此人?

正想著,圆脸小丫鬟朝他招了招手,「你就是每月月底在布店门口摆摊替人写信的薛公子吧?是的话,我家小姐想请你代笔写封家书。」

她真想不明白小姐为何要费这些麻烦,直接听老爷的话,由他出面劝服这个穷书生不就得了?小姐有众人欣羡的美貌,殷实丰厚的家产,还怕他不动心?只需背负一个略不好听的入赘虚名,就能换来美人在怀和唾手可得的富贵,傻子也知道该怎么选啊!

听到丫鬟的话,杨馨兰立即瞪了她一眼,笨死了,让她喊人过来,她这是什么态度?

怕薛柏因此不悦,她忙朝前走了两步,屈膝福了个礼,「薛公子,听街坊传你的字俊秀清雅,我是慕名而来的,想托你替远方的亲人写封书信,不知你现在可否方便?」

她言行举止落落大方,有女子的婉约,又不似一般闺阁女子见到外男就脸红,总之,这是个哪怕明知道她另有目的,也无法让人对她生出厌恶的姑娘。

薛柏装作没有听出小丫鬟话里流露出的鄙夷,目光扫过杨馨兰,随即落在她身后的槐树上,客气地问:「敢问姑娘如何称呼?」

杨馨兰面露诧异,「薛公子不觉得如此问过于失礼吗?」哪有刚见面就问姑娘家的闺名的,他该不会徒长了一副正人君子的好皮囊吧?

薛柏面不改色:「难道姑娘的家书不需要题写落款?」

杨馨兰怔住,眼里闪过一丝玩味,「也是,既如此,先说与你听也无妨,我是镇南杨家独女,小名馨兰。」

镇南杨家?薛柏并未听过,不过他也不在意,点点头:「木欣欣以向荣,配以兰字,是个好名儿。」

杨馨兰本能地解释:「不是那个欣,是『馨香柏上露,皎洁水中珠』的……」话未说完,忽的顿住,若有所悟地看向薛柏,黛眉微扬。

薛柏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神色疏离:「姑娘既能诵出画僧贾休的诗句,想来平时诗文涉猎颇广,自然不可能只认字不会写字吧?不知你找我到底有何事?」

真正需要他帮忙写信的,都是些目不识丁的老人和穷人,面前的女子气度不凡,他不信她不会写字,就算不会,看她的衣著打扮,应该是富家小姐才对,家中会缺识文断字的人?

现在想想,那日她女扮男装撞到他,大概也是早就谋策好的。真是奇了,他只是个穷书生而已,何以劳烦素不相识的她如此大费周章?那些小姐不是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她怎么这么轻松地就能抛头露面?

听他一针见血,杨馨兰一时无语,没想到这么快就露馅儿了,这可是她煞费苦心想出来的与他相处的法子。第一次偶遇是希望给他一个印象,这次是想通过写信将自已的身份告诉他,日后祖父找他商量入赘一事,他好知道她生的什么样。她对自已的容貌有自信,多多少少总能让他略微心动吧?

可是现在,他神情淡漠,眼里没有半点惊艳,有的只是对她的怀疑,偏偏她根本无法解释。

说自已想娶他入赘?想都不要想。

她及时拉住欲擅自回话的丫鬟,朝他爽朗一笑,「没事,就是听人说你学问好,想认识一下而已。」与其找蹩脚的借口,倒不如大大方方承认,她一个姑娘家主动向他示好,他不至于太冷淡吧?

薛柏的确没有对她过于冷淡,他只是看异类似的看了看她,然后转身就走了。

等到他清瘦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小丫鬟终于不满地抱怨出声:「小姐,你看看他,你都那样说了,他什么态度啊!冷冰冰的,好像咱们是找他讨债来的!」

杨馨兰掩饰住心头的淡淡失落,没好气地拨了一下她的脑袋:「你再多嘴试试,真是惯得你无法无天了,什么话都敢编排,以后再让我听到你对他不客气,仔细我把今年洗衣裳的活儿都交给你!」

小丫鬟吐了吐舌头,讨好地晃了晃她的胳膊,闭紧嘴巴不说话了。

杨馨兰无奈地叹口气,领著她回家。

两人一进门,就见杨老爷与杨老夫人对坐在爬满绿藤的墙角下下棋呢,恣意安详。

杨馨兰打发走小丫鬟,脚步轻快地走了过去,迳自在杨老夫人身侧坐下,安安静静地看他们下棋,一开始还挺专注的,慢慢的,眼神就飘忽了,俨然有心事。

杨老爷与老妻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弃了棋子,笑著问她:「怎么样,今天见到他了?有什么收获没?」

家中就这一个孩子,完全当姑娘养吧,怕她性子柔弱将来被孙女婿哄骗欺负,但一味儿当男子养,又怕她脾气太暴躁,容易与孙女婿发生争执,生生把人逼的去外面寻花问柳,毕竟,有几个男人不喜欢温柔小意的?

现在好了,老两口费心费力总算有了成效,孙女既会作诗画画穿针描红,又会心算看帐管理田产,唯一让他们有点头疼的,就是孙女主意大了些。单拿招赘婿一事来说,以前她嫌弃那些平庸的也就罢了,这回好不容易遇到了各个方面都合适的,她还非得自已先试试,言明她不开口杨老爷这个当祖父的就不能提前找薛柏。

在至亲面前,杨馨兰并不掩饰自已的失落,仄仄地道:「见到了,可他对我爱搭不理的,不,是根本不稀罕理我,我一说想认识他,他就转身走了,半点情面也不留。」

杨老爷捋著胡子笑:「这是好事啊,说明他不近女色,你想啊,要是将来你们成亲了,他在街上遇到貌美的女子搭讪,你是希望他转身就走,还是希望他好好搭理对方,甚至陪吃陪喝陪解闷儿?」

「得了吧,老没正经的!」杨老夫人瞪了他一眼,不过也表达了同样的意思。男人寡情冷淡,总比喜欢怜香惜玉的靠谱,那些见了美人儿就走不动道的,哼,品性也好不到哪去!

他们说的在理,杨馨兰心里好受了些,可还是挨不过面子:「那我不一样啊,我,我……」

瞧她那难得脸红的小模样,杨老夫人真心笑了,拉著孙女的手感叹:「哎呦,我们馨兰终于遇上能让她动心的了。傻丫头,你觉得你自已不一样,可在他眼里,你现在只是个莫名其妙蹦出来搭讪的胆大姑娘,他当然要避著你啦!放心吧,等以后认识了,知道了你的性子,他对你就会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你说什么他都爱听!」

杨馨兰撇撇嘴,起身往里边儿走,走了几步,又回头哼道:「祖父,你想找他就去找他吧,反正我是懒得再见他了,木木的,一点意思都没有。」说完,头也不回地快步离开。

杨老爷摇头失笑:「瞧瞧,我还得听她吩咐才能行事!」

杨老夫人睨了他一眼,「少废话,你打算何时去?」

杨老爷但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