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的时候,大队人马在一处山阴处宿营。
队伍的指挥官,弗林特显得有点焦躁。虽然是他下令主要在夜晚、清晨、黄昏行军,而白昼大部分时间宿营休息。但是实际上,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这种违反常规的做法有着显而易见的缺点,最明显的一点就是行军速度大大减慢了。
有经验的人可以判断出,他们前进的速度减半了足足一半。这是因为夜晚策马快速行军是一种很危险的行为,很容易导致马匹摔伤之类的意外,所以晚上的时候,你不能走的太快,甚至要以牵马步行为主。草原虽然平坦,但是要说乱坑、乱石、灌木之类却也不少。比方说最常见也最危险的坑——那些草原鼠就经常干这种事情。要是踩中那些危险的鼠穴,奔驰的战马就会因此折断腿脚。
连续几天做这种蠢事,队伍之中怨声四起,就算弗林特也感觉到巨大的压力。
弗林特是队伍中地位最高的神选战士,这也是他成为指挥官的理由。他还很年轻,潜力无限。在之前和恐虐战帮的战斗中,他一口气杀死了多个敌人,从而得到欢娱王子的赞赏,得到了自己的混沌盔甲。接着,他在一场意外的冲突中杀死了混沌领主阿托利安。凭此功绩,他立刻就成为了一名神选战士。短短数月时间内连升两级,从一个平凡无奇的掠夺者一下子成为神选战士,部落里二号人物。晋升速度实在是令人瞩目。而又有谁能保证他能最终能达到什么程度呢?
但是,反过来说,因为晋升速度太快,以至于他并没有真正的心腹。没错,很多人仰慕他,崇拜他,把他看成偶像和部落的希望所在,但是也是因为这个理由,使得清楚的感受到压力。
不止一个人以正面的,或者是间接的向他表示不能这样下去了。他们要去进行的是一场危险的偷袭任务。这么慢慢腾腾磨磨蹭蹭,也许猎人和猎物会换一个个。
如果是弗林特真的是指挥官的话,他肯定已经接受了这些意见。因为这种做法实在太傻了。问题是,他自己知道,他只是一个傀儡,如一个牵线木偶一样,在另外一只手的控制下装模作样而已。不知道出自什么原因(他也不敢问),混沌领主艾修鲁法特不肯自己亲自率领他们,而让他出面担任这个有名无实的指挥官。
晚餐——虽然按照真实时间来算应该是午餐——匆匆结束。除了少数人负责照料马匹等零碎事情之外,其他人已经开始休息了。
虽然是正午时分,但是赶了一夜路之后的疲惫还是使得大部分迅速入睡。
弗林特在自己的帐篷里——不是营地的那种可容纳家具零碎的帐篷,而是行军使用的超小型帐篷——正脱掉盔甲,却看到穆尔走进来。
“弗林特,”作为部落里资格最老的混沌战士,穆尔也算有点老资格,怎么说他也是看着弗林特长大成人的。“不能这样下去了。”
“为什么不能?”
“大家都越来越担心。”穆尔解释道。“本来哪怕我们全速赶路,所谓的‘偷袭’也很难成功。我们现在这样慢慢腾腾的就更不可能了。我们只有这么多人,你要明白,掠夺之子是一个大部落。没错,我们出发的时候,他们的营地还很空虚,但是只要他们随意的从哪里抽调一支部队回来,我们就变成了自投罗网。”
“自投罗网。”弗林特重复了一下这个词。这个词用的一点也不过分。老实说,要不是推动这个事情的是一位混沌领主,弗林特绝对会反对这场有勇无谋的偷袭。
“但是我们现在已经……拖了这么长时间了。”弗林特想了一下,回答道。其他人倒也罢了,但是穆尔却是部落里的长辈,不能够简单的硬顶回去。
“所以不能再拖了。”穆尔说道。“这场偷袭原本只有一半——哪怕是一半都是很夸张的估计了——成功的机会,现在我们最多还有半成的机会。如果你再这样磨磨蹭蹭下去,就连这半成的机会也没了。除非你根本没打算进行一场偷袭。”
弗林特犹豫了一下,一时之间不知道要如何回答。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穆尔虽然依然是一个混沌战士,但是这么多年可不是白活的。他从弗林特的犹豫之中就察觉了某些征兆。
“必须这么做。”弗林特叹了口气,回答道。“否则我们必败。”
“必须这么做?必须这么磨磨蹭蹭的走过去,等到我们抵达的时候,看到掠夺之子已经做好战斗的准备?弗林特,我们如果全速行军,或许还有机会打他们一个冷不防,但是现在这么做,我们连一点点的机会都没有啊。”
“我们只有慢腾腾的,才有唯一的胜机。”
穆尔盯着弗林特,没有说话。但是这种沉默本身就形成了一种心理的压力。
“我是指挥官。”弗林特深吸一口气,回答道。“我知道我要承担什么样的责任。等到战斗爆发的时候,我必须冲在第一个,如果我们要撤退,我也必须殿后。而这一战关系着整个部落的存亡,因为我们几乎所有的战士都在这里了。如果我们失败,那么……”
“希望你是对的。”穆尔终于开口了。他不再说话,掉头离开。
弗林特叹了口气。实际上,他自己也感觉到强烈的不安。这真的是一次偷袭吗?或者说,这种做法,真的能“偷袭”吗?穆尔说的没错,掠夺之子只要随意的抽调一支部队回来——也许他们连抽调一支部队回来都不必,只用提高警惕,就足以对付这么一支弱小而狂妄的敌人了。
弗林特不知道为什么要做这么愚蠢的事情。但是,艾修鲁法特是一个混沌领主,如果他说应该这么做,那就应该这么做。弗林特没理由认为自己要比艾修鲁法特更加明智。但是,这确实太违反常识了。
他脱掉盔甲的最后一部分,然后将头探出帐篷之外。临时营地里已经一片安静,只剩下鼾声此起彼伏。
因为是大白天,只有一名哨兵在较远处的一个坡顶放哨,观察四周动静。在白天,这就很够了,一双眼睛就足以观察很大范围。
弗林特悄悄的走向边上一个帐篷。他走进去的时候,毫不意外的看到艾修鲁法特正坐在地上思索着什么。艾修鲁法特看到他进来,略微颔首示意,没有说任何话。
“大人。”弗林特用很轻的声音问道。“他们都起疑心了。”
“嗯,想办法拖延下去。”艾修鲁法特点了点头,示意自己已经知道了。
“大人,请容我冒犯……但是……我想知道……为什么要这么做?”弗林特试探着问道。“想要偷袭的话,不是应该加快速度吗?”
“斥候。”艾修鲁法特回答道。“局势紧张,斥候太多。如果急行军,不管速度多快,也快不过魔法通讯。相反,我们这样慢腾腾的,斥候就不会立刻用魔法上报,而是会尝试着先打探一下我们的来历去向。这就给了我们机会。”
“但是……”
“看看这个。”艾修鲁法特随手从鞍袋里拿出一堆东西一丢。
“这些是……魔法通讯卷轴?”弗林特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不难辨认,因为部落里的巫师,也就是阿索文,也经常花费时间制作这种东西。各个卷轴大小不一,样式不同,一看就知道出自不同的巫师之手——这就意味着来自不同的部落。
“嗯,这是昨夜的收获。”艾修鲁法特回答道。“我们确实一路上遇到斥候了,而且数量还相当不少。”
卷轴在这里,卷轴的主人命运会如何?嗯,似乎不用猜也能知道。
“弗林特,上次我说过,在南方,有一种称为‘兵书’的书籍,用于记载前人的战争智慧。其中重点是记载了很多真实发生过的战争事例。而根据这些兵书的说法,当战力的差别达到三倍的时候,就失去了正面作战的胜利可能。换句话说,在战力差别三倍的情况下,排兵布阵的巧妙,身先士卒的鼓舞,全军上下的勇气……等等诸如此类正常情况下能让人赢得胜利的方法统统都已经失效了。唯一的选择只能是依托坚城(或者险要地形)防守。但是,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些不走运的人,要面对这种战力差别三倍甚至以上的战斗。他们中绝大部分自然是战败了——这种人自然不必提,但是确实还有另外一些极少数例子,他们赢得了战力差别三倍甚至更高的战斗。”
弗林特屏息静听。
“这些赢得胜利的例子中,一些属于那种无法重复的偶然情况。比方说一次地震,一次陨星,一次洪水什么的。但是另外一些却是可以重复的……比方说,偷袭。兵书上说,‘出其不意攻其不备’,这句话的意思是只要最终形成对方没有心理准备的局势,那么弱势的一方就能击败强大的对手。任何一支军队,都很难在毫无准备的情况下应付敌人一次突如其来的袭击。在这种奇袭中,攻击者一方在开始的时候,将占据绝对优势。”
“我们的力量对比太过于悬殊。”艾修鲁法特继续说道。“除了偷袭,我们别无选择。但是偷袭的关键并不在于你快还是慢,关键在于敌人有没有准备。如果有准备,那我们跑得再快也没用,没有准备的话,哪怕我们慢慢腾腾的也没关系。”
“我明白了,抱歉,大人。”弗林特低头谢罪。
“还要坚持几天。”艾修鲁法特说道。还有另外一个理由他没有说出口,那是因为无语恐慌主力部队的诱骗行动必须要时间。如他所料,每个斥候身边携带的魔法传讯卷轴不过一两个,最多也只有三个——在混沌这边,魔法传讯卷轴也是相对珍贵的物品(其实这也很正常,混沌部落的这种结构,巫师们肯定没足够的时间、精力和物质条件像教会的魔法师一样)。这意味着斥候们不是情况紧急或者有重大发现,否则不会使用这种东西的。
“记得,战斗之前,一定要强调……要尽量减少不必要的伤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