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了?”艾修鲁法特随口问。
“将军阁下,有件东西邮寄给您。”
一个包裹被放在了艾修鲁法特书桌的案头。上面附着一张便条,说明这是鹰隼城送来的邮件——魔法通讯是价格昂贵的通讯方式,普通士兵什么的只能使用普通的信件。此时纽斯特里亚城既然聚集了这么多人,那么每天来往的信件都多得难以计算。除了信之外,捎带一些物品之类的也很常见。
当然,这是特殊情况,是因为军队驻扎在这座城市。一旦军队离开纽斯特里亚城,这种信件往来就会完全中断。
这个包裹本身是一个外包皮革的木头盒子,上面贴着封条。便条和封条彼此交错,使得第三者很难偷偷打开它。便条上的字迹很陌生,至少艾修鲁法特不记得自己看过这种笔迹。而且上面只写明了收件者,却没有邮寄者自身的签名。
艾修鲁法特拿起包裹,摇了一摇。从手感上来说,这东西应该是一个硬物,而且应该是金属制品。
在察觉这东西是金属制品的时候,艾修鲁法特感到心头一跳。
老勤务兵毫无察觉。虽然这个没有签寄件人的名字,但这不算什么离谱的事情。一方面,以艾修鲁法特的身份,要说什么人给他送件礼物以增进距离,那是很正常的。另外一方面,一个金属制品也没有什么危险性。就算是不合适的礼物,那也仅仅是一件礼物,而不是一个会爆炸的炸弹。
能够在木头盒子里滚来滚去发出闷声的东西,绝不是什么危险品。
“可以了,你下去吧。”艾修鲁法特挥挥手。等到老勤务兵离开,他立刻过去将门反锁好,然后用一把小刀将盒子撬开。
然后他看到了那个东西。不出所料,正是那个混沌巫师送给他的魔法定位装置。这是用金属制造而成的奇型之物,打造的也算精巧,如果遇到不懂的人甚至可以冒充是一种艺术品。
果然……嗯,确实是比较巧妙的办法。将东西弄好,然后找机会丢到送信件和包裹来纽斯特里亚城的邮车上……
一无所知的邮差就会把东西送到收件人手上。对于上面写着“艾修鲁法特”这个名字的信件,他们自然更加不会怠慢。只要不出什么大篓子,比方说失火之类的意外,那这个包裹几乎一定会被送到艾修鲁法特手上。
一个狡猾而简单的方法。这也从侧面证明此时的纽斯特里亚城里,依然有混沌的信徒潜伏着。教会的搜捕还没有尽全功。
不过艾修鲁法特对此并不感到意外。要说那些教会的祭司一举将混沌信徒连根拔起,一个不留,那才叫稀罕事。
但是,这也是一条线索。或许他可以从这里开始,找到那个混的信徒的身份。不过,负责追查混沌信徒的是教会那边的人,他必须想个办法将这条线索不动声色的告诉教会的人!
对了,简单的事情!
艾修鲁法特马上在自己的房间里找到了一个金属的东西——那是一匹马的青铜塑像。这个塑像在艾修鲁法特来之前就存在于这个房间里了,估计是前任主人觉得太累赘而没有带走——总之,这玩意正合适。
他来到隔壁房间,这里的桌子上放着画笔和颜料。艾修鲁法特迅速的拿起笔,就着颜料,在青铜马身上画了一个带有魔法意义的图案。
这个图案正是之前马文教给他,并曾经画在他胸口的那一个。当然了,用笔和颜料画成的魔法图案并无任何特殊力量,但是其图案本身就能被教会的祭司认为是亵渎之物了。
他用嘴吹干颜料,然后将青铜马再一次放回木盒子里。接下去他要做的,就是告诉教会的那些个祭司……这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
然后他感觉到了魔法的波动。作为一个魔法师,他立刻感觉到这是一种比较温和的波动,代表着这个魔法并不是攻击性的。
艾修鲁法特转过身,毫不意外的看到马文。正如之前的一样,一个散发着绿光的虚影出现在房间里,面带微笑。
“马文。”艾修鲁法特露出一副惊讶的表情。不管他这是假装还是真实的,至少看在马文眼里了。
“是我,伯爵阁下。”马文似乎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优雅和礼貌谈吐,他行了一礼。“好久不见……嗯,确实相当长时间没和您联系了。您知道……就算是我,也必须花费一些时间处理一些琐碎麻烦的事情。上一次我告别的时候有点仓促,实在很抱歉。”
他轻轻松松将上一次的失态揭过,然后看着艾修鲁法特。
“伯爵大人,您似乎……”
“果然,你知道些什么!”艾修鲁法特的声音阴沉下来。“别人告诉我奸奇的巫师最擅长撒谎,现在我终于确信了。”
“哦啊?是谁给了您这种错误的概念。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你当然明白我的意思!”艾修鲁法特怒喝道。他先转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门,不过前面说过,门已经被他反锁,就算此时有什么外人想进来也不行。
“很抱歉,伯爵阁下,或许……我们之间有什么误会?”
“能有什么误会!”艾修鲁法特暴怒着吼道。他很没有贵族风度的用力的拉起上衣,露出自己的肚腹,展示在马文眼前。接着他将衣服拉下,对着马文怒目而视。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是马文还是看清楚了艾修鲁法特露出肌肤的理由。在艾修鲁法特身上,出现了大块的红色斑点。不,不能说斑点,而是一个个红色的大疮。
这个是……
作为混沌巫师,特别是作为一个奸奇的巫师,和纳垢的部下做过足够多次对头的人,他当然看到过此类场面。这也说明了为什么艾修鲁法特现在还能活蹦乱跳的。
艾修鲁法特中的诅咒,或者说罗金拼死使用出来的魔法诅咒,并不是那种迅速致命型的疾病。这是一种侵蚀型的疾病,一般被人叫做“猩红斑”。先是从皮肤开始,出现那种很微小的斑点,接着这些斑点会逐步长大,不断的侵蚀肌肤,变成红色大疮。不过这远不是结束,而只是一个开始,因为接下去就会从皮肤开始,透过肌肉向内脏侵蚀,直至最后让那个受害者在极度痛苦中断气。
表面上是如此,但是实际上这是魔法诅咒引发的疾病,也就是说,疾病的根源在于魔法诅咒,而不在于皮肤。如果受害者在发现自己身上的变化之后硬把自己的皮肤割掉也没有任何意义。疾病依然发作,将人类的皮肤、肌肉和脏器逐步侵蚀。
至于治疗的方法……好吧,实际上确实有着对抗这种疾病的方法。这个方法也很简单,那就是敬拜纳垢,成为纳垢的使徒。这样,瘟疫之父自然会慷慨的把自己的力量分享给自己的使徒,疾病依然存在,但是却再也不会对人产生致命的效果了。
众所周知,纳垢的宠儿身上无不满身恶疾。假如弄张名单,列出一个受宠的纳垢使者身上到底有多少种疾病,那张名单恐怕需要好几页白纸。但是那些纳垢的宠儿们照样活蹦乱跳的,到处孜孜不倦的传播疫病,以荣耀纳垢之名。
“这个……”马文迟疑了一下。和他想的不太一样,但是谁知道罗金当时打的什么鬼主意?人人都说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这一点他也是深有体会。假如他过去没什么体会,至少也在和罗金打交道的过程中体会到了。
当然了,要说施法失败什么更不用说的,哪怕是天才也难以避免的。
“你知道对不对?”艾修鲁法特问道。“你早就知道那个罗金死的时候会下这种恶毒的诅咒……那一天你也已经知道发生了什么了……”
马文一声不吭,心里却是早就转过了一百个念头。转瞬之间,他计较已定。
这个艾修鲁法特已经是死定了,纳垢的诅咒可不是那么简单的东西……不过,似乎还有足够的时间,让他能够在艾修鲁法特身上榨出最后一份利益来。
“我真的不知道。”马文的脸上浮现出一幅极其真诚,极其诚恳的表情,“很抱歉。我也没料到他居然会用自杀的方式使用这种丧心病狂的诅咒……”
“哼!”艾修鲁法特用力的哼了一声,表示自己根本不相信马文所说的话。“告诉我该怎么治疗?”艾修鲁法特厉声喝道。
马文当然不会说这病无法治疗,唯一的方法就是成为纳垢的使徒。他露出了沉思的神色,然后提议给他一点时间,让他找到对抗诅咒的办法。
艾修鲁法特虽然很不乐意,但是却也没奈何,只能答应下来。不过他同时也威胁,如果不能治好他的病,那么什么契约、协议的,统统作废。
马文的身影消失之后,艾修鲁法特才松了一口气。他将魔法定位的装置藏好,然后掀起自己的衣服,检查一番。在他身上,有着用颜料画出来的一个个红色脓疮——好吧,比起表演技艺来,他对于自己的绘画水平更加没自信。这也是为什么他只给马文看一眼的缘故。只要时间稍长,那位混沌巫师或许就会看出,这些红色大疮全部是用颜料画在身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