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建兵可怜并心疼许三多,许三多可不会有这想法。见到亲人一般的班长许三多迅速恢复常态,道:“是。”对许三多而言,答“是”是最能表达内心想法的。
林建兵和大多数人一样,看了许三多一会,然后偷偷叹了口气,就把视线移开了。他也知道,把这个问题继续下去,只会把问题搞得越糟。他是过来人了,对一些事还是有一定经验的。
第一次班级集体会议没能达成预期目标,这让林建兵感到失望。三班依然是一个班长一群等待班长牵出去溜的驴,没有变化。
都说子不教父之过,现在林建兵就相当于七连三班的“父”,这群还需要拉出来的驴是他的责任。他想起以前的班长连长,碰到他这么糟糕的驴,都一把眼泪一把鼻涕的给教成蹩脚的马了,实在是一件了不得的事。他很想像班长连长那样,也把这群驴给溜好,还溜得粗壮,壮得跟马差不多。可惜想归想,他始终的深深的自责,无能为力。如果让他几千米越野然后再扛着木头绕球场跑几十圈,那只是时间上的问题。可是他知道,想把驴溜好,需要的不仅是时间,更重要的是大智慧,但是他偏偏就是缺大智慧的人。这点上他像慕容流年,坚持走直线,弯路往往需要别人在前面牵着在后面扶着,不然蹩了的脚拐不过来。虽然新兵来了才两三天,可是林建兵心里很清楚,这群驴被连队当成反面教材是迟早的事。就算把那群懒驴给溜好了,他也没信心能把许三多这头驴给溜过弯道来。想到这次很可能要辜负连长的期望要给连长脸上抹黑了,他心里就不是滋味。他以前总觉得,上辈子他欠了连长的,这辈子却还是继续着借,是有借无回。林建兵一急,突然卯足全力啊了一声。
不过林建兵想不到的是,他能想到这些,已经是智慧了。即使称不上大智慧,小智慧还是有余。老班长还有连长不仅把他溜成了马,悄然间也给他的脑袋开了光。
圈内的人都说马连城不错,这不错却不是表扬,而是暗示他很幸运。他和别人做同一样的事情,用同样的方法,却总是能获得别人想要却要不要的效果。有时候,在你看起来,明明他是犯了错误,团部却非得把一顶“改革先头兵”的帽子给他戴上。只有马连城心里清楚,任何的成功都不是偶然,当然这是他的认为。这几天他忙着施展轻功,间谍似的在各班看不到的角落里飘荡,目的是为了对整个连队的新兵有一个大致的了解。懂得背后看人,往往能看清楚人,这是他一直坚持的大智慧。不过忙归忙,他却是觉得自己有点退步了,准确点来说,是连队退步了。七连自从上次响了个炮,就一直没能标新立异起来。他也不想想,在一群都是驴的队伍中,怎么能够特地强调自己是驴而达到标榜自己目的?
马连城又来到新兵宿舍,不过这次却没有施展轻功,所以卫兵们都能看见他而且成功敬了个礼。马连城来转转,准备关心一下大家的生活,当然就犯不着把自己给透明化。在他走近三班宿舍门口的时候,一记响亮的喊声骤然刺在耳边,这时他就知道机会又来了。
三班的驴们蓦然听到班长的啊声,目瞪口呆了起来,接着看到气势无比汹涌的连长,目瞪口呆便成了瞠目结舌。
林建兵极力想证明自己是发出声音的人,可是马连城没给他机会。在部队这个严肃的神圣地方,任何没有缘由的大吵大闹都不合规矩,所以得罚。既然要罚,就罚全班。既然跑步能跑出成绩来,那就使劲跑。马连城的手段说穿了寓意也很简单,一是给驴下下马威二是让驴出去溜溜做个榜样三是反正溜驴不是过溜多了有功的几率却是比平常大得多。屡次获得团部提名嘉奖,让马连城得出了个规律。其实要成功,手段是其次,运气是首要。比如说今天把驴带出去溜,碰上没有预料到的狂风暴雨,那就是精神可嘉。这个哲理马连城没有对别人说,就是对何文风他也没舍得,所以连队里就这么一个马连城,出不了第二个。
马连城眯起眼看着列队即将要开跑的三班,心里觉得这一趟来得值。接着,马连城眨了眨眼,看到了队伍后面的慕容流年,不禁琢磨了片刻,然后喊住慕容流年,远远扬声道:“你是学会了轻功么?”他心里想,如果你没学会轻功,怎么比我还飘渺。
这次慕容有点冤,他本来是要去张大爷那抽烟的,刚去到那里坐下来烟丝没点着就发现又要集合了。于是他只抽了一口,便走了过来。对他来说,这不能算是神出鬼没,至少不是特意的。不过林建兵是看出来了,慕容流年呀是属于那种挥一挥衣袖不带来不带走东西的,而连长马连城则属于挥一挥衣袖不带走却带来东西的。这是他们轻功身法的唯一不同点。
何文风站在窗旁,看见有热闹,于是多了几眼,接着就看清楚了马连城和他的七连三班。何文风暗道机会来了,于是唤来三连三班的班长,道:“跑步。”
三连三班的班长没反应过来,于是道;“跑步?”
何文一边看着窗外,一边着急,道:“嗯的嘛。跑步,快跑!”
……
虽然说服从命令是军人天职,跑完后,在众多原因的催促下,三连三班的班长最终还是找到连长,问为什么要跑步。何文风看着窗外点点头,沉默了一会最后也没有说话,叼着根烟走出了办公室。他找到马连城,道:“你们为什么跑步?”
马连城回头看了何文风一眼,觉得他跟以前一样白痴,道:“明摆着的,饭后加菜。”
何文风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对了,就是加菜。
整整六十圈。七连三班二十圈,三连三班四十圈。表现确实不错,闲时还能坚持训练,可是团部那里这次却没有只言片语传达下来。何文风很纳闷,他怀疑团部的探子是不是今天休假,没能把情况反映上去。结果是各连各班认为七连三班是犯了小错误,而三连三班是犯了大错误,他们跑步是因为受罚。只可怜三连三班狠狠地莫名其妙累了一回不说,还当众扫了一回自己的脸。
慕容流年享受完烟筒的滋味告别还在享受的连长回到宿舍里,许三多看见他,于是不急着去洗澡房,手上拿着衣服和盘子道:“流年,你先洗吧。”
慕容流年看了许三多一眼,接着看向自己的左手,手上没戴手表,他低下头,轻轻一吹,一粒小小的沙子飞不见了。慕容流年以最快的速度躺到床上,道:“三多,你吃了么?”
许三多还没有回话,旁边的余波却是暗骂了一声:这不是废话么?谁都知道今天晚上新兵大聚餐。余波从一开始就觉得慕容流年有点白痴,许三多那是更白痴。看见他们听到他们说话,余波就不舒服,他把洗澡盘丢到地上,道:“老子不洗了。”一想到洗完澡后要洗衣服,他就情不自禁联想到很多问题,比如衣服该怎么洗?可惜万能的“书”没能告诉他,他也不想问其他人,连衣服都不会洗,怕丢脸。
许三多没有受到余波的影响,回答慕容流年道:“没吃。连长说今晚要聚餐。”
“哦,没吃啊。没吃就好,我就想告诉你今晚还有聚餐,就算现在吃也先别吃那么多。”
余波对洗衣服这个问题很头疼,但是他更不想呆在这里,听慕容流年和许三多的白痴对话,于是他又拿起洗澡盘和洗澡用具走向洗澡房。
许三多是了一声后,慕容流年又道:“三多,洗澡了吗?”
这下包括秦思海在内一旁的人都觉得这慕容流年白痴了,很明显许三多就没洗澡。其中两三个人觉得也挺烦,于是也去了洗澡房。
许三多依然还认真,道:“没洗。等你一起洗。”
“哦,没洗啊。没洗就好,我就想告诉你连长刚才说,要我们去帮忙布置场地。”
许三多认真的是了一声。
一旁的人脸色大变,如临大军,心想幸亏没去洗澡房,不然又免不了一顿麻烦。这小子也挺能磨蹭,人家连长交代的话,他现在才给磨出来。不过他们却不知道,这番话是马连城在享受烟筒的时候自言自语说的,所以慕容流年又冤了一回。
号声突然响起,三班紧急集合。林建兵终于找到马连城,准备把今天在宿舍里大声吵闹的罪给领下来,却听到马连城说要三班去帮忙布置今晚的聚餐场地。他很想赶回去通知大家,可是马连城不给他这个机会,于是号声就响起来了。
余波和另外几个人在洗澡房里听到号声,就像是听到了勾魂令,一下子被勾了魂,当场愣住。他们开始抱怨为什么要这么急着洗澡,再等一会的话什么事都没了,不像现在这样全身是泡沫不上不下的。接着他们不约而同抱怨起慕容流年和许三多,如果不是他们俩自己应该还是在宿舍里呆着的。慕容流年打了个喷嚏,和庆幸自己还没有去洗澡房的众人安然站在了队伍中待命。等余波他们赶下来的时候,等着他们的,是无情的又一个二十圈。
林建兵看着三班的众人,心里忍不住又是一阵肉疼。
站在队伍里,秦思海的视线斜视着慕容流年,一眼的玩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