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闭了闭眼,顿了半响,终把心中的话咽在肚里道,“没事,只是看了那些守在宫里的女人,心生余悸罢了。”
“你不会是想到了你自己?”他抬起她的脸,笑问。旋即瞧见她眼中的泪水道,“怎的还哭了?”
她掉头抹了泪,才发现他们竟站在门口,忙让他进来,掩住门,缓了一会儿脾气道,“这么晚还过来?”
四郎笑道,“今日是中秋节,我本就想带你出宫转转的,谁知你不便。想你了,便来了。”
她微微一笑,俏眉道,“原来你也会说甜言蜜语呀?”
他一手背后,一手支在胸口认真道,“你以为我是那五台山的和尚吗?不解风情?”
“看着极像!”她笑着,倒了一杯茶与他道,“你准备带我去哪玩?”
他打开窗户,瞅着外面白色月光,向她伸出手。她搭在他手心。他环住她的腰身,头抵在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嘴里哼着一首曲子。
她听了半响问,“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
他低头笑答,“是小时候母亲哄我睡觉的曲子,叫什么倒是没听她说过。没有歌词,只有这曲调。”
她歪头道,“你小时候很调皮吗?”怎么看?他都不像个不听话的小孩。
“不是调皮,是夜里常哭。我与五郎差不了几岁,他却极爱笑,自小便心静温雅。可我却是常常闹腾,尤其太阳落山后,总要哭着找母亲。所以母亲总是睡在我枕边给我哼这首曲子。”他眼望皎洁的月光,缓缓道。
她低笑,眉角弯弯瞅着他。他笑道,“你呢?儿时一定是个又淘气又调皮孩子?”
“才不是。”她翘首,他瞟着她,她转动眼眸,“偶尔是气到了我爹娘,不过他们从不打我,也不会限制我的性格。当然是正确的事情。”
“看得出来。”他轻点了一下她脸颊,她忙垂首,窝在他的胸口道,“我给你唱首曲子吧?”
“好。”
她轻唱道,“每一次都在徘徊孤单中坚强,每一次就算很受伤也不闪泪光。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飞过绝望。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我看见每天的夕阳也会有变化。我知道我一直有双隐形的翅膀,带我飞给我希望。我终於看到所有梦想都开花,追逐的年轻歌声多嘹亮。我终於翱翔用心凝望不害怕,哪里会有风就飞多远吧。不去想他们拥有美丽的太阳——”
她抬头瞧他,他瞅着院里的黑幕,静默不语。她问,“我唱的不好吗?”
他微微皱眉道,“这词很新鲜,尤其是韵律,执着中充满了对未来的勇气。我从没听过,你哪里学来的?”
“不告诉你。”她眨着眼眉,走向桌边,他跟着她道,“再给我读书听吧?”
“不要!”她一面喝茶润嗓,一面道。
他轻笑道,“是不是我受伤了,你才会读给我听?”
她自是明白他有意指上次她照顾五郎之事,抬头瞅着他道,“你若受伤,一辈子也休想听我给你读书!”
他握紧她的双手,执起道,“雪兮雪兮,奈何我兮!朝兮暮兮,念我还兮!来兮往兮,曷其休兮!”
她走到书架前,歪头笑问,“敢问将军要听什么书?”
他想了想,长袍一掀,坐在红木桌旁,自顾倒了一杯茶道,“挑你喜欢的读来。”
她想着最近几日正在背《诗经》,便取了,落座在他身边,翻到她将要读到的页码,推了一个空杯子在他面前,“赏我一杯!”
四郎嘴角一弯,为她倒好茶道,“读不好,我可是要罚的。”
她笑着拿起杯子,润了润了喉咙,低眉念道,“驷什么孔阜,六什么在手——”
“咳!”四郎闻言,险些让水卡在喉中。她掩唇笑问,“想来是我读的太好了。”
他凝眉,见她脸上若隐若现的笑容道,“你竟是故意的?”
“哪有,我本就不认识字嘛?当初也是你说的,女子家,学学便好了,不必多力。”她扬眉道。
他笑,敲着她的额头道,“我几时说过这话了?”
她学着他一本正经的模样道,“我刚入杨府没几月,有人就称说千雪这丫头,学艺不精,业务不通,恐要累人。特命杨五郎教她诗文,杨六郎授她武艺,以待日后有所长。”
他笑道,“又是小七告与你的?”
“不是!”她翘眉,“我有千里眼,顺风耳,瞧见了,也听见了。”
他低眉一笑,拉她坐在他腿上,千雪忙起身,他笑道,“又没外人。”
她不敢动弹,垂着半面红脸道,“天色很晚了,你还得出宫呢?”
他低头细细盯了她半响道,“把这篇给我读完,我便走。”
她缓缓启口道,“驷驖孔阜,六辔在手。公之媚子,从公于狩。奉时辰牡,辰牡孔硕。公曰左之,舍拔则获。游于北园,四马既闲。輶车鸾镳,载猃歇骄。”
她送他至院门口,他回头道,“且不知今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凡见你笑了,我也不必担心了。我知你不喜欢这里,等再过些日子,我便去求父亲向皇上要你出宫,所以,凡事你还得忍着些,尤其是公主,她毕竟还是孩子。”
她点头道,“我会记住的,快些回吧。”
待他走远,她刚回头,身后猛地站了一个人,险些让她惊叫出声。
耶律沙跟在她气呼呼的背后道,“本王不是有意吓唬你的?”
她突地顿住脚步,回头气愤道,“已是三更半夜了,王爷请回吧,奴婢要休息了!”
他究竟是怎么进来的?翻墙,爬树?还有他站在她背后多久了?
“你在想你的情人?”他见她若有所思便问。“没有。”她转头,进了自个儿的屋子,止住他跟来的脚步道,“女儿家闺房,外人不可入内!”
她掩门,他用腿抵住道,“你不让本王进去,本王明儿就把你今晚私会情郎之事告知你家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