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赵恒带着千雪入宫,王府门口,梅香收拾了一个包袱递与田无尽道,“好好伺候姑娘。”
田无尽正欲上前,赵恒却在他之前起手,看着千雪道,“动身吧!”
她瞟了他一眼,自己扶着车身,上了车。赵恒也跟了上去。踢踢哒哒的四轮马车中,千雪一直僵在一角,看向窗外。赵恒坐在她对面,默了半响才道,“我知你心中有气,但不可与自个儿较劲才是?”
她头耷拉在车窗边,依旧默着。其实,昨夜她早已想通了,赵恒能把那道圣旨推脱至现在已对她仁至义尽。要不是心底喜爱她,除了他这个皇太子,谁人敢拖着旨意。只是她无意救了七公主,又无意看到了那想害她之人?到底是祸还是福,她着实想不明白。朗朗乾坤,竟然有人敢在襄王府里杀害皇上的女儿,这的确是件蹊跷之事。
赵恒的担心恐怕比她更多,醉翁之意不在酒,此刻,也许他该忧愁的是他自己。哎,做个皇上好难啊?她转头偷瞧着他,他却淡淡的朝她儒雅一笑道,“要我捎信给四郎吗?”
她眼前一亮道,“王爷要去沙河吗?”
他道,“前日沙河传来捷报,估摸着他们很快就要回来了。”
她眼前一亮,旋即又缓缓放下神情淡漠道,“不必了,王爷只告诉他,我很好便是。”
“千雪——”
“王爷不必内疚,我明白王爷的好意。”她看了他一眼,旋即看向车窗外。不知不觉中,车已迈入宫门,赵恒撩帘对外喝了一声,守卫宫门的人快速让了进去。
车顺着正门而入,大理石铺地,扶柳垂下,正是汴京时的好风光,千雪的心却不视蓝盈敞亮的天那般轻松。一道道宫门进入,一条条石路走过。
赵恒放她在一处宫门口,千雪抬眸,红匾大字横铺,“云锦阁!”
“照顾好姑娘,有何差错,违你是问!”赵恒回头冷眸嘱咐田无尽。田无尽躬身答应。
他瞅着千雪,千雪嘴角一笑,“王爷放心,千雪明白这是何地,既来之,则安之。”
从里面走出三个女婢,一个小太监,见到赵恒,忙过来作揖。赵恒点头道,“这是皇上为公主请来的老师,司徒姑娘!”旋即,回头对那太监道,“你且去回。本王就不进去了。”
太监婢女直点头,赵恒深看了她一眼,便转身离去。
众人皆躬身送他。
千雪拾起地上的花瓣放在一旁的竹篮子里,抬眸,六月的天,已有半个日头火热的力量。虽是早上,仍觉得有些余热。数着日子,在宫里已整一月,七郎和郡主曾进宫来瞧过她一次,关心却也无法带她出去。打点了太监和婢女,亦不便从前那般长跑长往。
好在七公主赵阳不过十三岁,性子脾善,乖巧懂事。因千雪于她有救命之恩,又视她为师,又视她为姐。然得,即使如此一位可人的公主,却不受宋太宗的垂爱。自她入宫,便从婢女下人门口中得知这位公主的身世背景。三岁丧母,自小被宋太宗的侧妃抚养,人前照顾,人后冷落。不过是敷衍太宗而已。幸得赵恒待见,疼爱有加,赐封荆国公主。
“姐姐为何不采花朵上的花瓣,却捡地上的?”赵阳突地出现在她身后,笑眸悦脸,歪头瞅着千雪。
千雪又拾起一朵掉落的花瓣问她,“可曾背了诗词?”
“背了。”
“可曾临摹字帖了?”
“写了。”
“算术呢?”
“嗯。”赵阳囫囵答应。千雪道,“可曾撒谎?”
“嗯。”赵阳点头,旋即抬眸皱眉,“姐姐就会糊弄我?”
她点着她的鼻头道,“咱们不是说好了,私下才可叫姐姐?”
赵阳眼眸一转道,“姐姐还没回答问题呢?”
千雪一笑道,“花开花落,自有期数。你若掰了她的花瓣,她会疼。”
“姐姐竟说笑,花瓣怎会有感觉?”赵阳道。
千雪轻拈着花瓣,若思若走道,“大地万物,生生息息,每一棵草,每一株花,每一种动物,都是有生命的。你想想,如果没有他们一年一季的繁衍,盛开,凋落,又怎会有这四季的变幻和美丽。人有生命,有感觉,他们亦有。只是表达方式不一样罢了。”
“你不是他们,你怎么知道?”赵阳不解。
她笑着握起她的手在胸口道,“用它感觉。”赵阳闭眼思默了一会儿,然后摇头道,“还是感觉不到。”
千雪温润一笑道,“等你长大了,自然会懂。”
“我想我可以明白!”身后一抹熟悉的声音。她猛地回头,杨四郎,安然无恙的站在她面前对她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