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刻就有人来报,说太平军炸开了城西南角,有八丈多宽,官军正在围堵。
“大人,来不及出城了,得先把长毛堵回去再说!"胡林翼来到军前大声命令道,“抚标营的弟兄们,快跟我到城南去剿贼!”说罢,便带兵走了。
左宗棠也不再和张亮基争执,问道:“张大人,你的印帯在身上了吗?”
“没有,那家伙我从来不帯在身上。”张亮基以为左宗棠说的是巡抚大印。
“不是,在下是说你的私章。”左宗棠大声道。
“在!在!”张亮基立即从腰带上扯下来私章交给左宗棠。
好!大人快让人拿上衙门的稿签去南城找在下,越多越好。”左宗莫说话时已跑出了几十步远。张亮基也来不及细问,便叫一名亲兵马上回衙门去拿稿签,随后匆匆赶去南城。
离城墙还远着呢,就听得喊杀声响成一片,战斗显然异常激烈。拐过街口,乱哄哄的人群东奔西跑,有兵勇
也有百姓,都在搬石头向城墙缺口处扔。左宗棠正带着几个人手里抓着稿签,边指挥边大声喊道:“仍一块石头一百文,二十块就是一两银子,快搬、快搬,既保长沙又挣银子喽!”
原来,他正在组织兵勇、百姓向被炸开的城墙缺口扔石头,他以巡抚的名义下令扔一块石头得一百文。一百文不是小数,当时一文钱可买一个粽子,两千文制钱可换一两银子。所以百姓兵都很踊跃,把太平军炸塌的土地
庙、祠堂的石头都搬去缺口处,扔一块领一张盖了巡抚私章的稿签。
胡林翼正在缺口处与拥进来的太平军激战,雨点般的石块没长眼晴,砸伤了太平军也砸仿了官军。差役见了劝道:“左师爷,石头伤了不少自己人,不能再扔了。”
左宗棠一边发稿签一边道:“扔!不要怕砸着自己人,死伤几个人总比放长毛进城强,长毛进了城我们都得死。”
搬石块的人越聚越多,缺口处的石头已有一丈多高,人很难在上面行走,冲进来的太平军无法站稳,不是被
官军杀死,就是被飞落的石头砸死砸伤。指挥攻城的林凤祥只好下令撤退,官军兴高采烈一迭声地高喊道:“长毛退了!长毛退了!”
胡林翼立即指挥军民修复城墙,左宗棠这时也松了口气,对张亮基笑道:"张大人,大丈夫一言九鼎,现在就让大家去藩台衙门领赏钱吧?您可別心疼银子。”
张亮基对左宗棠这一招十分佩服,连道:“哪里哪里?这么点银子算什么!能守住长沙比什么都强。季高,看长沙这形势你能忍心撇下不管吗?长沙百姓还寄希望于你呢!”
左宗棠这时气也消了,道:“在下答应了大人,这时候走也说不过去,我不会走的。”
“先生之才我自愧不如,所以甘心把军政大计完全托给你。你要参什么人、要荐举什么人,我无不画诺,你
放开手干就是。只是有一条我不得不提醒先生,官军毛病多,急也没用,只能将就着用。“张亮基说完就派亲信带着百姓去抚台衙门领赏。兵勇因为要守城,抚台衙门就把钱送到城南来。
当天下午,城墙就修好了,不过守城的兵勇却闹起了意见,原来搬石块的兵勇都领到了钱,而在缺口处拼杀的兵勇却一文钱也没领到,所以有意见。
胡林翼去找左宗棠商议,左宗棠听后便道:“是我疏忽了,他们当然应该赏!依我看,战死的从优抚恤。受伤的发养伤银,参战的兵勇每人都领一两赏钱。”
张亮基无意见,藩台徐有任却有些为难道:“如果以后每位都这样发赏,藩库的钱子就支持不住了。”
张亮基道:“不要心疼银子,只要守住长沙,朝廷会赏给我们一大笔银子的。”
徐有任也就不再说什么。
因为攻城受挫,第二天太平军一点动静也没有。胡林翼抽空来找左宗棠,打趣道:“你瞧,张抚台打发我给你送来的东西。”
“这是什么意思?”左宗掌打开包裹,里面正是湖南巡抚长条形关防大印。
“从今天起,巡抚衙门的大小权力都交给你了。张抚台虽说能力有限,但他的过人之处就是用人不疑。这
条说起来容易,但能做到张大人这样的少而又少。”
“张大人做起甩手掌柜来了,要累坏我这店小二。”左宗棠虽是抱怨的语气,但仍喜形于色。
“有今世诸葛亮坐镇,张大人何须白费脑筋?季高,张大人将长沙相托了,这可是千斤重担呢!虽说我能帮你
分担一些,可就算拼了性命,把我手里的人都拼光了,也不过千人。就算能以一当十,可城外的长毛却足有十几万。季高,要守住长沙,就不能不借助鲍提督、向提督他们。”胡林翼正色道。
“我的意思是……”胡林翼不紧不慢地道。
“你的意思是让我去和姓向的吊膀子?”左宗棠登着眼晴道,“我懒得见他。长毛刚开始不过万人,他这广
西提督追着长毛的屁殷打转,把长毛从一万追成了几十万。他倒还像大功臣一样,谁的账也不买。”
“我们这位提督本以知兵闻名,现在被长毛拖得精疲力竭,是在硬撑面子呢!”胡林翼更客观一些,“要说
向军门的苦楚,我是再清楚不过,本来有好几仗他的部署是不错的,无奈官车各自为政,所以与长毛一再得逞。季高,毕竟向提督守长沙也是责无旁货的。”
左宗棠还是不同意去,嘴上还在埋怨初次参加军事会议,向荣就不给他面子,两人已经闹翻了,现在最好谁
也不理谁,倒要看看我这个师爷比向提督这一品大员如何。
“这不用比,左公棋高一招嘛。现在太平军占据湘江西岸,向提督也许正在懊悔呢!昨天左公一百文一块石头硬是把长毛赶了出去,现在军中已经传遍了,长沙城内外已经无人敢小看左公了。”胡林翼笑道,“打个不恰当的比方,左公现在去见向提督,就好比大人说几句好话哄哄赌气的孩子,为的是让他心悦减服帮大人办正事。左公也是人父,对子女未必都是一张铁面,说几句好话相哄的时候也有吧”
“你的意思是让我把向荣当儿子哄?”左宗棠笑道,“好,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保卫长沙我就去会会他。”
“此时你正是扬眉吐气,昂首阔步,何屈之有?现在窝火的不是左公,而是向提督,我相信,左公几句暖人心的话语,会让他感激涕零的。”胡林翼继续高抬着左宗棠。
“鼻涕眼泪让他留给皇上吧。你放心,我此次前去不会与他抬杠。”左宗棠已经打定主意见向荣。
“你去了向提督少不了还要向你吐苦水。他的苦楚军中无人愿听,如果左公能耐心听听,并表示理解,我相信向提督会把左公当知己的。那时候,他也会执行你的计策的,士为知己者死嘛!”胡林翼又补充道。
“你是真心要当和事佬。你放心好了,就是他不说软乎话,我也不会跟他抬杠的。”左宗棠笑道。他收拾了ー下手头的文报,然后叫上两名士卒,就与胡林翼一起骑马去了南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