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沫一大清早,便听说了沧语被判绞刑的事情。
对于这一点,她完全没有感到意外。
沧语要是不死,沧熙整么能安安稳稳的坐上他的皇位?即使说三日后,恐怕也是想要多虐待他几日吧。
不过沧熙当日在大殿之上说好的公平审判呢?这一刻全成了废话,空话!
而且,传言说沧陌今日没有上朝。有人说他看不起新皇,有着不臣的心思。
夜沫可不相信,沧陌即使在愚钝,也不会再这个时候让人抓住自己的把柄。他是一直都对她有偏见,但也不至于是个白痴吧!
正因如此她一大清早,就以逛街为由,带着绿柳出了将军府。
这府里,现在只有她一个小姐了,下人倒也客气了不少。白菁出事,连带着云氏都倒台了,再加上白前的暴躁脾气,整个将军府都变得气氛诡异。
她一直没有见到白前刚刚娶进门的小妾,只是从那宅院后面,隐隐传来啜泣声。
一个青楼女子,本来以为从良就是幸福的开始,却因为跟了白前,过上了比曾经跟悲惨的生活。悲乎?悲也!
来到沧陌的府邸门前,护卫站在门口守卫着,手中还拿着刀枪剑戟。只是一脸垂头丧气,还有一丝漫不经心。连带着那朱红色的大门和有些石狮子,都好像变得蔫了吧唧的。
沧语失势,沧陌与其交好,多多少少都会受到牵连。这府门口的守卫都精着呢,哪里会不知道?想到自己前途堪忧,一不小心就会像四皇子府里的那些人一般,丢了性命,这做起事来自然都变得力不从心了。
他们只盼这主子不要出现纰漏,连累了他们!
夜沫皱了皱眉,还是走向前去。她也不想拖沓,直接了当的说道:“你们家主子可在?”
护卫斜着眼看了一眼面前的白衣女子,只觉得她是识趣。他态度恶劣,几乎是吼道:“我们爷奉新皇之命出去了。”
“什么时候回来?”
夜沫虽然觉得侍卫态度嚣张,但还是没有表现出来。她有更重要的事情,怎么会不分时候的跟着一个小小的护卫逞口舌之快?
“我哪知道,说不定是今天,也可能是明天。”
侍卫说的很不耐烦,甚至出手推了她一把。
这一推,倒是没有激怒夜沫,却激怒了夜沫身旁的绿柳!
“你什么态度啊,我们小姐……”
绿柳正要报上将军府的称号,压压这些不识好歹的奴才,却被夜沫制止了。
夜沫拉着绿柳,淡淡道:“绿柳,我们走。”转身的一瞬间,又深沉看了看府门前的牌匾。
奉命外出吗?沧陌这趟外出恐怕也是凶多吉少了!
不臣之心,恐怕也是有心人放出的谣言吧!
夜,无声而至,带来一片漆黑。将所有肮脏与罪恶,都掩盖在了黑暗之中。
大殿之上,莺歌燕舞,琴声嘤嘤。那挥舞着白色飘带的舞娘,身段婀娜,容貌姣好,宛如坠落凡尘的仙子。扬起的白色飘带,如同天空的祥云,将这紫金色的宝殿变得好像是九天之上的天庭。
这舞,是模仿当日夜沫在大殿上的舞蹈。
形似,而神不同,特别是最后如莲花绽放的原地旋转,更是没有一人能够做到。
他们身边并没有宫女太监侍候着,只有沧熙的两个亲信。
“来来来,喝酒喝酒。”太子将为面前的黑衣男子倒上了一杯酒,拍着他的肩膀小声道。“若非当日指点,朕怎么可能这么快爬上宝座。”
黑衣男子依旧是穿着连帽衫,帽檐压的很低,只看得见鼻子和嘴唇。他的嘴唇唇形很漂亮,只是看上去有些缺乏血色,他接过酒杯一饮而尽道:“既然沧国主清楚,那请你早日释放了我晋国的太子殿下和各使臣。”
“当然!”沧熙回答的干脆利落,他如今正是大喜过望的劲头,自然什么话都好说。他又夹了一筷子鱼肉送入口中,拍板说道:“明日,明日我便将轩辕太子放出来。即使太子现在关在天牢中,我照顾的好好的,吃喝用度没有半点怠慢。”
“那便好。”
“轩辕太子可谓神人,竟然想出如此好的计谋。那晋国国君也算得上一个枭雄,为了这两国的邦交,竟然牺牲自己的女儿。”
沧熙吃着菜,许是欣喜的缘故,他最近的食欲还不错。才一会的时间,一盘清蒸黄花鱼,已经被他吃下大半。
那穿着连帽衫的男子嘴角勾起一抹微笑,露出讥诮的神情:“心田公主?天牢的女子那根本就不是我晋国的心田公主,只不过是个下贱种族诞生出来的下贱胚子。”
“种族?”
沧熙听见男子的话,有些纳闷,不自觉的问道。
男子笑而不答,被帽檐遮盖的阴暗处,眼睛闪过一道寒光。
狐族,那种次生的种族有什么存在的意义?要不是狐族,他怎么会失去最爱他此生最爱的莫菱。都是那紫琴那个男人的出现,才化开了莫菱的心。
可是,他既然不喜欢她,为什么要靠近她,为什么要让她爱上他!他不仅夺走了莫菱的心,更是害的她郁郁而死。
他不能原谅他,甚至不能原谅整个靠脸皮蛊惑他人的狐族!
很快,他便可以带着莫菱的骨灰,去到狐族曾经在的那座上。我要让那一村已经化为枯骨的狐族子民为你镇魂,为你吟唱,成为你永生永世的奴仆。
一想到狐族,他脸上的戾气都几乎藏不住了,没什么血色的双重微微颤抖着。他强行的压抑住了自己的愤怒,看向沧熙,言语间多了一丝不自然:“陛下,答应在下的那个孤岛,不会说话不算话吧!”
“自然不会。”
沧熙正在得意的当头,自然没有在意面前黑衣人的表情变换。他随口答应着,一脸垂涎的看着那在殿前舞蹈的女子中间一个最出众的舞姬。
一个孤岛而已,沧国过去也没有在意过那里,给了便给了吧。
一听沧熙同意了,黑衣男子脸上闪现一抹残忍的笑。
“别说这些了,陛下,我们喝酒,喝酒!”男子打断刚刚的话题,为沧熙添上一杯酒。自己也淡淡抿着,虽不豪迈但也有几分文雅的气质。“陛下能够成功,也要有陛下的功劳。若不是陛下假借皇后娘娘的手将那蛊虫送入了沧徽的口中,凭那个小贱人怎么奈何得了将军出身的沧徽?”
黑衣男子说这话,看似在表扬,但那眼里却满是讽刺与轻视!
眼前的沧熙,只不过是个杀父弑君的罪人!这样德性又亏,为人龌龊的男子,怎么配当上一国之君!他无勇无谋,左右不定,又容易被人嗦摆,简直就是一个蠢货。沧国只有在这种人的手中,他们晋国才有机会一举拿下!
沧熙为人确实蠢笨,只听见男子如此说,还当他在赞美他,笑着答道:“哪里哪里,是使君客气了!”
被人暗骂,还喜滋滋的,那男子脸色的轻蔑更加明显了。
隐藏在暗夜中的离洛,正潜伏在殿外的一颗树上。茂密的树枝,遮挡住他的身形;天上璀璨的星辰,掩盖住他的眼眸。
他如同一支蛰伏的黑豹,随时等待着猎物的出现,然后在最快的时间撕裂它的咽喉。
离洛的习武之人,听觉与视觉比普通人灵敏的多。殿内灯火通明,而殿外暗淡漆黑,这样正可以让他看清内里的一切。
即使沧熙与黑衣人压低了声音,他也可以通过唇形辨别他们的对话。
这是他童年在沐国练就的技能,一个年幼丧母的皇子,爬上太子的地位,并不像普通人看见的那么容易。
要懂得多,学的快,那么就要付出十倍乃至百倍的努力。
耳聪目明,谨慎小心,是他年幼时能够活下去最基本的条件。而唇语,也是他为了提防他人陷害,探查他人心事的方法。
即使是喃喃自语,微微动唇,他都可以读出。
种族,孤岛。
沧熙与黑衣人的计划,已经被离洛听了个七七八八。而在黑衣人说道种族的时候,他也震惊了一下。
一个想法在脑中生成。
不同的种族,他第一个想到的是狐族。而那个孤岛,很有可能就是狐族以前生存的岛。虽然他不知道那个岛究竟对于黑衣男子有什么用处,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个男子跟狐族的灭亡必定有关联。
他虽然看不见他的眼睛,但是看得很清楚他说起狐族的时候身上表现出来的那一抹残忍与怨恨。
若是依他所言,离洛能够想到的便是心田公主真正的身份不是晋国最美的公主,而是狐族的一个女子。
她从一开始,而所谓的沧晋两国联姻从一开始就是一个陷阱。
是刺杀沧国国主,陷害联姻皇子的陷阱!
昨日,他从天牢溜出来,着实费了一些功夫。
他出来的第一件事,不是去找夜沫,而是去了迷香阁找茹姬,也就是曼舞。曼舞武功并不算好,比起红妆尚且不如。她之所以能够当上阎阁的四大护法之一,而且排名在红妆之前,成为魍,就是因为她懂得摄魂之术。
摄魂之术,就是通过实施者的眼睛对其他人进行意志控制。
它能够使被实施者就像中邪一样说出自己的秘密,或者是在不知不觉中做一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这也是曼舞之所以会留在迷香阁收集情报的原因。她可以通过眼睛让前来的男子说出他的秘密,更能够在他说完秘密以后,以为自己得到了最大的欢愉。
曼舞作为茹姬,作为迷香阁的头牌,能够走进她房中的男子必定是非富则贵,他们的秘密也往往最具价值!
而那种心田所说的香,让他想起了自己在曼舞房间闻到的味道。
曼舞曾经说过,那是用来控制被施术者心神的香气。心田一定是被什么人,实施了迷魂之术,控制了心声,她才会失去自己的意识。
既然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始末,他也得向夜沫交差了。
想起夜沫,那幽深的眸子微微一暖。他可爱的沫儿真是会替她找麻烦,这次一定要让她好好补偿自己。
想到夜沫含羞的表情,还有微微扬起的红唇,离洛只觉得真个人都堕入了春风之中。
他已经知道四皇子府被查封的事情,也知道夜沫已经返回将军府。将军府的守卫远远比不上四皇子府,那么今日他又可以穿着沫儿最喜欢的白衣去看他了。
都言女为悦己者容,殊不知,男子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