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刚亮,张老便前来拜访。说是拜访,不如说是叙旧。
“薇丫头,你怎么就来到这渭县了呢?上次我去将军府中,听说你因妒生恨,恶意伤害同胞姐妹,被逐出了将军府。究竟是怎么回事?”
张老一进门便开始一连串的发问,脸上带着重遇知己的欣喜。
看着张老的关心,夜沫心底一暖,垂眸浅浅的说道,声音中透露出平日少有的温暖:“让张老担心了。”
“丫头,客气什么,这一路辗转,恐怕你也受了不少委屈吧!”张老看着夜沫,摇摇头,似有心疼之意。
夜沫为张老泡上一杯上好的参茶,开始给他讲述这些日子发生的事。
一盏茶的功夫,已经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情说了个七七八八。
张老听罢一阵感慨,随后又神神秘秘的说道:“原来是这样,三小姐向来骄横,只是没想到为了太子妃的位置做出这种事。你可知如今太子妃的位置花落谁家?”
“左相二小姐。”夜沫不假思索的回答。
她早就看出太子对她的反感,将玉佩故意卖于她就是想要让她知道即使她拿到玉佩,也成不了太子妃!与将军府能够抗衡的当然要属左相,又加上左相二小姐美名在外,应该是太子妃的不二人选。
张老开怀一笑,眼睛眯成了一条线:“丫头倒是料事如神,这样一来也算是为我们丫头出了一口恶气。”
“我不在意太子妃之位,只是白菁妄自把我当成了对手而已。”
“那是,我们丫头要找的郎君必然是人中龙凤,太子虽然地位高贵只是少了那几分王者的霸气。我倒是觉得,离洛离公子……”张老拈须而笑,一双眼睛闪了然的光芒。
“我与离洛只是普通朋友。”
“呵呵。”张老笑的别样灿烂,脸上明显写着两个字“不信”。
夜沫:“……”
叙旧的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已是晌午,张老笑着跟夜沫辞行。
“夜美人。”身后传来一丝慵懒的语调。
夜沫回头,正对上墨香邪邪的笑:“几日不见可曾想我?”
“不曾。”夜沫挑眉,直截了当的说道。
“真让人失望啊!”墨香砸吧嘴,绕道夜沫身后的桌子前,自己为自己倒起茶水来,自斟自饮起来。
“这几日你去了哪里?”夜沫看着自在随便的他,不自觉的问出了口。
“还说不曾想过我?”墨香弯起右边的唇角,笑容充满邪气与慵懒,看着夜沫没有接话茬,继续说道:“到也没什么特别的事情,如果我告诉你离洛是个魔鬼,你会相信么?”
夜沫:“……,跟离洛比起来,你更像一点。”
“是吗?若我有一天死了,我说肯定会是离洛杀的,你信么?或许,他并不像你看见的那样简单,他可能很嗜血,很残忍,甚至双手鲜血。”
听见墨香的话,夜沫心底一根心弦被微微波动。双手鲜血?自己曾经也是如此。即使双手鲜血又如何,也许只是生存的一种法则。
夜沫淡淡道:“他没有理由杀你。”
“以前没有,现在有了。”墨香双眼微阖,一张脸显得黯然失色。
“什么理由。”
“因为我们有了想要抢夺的东西。”
“东西?”
“如果我告诉你这个东西是你,你会如何?”
听了墨香的话,夜沫眼神骤然变冷,凉凉的说道:“……,这个玩笑不好笑,我只属于自己,而且我是人。”
“那是,夜美人不仅是个人,而且还是个漂亮的美人呢。”墨香笑意扩大,眼睛微微弯起,却依然掩饰不住里面闪烁耀眼的光辉。“夜美人,你只要记得我说的,不要太靠近离洛,不要太相信他便可。”
“他若是不值得信,那么你呢?终日伪装在自己的妙手之下,不敢以真面目示人。”
“……,夜美人确实心思玲珑。他不可信,我自然亦不可信!”
墨香的笑容愈发邪魅,一双棕褐色的眼眸散发着诱惑的色泽,犹如一块剔透有人犯罪的美丽宝石。只是在这样一张清秀的脸上,显得格格不入。
夜沫犹豫了半刻,轻轻启口:“其实你和离洛很像,都是用笑容在伪装。只是一个扮作了仙,一个装成了妖。”
“那你是更喜欢不染红尘的仙,就像离洛;还是堕落沉沦的妖,就如同我。”
“不论是妖,是仙,我都不喜欢。若一定要说,我喜欢人,最最简单的普通人。”
“普通人?!哈哈……”墨香仰头而笑,一只手轻轻端起面前的白色瓷杯。
他的手不同于离洛,虽修长白皙却骨节不甚分明,更接近于女子的柔婉细腻。
夜沫看着墨香,感受到一种不知名的情绪在心底漾开,这样的墨香好像有几分沉浸的寂寥,思索再三,轻轻启口:“其实我根本不想知道你们是谁,于我而言他只是离洛,你只是墨香。”
“只是墨香吗?……”墨香嘴唇张合,声音若蚊虫叮咛,但只是一晃便又恢复了往日的嬉笑。
“有人吗?有大夫吗?……大夫,救命啊。”忽然外堂门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听声音是个中年男子,声音洪亮却显得很焦急。
夜沫匆忙走了出去,开门。
敲门的是一名中年男子,留着一嘴大胡子,身形魁梧,有几分武夫的味道。他的身后停着一辆破旧的马车,马车前面是一头垂头丧气的秃毛马。
“大、大夫,救救我家阿花,救救我家阿花吧。”男子见夜沫出来,急切的说道,眼看就要跪倒地上去了。
“不要着急,冷静点,将情况说说清楚。”夜沫稳稳的扶住男子,不让他下跪。
越是情况紧急越是要冷静,否则只会坏事!
——在车上,男子一边赶车一边个夜沫说明情况。他是一名猎户,就住在山里。妻子小产,生不下来。自己只能赶着车,到渭县县城里来请大夫。
“你出门的时候你妻子情况怎么样,可有人照顾?”夜沫问道。
“就是撕心裂肺的叫着,稳婆不让我进去,只说是小产,让我去县城里请大夫。”男子回答道。
“可有出血,或者虚脱等症状。”
“我没有进去,不知道里面的状况。”男子眼神微晃,继而说道。
“……”
夜沫不再继续问话,而是仔细打量着眼前的男子。
男子手臂精肉有力,虎口有老茧,气息沉稳似乎并不像一个普通的山间猎户,他好似有功夫在身。想到这,借由马车的猛然颠簸扑入墨香怀中,在他耳边轻声叮咛:“小心有诈!”
墨香也因夜沫突如其来的“投怀送抱”挺直了脊背,听见她的叮咛不由的眯起眼睛看向赶车的男人。
马车一路颠簸,终于停了下来。
车外是一处山涧瀑布,奔流湍急的河水正倾盆而下,犹如雨帘。瀑布下便是深沉无比的悬崖,让人为之胆寒。
“夜大夫,到了。可惜到的不是我家,而是黄泉路!”赶车男人的声音已经没有了最初的焦急,而是有几分嚣张的味道。
话音一落,一柄利剑直直刺向夜沫的眉心。
墨香随身的短棍也早已在手,轻易的挡住了他的攻击。稍稍用劲,短棍的两头伸出逆向的双刃,犹如一把死神的镰刀,飞出收割生命。他掌心用力内力激发,原本破旧的马车便炸开了,墨香一身黑色长袍抱着白色衣衫的夜沫翩翩而下,犹如一幅惟妙的泼墨画。
攻击的男子不怒反笑,一个手势。
从四周的树林中出现了一群蒙着面的黑衣人。
这些人行动迅速,应该是训练有素的杀手。
“今日有人重金买你们的命,若你识相,乖乖就缚,我大可留你们一个全尸。”说话的正是刚刚那个伪装成车夫的男人。
“这话同样送还给你。”墨香足尖点地,戏谑的看向一众人等。
黑衣人犹如黑色的影子一拥而上,行动迅速而果决。这些黑衣人可不同于张家雇来的废物。墨香一手护住夜沫,一手持武器攻击。
对手数目极多,刺倒一个,又一拥而上一群。
夜沫将袖中藏在的毒粉撒向来袭之人,也放倒了几个。手中的银针,不时的刺向那些攻过来的手,让他们麻痹。
黑衣人数量很多,车轮战下,墨香越来越吃力。
“放开我!”夜沫冷清的说道。
那些攻击无一意外都指向自己,墨香为了护得她的周全,手臂和背部都受了伤。鲜血滴在地上,猩红无比,只是若是仔细看来,那些血中隐隐有些瘀黑——刀上淬了毒。
他的脸色开始发青,脚步虚浮。只可惜现在她身上没有解药,只能用银针封住毒药,让他不会毒发。
墨香没有说话,只是圈在她腰间的手越发紧了。
“若是不松手只能一起死!”夜沫的声音格外冷清,握着银针的手扎向旁便攻来的黑衣人。
为什么,她只能被保护,甚至现在还成为了墨香的负累。
她,不甘心!
黑衣人的攻击愈发凌烈,又是一刀砍向夜沫。那一刀极快,眼瞅着来不及闪躲,墨香一个转身将夜沫抱在怀里,挡住了即将砍下的刀刃。他的头靠在夜沫的右肩,左手将她狠狠的搂紧。
刀砍在墨香的背上,发出钝钝的声音,夜沫似乎能听到耳畔墨香的轻哼。
墨香一咬牙,抱着夜沫一个转身,手中带双刃的短棍反刺入那人的胸膛。他拉着夜沫的手一路奔走,想要逃出围困。黑衣人看准时机又是一掌将他击如奔流的山涧之间。
“墨香!”夜沫瞪大了眼睛,被击飞的墨香,却松开了曾紧紧牵着她的手。
墨香飞出去之前扭过头邪邪一笑,青黑的脸色显得有几分惨然。黑色的身影,飞速坠落,沉入莹白的水花,最终消失不见。
夜沫的心不停在颤抖,只感觉呼吸一滞,心口处一阵剧烈的疼痛传来,那是一种让人窒息的疼痛。
剧烈运动,情绪波动,促发了她体内的毒!
黑衣人狞笑着举起刀砍向没有攻击力的夜沫。
“呯”的一声,一柄银色的剑击断了那把刀。一个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犹如天神下凡。
此刻的离洛面容冷清,绝美的五官却如地狱而来的杀神,淡淡开口,犹如锋利的兵刃般冷清决绝:“杀!”
一个杀字,又涌入一大批黑衣人,场面混乱起来。
毒发的痛苦模糊了她的视觉,她看不见,也听不清楚。只感觉一道白光将自己托起,瞬间变的温暖起来,渐渐的失去了知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