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尔斯特显然没有想到大长老会突然提到自己。
被那一道道猩红的目光望着,哪怕是已经做好心理建设的他,也感到一阵心虚。
尴尬地挤出一个笑容,尤尔斯特吞咽了一口唾沫,而后尽可能地做出放松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那个……大家……都想知道什么?”
“所有!”
约罗克公爵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说道:
“我们要知道所有的事!”
“你是什么时候背叛氏族的,又是什么时候向真祖臣服的,以及……真祖冕下……究竟要做什么。”
“尤尔斯特,如果你还认为你自己是一名骄傲的奈斯血裔,如果伱还认我这个尊长的话,就将你知道的……全部坦白!”
听了约罗克公爵的话,尤尔斯特神情复杂。
他叹了口气,说道:
“约罗克大人,您……一直以来都是我敬重的尊长,以前是,现在是,未来也是。”
“成为真祖冕下的追随者,最初只是一个意外,必须承认,哪怕是我,最早也是被迫向真祖冕下臣服。”
“不过……正如同巴达克大人所言,如今的真祖冕下……的确与过去的那位真祖冕下不一样了。”
“如果让我现在自己做出选择的话,我想……我应该也会愿意向祂效忠。”
“原因很简单,因为……如今的真祖冕下,的确是一位仁慈的冕下,而对于失去了神明庇护的奈斯氏族来说,没有什么比向现在的真祖冕下宣誓效忠,更能够应对圣临日带来的危机了……”
说到这里,尤尔斯特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看向了奈斯氏族的血裔们。
发现所有人都在认真听自己发言后,尤尔斯特心中稍安。
他深呼吸了一口气,而后继续陷入了回忆:
“一切……还要从当初的归星计划说起……”
……
关于如何向氏族解释自己对真祖的投靠,尤尔斯特显然是提前做足了功课的。
不,或者更准确地说,从逐渐意识到夏洛特与记忆中真祖的不同,并决心也将氏族拉拢到真祖一方时起,他就已经想好该如何劝说了。
尤尔斯特并没有隐瞒自己成为真祖眷属之后的很多遭遇。
自己为真祖做了什么,真祖的现状,以及真祖对血族究竟是什么态度,他全都倒豆子一般倒了出来。
当然,他并没有透露真祖的真实身份就是夏洛特·卡斯特尔。
他只是将真祖之前对自己的救助,自己平日里与真祖的交流时真祖流露出来的对血族的态度,告诉了奈斯血裔们。
同时,他也间接地,将卡斯特尔发生的一些事,将夏洛特做的一些事,冠以真祖的名义。
当然,这也包括真祖为什么和以前不一样了。
“嗯?你的意思是说……真祖冕下祂……失忆了?”
听了尤尔斯特的讲述,奈斯血裔们很快就抓到了他话语中的某些关键。
他们面面相觑,神色也有些惊疑:
“真的假的?”
“神明……也会失忆吗?”
显然,虽然血族们拥有近乎不朽的寿命,但也不是所有的人都对神明有着充分的了解。
像是尼斯和塞巴斯那样的,才是例外。
至少……神明也会失忆,很多血族倒是第一次听说。
当然,这并不包括那些活得够久的公爵们。
听了尤尔斯特的话,几位奈斯氏族的公爵纷纷心中一动,陷入了沉思:
“失……忆?莫非……传言是真的?真祖冕下并非是失踪,而是被柯西冕下他们围攻之后陷入了永眠?”
“如果是从永眠中苏醒的话,那……或许的确可能不一样了。”
公爵们窃窃私语。
“罗宾大人,查尔斯大人,神明……真的也会失忆吗?”
看到他们表情变化,一些中低阶的血族忍不住问道。
大长老看了他们一眼,点了点头:
“如果是从‘陨落’中复苏的话,神明的确会失去记忆。”
“那……那岂不是说明,祂的确可能与过去不一样了?”
有血族问道。
查尔斯长老摇了摇头: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神明的复苏过程,本也是一个找回自身记忆的过程,随着神明力量的恢复,神明的记忆……也会随之恢复。”
说罢,查尔斯长老再次看向了尤尔斯特:
“尤尔斯特,就算是真祖冕下失去了记忆,现在的祂……应该也恢复了不少力量和记忆了吧?”
尤尔斯特点了点头:
“没错,自从我向真祖冕下臣服之后,真祖冕下已经经历过不止一次沉睡,而祂的每一次沉睡,力量都会进一步增强,记忆也会随之恢复。”
“但让我感到振奋的也正是这一点,哪怕是真祖冕下恢复了部分记忆,祂也依旧没有变成历史上那个残暴可怖的真祖冕下。”
“不仅如此,当我试探着交流的时候,祂老人家甚至会表示出对过去的自己竟然会做出那样残暴之事而感到不解。”
“各位长老,各位尊长,各位兄弟姐妹,真祖冕下……的确不一样了,如果是现在的真祖冕下,我想或许可以再一次带领我们走向辉煌,就如同一千五百年前那样!”
“大家别忘了,真祖冕下毕竟是我们的始祖,在真祖冕下失踪的这些年里,虽然没有了吞噬的恐怖,但我们血族的整体实力,却也一直停滞不前不是吗?”
“真祖冕下之后……我们甚至没有出现真的血裔王公!”
“我们的力量都来自真祖冕下,虽然我们已经摸索出了能够增强力量的道路,但归根结底,唯有真祖冕下的存在,唯有真祖冕下的血脉赐予,才能让我们走的更远!”
“真祖冕下……已经不是过去那位为了力量不择手段的恐怖神灵了,从这个角度来看,成为真祖冕下的追随者,不也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吗!”
“各位,想想看!我们奈斯氏族已经没落了,但是……但是如果我们成功追随了真祖冕下,我们一定可以再次崛起,超越其他氏族,甚至成为新的王权血裔也不一定!”
“想想看!想想未来的我们成为舍底特仰望的存在,想想那些趾高气昂的瓦德拉特也不得不对我们敬重三分!”
尤尔斯特神情真挚恳切,低声诱惑道。
听了他的话,奈斯血裔们窃窃私语,若有所思。
血之真祖留下的传说与记忆太过恐怖,足以让任何血族谈之色变。但同样的,血之真祖尚未“疯狂”之时,带领血族登上大陆之巅的时代,也的确令经历过那个年代的血族回忆起来的时候心潮澎湃,而没有经历过的则心生向往。
不得不说,尤尔斯特如此讲述,在真祖的压力下陷入了惊惧的奈斯血裔,倒是真的有不少出现了动摇。
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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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尤尔斯特,你说的,真的都是真的吗?我们如何才能相信你没有欺骗我们?”
“是啊,这都是你的一面之词,如果这是一场骗局呢?”
一些奈斯血裔忍不住道。
尤尔斯特叹了口气:
“大家已经见证过真祖冕下的力量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我有什么好欺骗大家的呢。”
奈斯血裔们沉默了。
是啊,见证过刚刚真祖的力量,还有什么好欺骗的呢。
挥手间轻易地便将几乎所有的奈斯血裔镇压,那等血脉的压制,那等恐怖的力量……绝不是现在的奈斯氏族所能抗衡的。
回想着刚刚来自灵魂与血脉的战栗,血族们一个个又忍不住露出恐惧与后怕来。
当然,他们绝不会想到,刚刚那种笼罩整个奈斯驻地的大规模神力释放,哪怕对于现在的夏洛特来说,也是一种惊人且不可能持续太久的消耗就是了。
一番心理斗争后,奈斯血裔们动摇的更多了。
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有相当多的血裔面露担忧:
“可是……我们如何能保证真祖冕下,不会再次成为那样恐怖的真祖冕下呢?”
“是啊,祂是我们的始祖,我们的生死全都在祂的掌握之中,谁知道祂是不是又一次要‘饲养’我们呢……”
当然,有迟疑与反对,就有动摇与赞同:
“说的没错,但现在……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
“说是生死被真祖冕下掌握,可世界上,又有什么人能够真正脱离神明的掌控呢?”
“柯西冕下呢!难道你们就忘了柯西冕下吗!如果向真祖冕下臣服,那不是对柯西冕下的背叛吗!”
“不不不……如果真的要说背叛的话,应该也是柯西冕下和我们背叛了真祖冕下吧?”
“那是背叛吗?那是起义!”
“对真祖冕下来说,应该就是背叛吧。”
“……”
奈斯血裔们议论纷纷,意见也各自不同,一时间甚至还有吵起来的趋势。
看着乱嗡嗡的广场,大长老罗宾公爵微微皱眉:
“肃静!”
传奇血裔的威压横扫四周,感受着高位血族的血脉压制,奈斯血裔们纷纷安静了下来。
罗宾公爵环视一周,最终目光落在了若有所思,欲言又止的约罗克公爵身上。
大长老心中微动,问道:
“约罗克,你看起来似乎有话要说,是想到了什么吗?”
约罗克公爵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大长老阁下,我的确想到了一些事,不……应该说,我忽然感到有些困惑。”
“哦?说来听听。”
大长老罗宾示意道。
约罗克公爵点了点头,说:
“我们在这里争吵了这么久,就连心中的信仰也出现了动摇,但即使如此,也依旧没有人感应到柯西冕下的信仰……”
大长老的眼神瞬间犀利:
“你……想说什么。”
约罗克公爵顿了顿,继续道:
“我只是在想……柯西冕下,是否真的陨落了呢?”
沉默。
这一瞬间,场上的血族突然再一次集体陷入了沉默。
看着神情越发动摇的血裔们,大长老罗宾皱了皱眉。
他不满地看着约罗克公爵,声音也有些冷:
“约罗克,你知道自己在讲些什么吗?”
约罗克公爵叹了口气:
“我当然知道,不过……大长老阁下,您真的一点也没有怀疑过吗?身为柯西冕下的神眷者,您最近的一次观占,又是什么时候呢?”
大长老沉默了。
约罗克公爵继续道:
“族人们意见不一致,这太正常了,说实话,哪怕是我,现在也依旧心存疑虑,但即使如此,我也不得不承认,若是尤尔斯特说的真的是真的话,那对于我们奈斯氏族来说,或许真的是一个新的机遇……”
“大长老阁下,我建议,既然大家迟迟无法做出决定,那么……为什么不采用我们奈斯氏族最古老,也最有效的做法呢?”
罗宾公爵微微皱眉:
“你想用……观占?约罗克,恕我直言,即使你拥有柯西冕下赐下的智慧圣器阿达斯特,你也依旧做不到观占神明。”
约罗克公爵点了点头:
“我当然知道自己无法观占神明,但我们也不需要观占神明,我们只需要观占奈斯氏族的未来就可以了。”
大长老罗宾摇了摇头:
“我们的未来已经牵涉到了神明,而且……还是这个世界上最为强大的神明之一,神明的力量远超凡俗想象,奈斯氏族的命运已经与真祖冕下分离不开,你的观测不会有结果的。”
约罗克公爵并不否认:
“您说的对,如果是依靠我的力量,的确无法进行真正的观占,但……如果让能够做出真正观占的人来进行观占呢?”
听了他的话,大长老的目光微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
约罗克公爵意味深长地道:
“大长老阁下,您应该已经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能够观占神明的存在,我们奈斯氏族的确存在这么一位,而且……我认为她过去的渎神观占,很有可能真的是事实……”
“柯西冕下……恐怕真的是凶多吉少,陷入永眠了。”
“如果真的是那样……在现在这个特殊的时候,我认为正是免除她那不公正的罪责,请她出来,再次对我们氏族的未来进行观占的时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