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五爷缓步走到大厅正中的大靠椅上,舒服地坐了下来,刘云和那个劲装年轻汉子分立在他旁边。
张五爷向徐富贵望了望,眉目中竟然闪耀着一丝欣赏:“这位是富贵兄弟吧,听关虎说你可是把南浦码头给霸了?”。
徐富贵拱了拱手:“张五爷,不是我徐富贵成心要跟你作对,只是南浦码头在关虎那些人管下去,迟早是会衰败的,不如张五爷把它交给我,保管让它在我的治理下兴旺发达,张五爷也能坐享其成不是?”。
张五爷眼光闪动着,脸上仍是平静无波:“富贵兄弟,你就这么自信,那你跟我说说你靠什么?就靠南浦码头上的那二十来个搬运工?”。
“工人,可以找,我也相信在上海到处都是,可惜五爷的座下伙计都不明白这码头兴旺发达的秘诀是什么”,这番话说得太师椅上的众人都满面怒容地看着徐富贵。
张五爷倒是不以为意,挥手淡淡道:“那张兄弟今天就说说?也让大伙长点见识”。
“这南浦码头的位置在上海的众多码头中位置也算不上好吧?”,见张五爷轻轻点点头,徐富贵接着道,“那张五爷知不知道南浦码头最大的缺陷在那里?”,张五爷思考了一会:“码头小,进不了大船”。
徐富贵笑笑道:“看来张五爷也不是糊涂之人啊,南浦码头最大的缺陷就是码头小、水浅,进不了大船,这货运量自然是有限的很”。
经济的交流离不开物流业的支持,反正徐富贵知道,后世物流业的发展极其迅猛,规模化、专业化程度不断提高,也使得经济繁荣出现了链式反应。
想到这里,徐富贵提高话头:“若是这码头由我来管理,首先我就雇来挖砂船,将码头边的河道加宽拓深,然后再将码头改造一番,多增添几条通道,让上货卸货变得更快捷、迅速,自然会吸引更多的货运商人,日后这码头还不是日进斗金啊!”。
那师爷刘云动容道:“张兄弟所言,其实五爷早就考虑过,不过这码头改造,可不是我们说了算的,还要这上海市**同意,再说这投资可不是一个小数目,谁敢担保这钱投进去不会白白打水漂”。
“最近中国发生的大事,张五爷也该当知道吧?”,张五爷眼珠转了转:“富贵兄弟说的可是北伐军统一中国之事?”。
徐富贵点了点头:“国家一统,自然要从战乱转向经济建设,上海滩特殊的地理位置我想张五爷不会不明白吧?”。
如果拉一根绳子去量量中国的海岸线,上海大致就在这根线的中间,所以自元代以来,上海就一直是中国南北货运交融中心。
而自19世纪中期上海开埠以来,北方的大豆、豆饼、油料、肉类、小麦、药材、木材、水果;南方的糖、胡椒、海参、燕窝、苏木、烟、甘薯、咸鱼、玻璃、肥皂;日本产的银、铜、海货、漆器、珍珠;东南亚其他国家的鱼翅、象牙、藤器、樟器、檀香、玳瑁、洋红、鸦片等,都在上海完成它们南来北上的交易,上海逐渐成为了东南亚周边国家大宗商品物贸交易的集散地、名副其实的东方第一港。
张五爷在上海滩混了这许多年,自然很快明白这其中的道理,统一的国家要发展经济,肯定会重视上海,而发展上海,肯定要从码头着手,那么,码头的扩建和改造也肯定会得到**方面的支持。
心里笑了笑,张五爷看了着徐富贵,声音一下变得冷淡起来:“张兄弟既然把这其中的奥妙都说出来了,你就不怕我过河拆桥,把你给甩开,自己来做这些事?”。
配合着张五爷态度的转变,旁边那个劲装年轻汉子手腕一翻,手中赫然出现了一把乌黑铮亮的手枪。
看着那熟悉的枪身,徐富贵一下就认出,这就是成为中国抗战电影中标志性武器的驳壳枪,也就是俗称的“快慢机”、“盒子炮”,备弹二十发,火力持续性极强,只是没想到这时候的上海滩的小型帮会组织都已经装备了,看来还真是杀人放火、打家劫舍的必备法宝,黑道中人的最爱。
徐富贵心中暗惊,却仍然淡淡笑道:“张五爷,我可是带着大家共同发财的诚意而来的,可别让我丧失和张五爷继续谈下去的信心!”。伸手在衣服上一揭,一整排的**包赫然出现在徐富贵腰间,而简易***就抓在了他手上。
张五爷面色寒得如一泓秋水,冷笑道:“富贵兄弟这些东西也是从码头仓库找出来的吧?就靠这个你就想从这里走出去?”。
“我想试试”,徐富贵一副莫测高深的表情。自从在码头仓库找到**,他就定下了这个计策,后世那么多电影可不是白看的嘛!虽然他也不是很有底,但是他相信以张五爷现在的身家地位,是不太可能跟自己拼命的,何况刚刚来到这龙蛇混杂的上海滩,这也是目前自己唯一的反击方法了,只能硬撑下去。
张五爷定定地看着徐富贵,良久才深沉地道:“像富贵兄弟这样胆大包天、意气风发的年轻俊杰人物,我张五很久没见过了,只是……”,摇头叹了一口气:“可惜啊!”。
旁边那年轻汉子手腕一抬,就要对准徐富贵扣动扳机。
就在他抬起枪口的同时,徐富贵断喝道:“别动”,手一把拉住***,作势就要扑向面前不远处的张五爷。
张五爷脸色变了变,看徐富贵这真不要命的模样,连忙挥手制止了旁边那贴身保镖的举动,接着掩饰性地哈哈大笑:“不是猛龙不过江,富贵兄弟果然是条汉子!”。
“跟着我干吧,本来我不想留你,但是你这么优秀,我还真不忍心下手了,咱张五没别的啥优点,就是爱才!”。
笑了笑,徐富贵一边警惕地看着那保镖收回驳壳枪,一边安然坐回屁股后面的太师椅:“张五爷打算怎么合作?”。
“码头改造的钱我来出,上海市**那边也由我来招呼”,伸手推了推旁边的刘云,张五道:“我还把最得力的师爷派给你,帮你去码头打理杂务,若是南浦码头成功了,以后我的码头都照此改造!”。
“那以后这码头的收入怎么分?”,这才是徐富贵最关心的。
张五爷眨巴眨巴眼睛:“以后每月的收入由刘师爷汇总到我这里,工钱开支都由我这边出,每月独给你一千个银洋!”。
我操!蒙我啊,徐富贵心里骂道。现在的南浦码头每月都有二千五百个银洋的纯收入,就算本来就该张五爷占大头,也差不多有这个数,估计改造后码头的收入起码要翻三倍,没想到这张五还真挺黑心的。
“低于三千个银洋我就不找这麻烦了,要不纯收入五五分成也行”。徐富贵斩钉截铁地说道。
刘云此时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说道:“张兄弟,做人要适可而止,太过贪心的人一般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说着他一打眼色,那保镖又开始了掏枪的举动。
徐富贵侧侧身,让腰上那排**包让大家都看得到,然后冷冷道:“张五爷,我可是烂命一条,莫不是这满屋子的人都嫌活腻了”?
张五爷眼珠子骨碌一转,哈哈笑着打圆场:“富贵兄弟,刘师爷就是跟你开个玩笑,别介意、别介意”,徐富贵手一直放在***上,眼睛直视着张五爷问道:“还请五爷发个话,码头的事情什么时候开始弄”。
张五眼神中掩饰不住赞赏之意:“张兄弟果然是个办事的人,明天我就让刘师爷带钱去码头找你”。“五爷果然是爽快之人”,徐富贵起身道,“那么我就回南浦码头等五爷明天的人和钱到了”,说着拱手向张五爷告别,后退着出了院子。
随着徐富贵的身影走出大厅,刘云轻轻地道:“五爷,我看这小子不是个好相处的人,也不似甘于人下之辈,为策安全,不如……”,说罢做了个“咔嚓”的手势。
张五思虑着,轻轻摇了摇头:“现在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日后这码头的事还要借重他呢,何况现在北伐军统一全国,上海滩的势力肯定要有一番变动,养个不要命的打手也能多一份保障”。
“等他翅膀硬了再想除他就不容易了,五爷”,左边第一个、被徐富贵踢过迎面骨的那个汉子跳出来切齿说道。
张五目光转向刘云:“师爷,现在你明白我派你去南浦码头的苦心了吧?”。
刘云恍然大悟道:“五爷英明!”,两人对视着哈哈大笑,眼神中几乎同时闪过一道不易察觉的阴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