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是么?”
老人的笑容,更加冷淡:“我怎么不知道?”
“诶~”夏渊嘘一声,脸皮子再厚起一分,笑道:“那您一定是乐得把给事给忘了。小子离村前,咱家村长可就说了,他会专程来给您提一提这好事的,您没忘吧?”
“呵呵…”
冷淡一笑,不止可否。老人似乎是懒得跟夏渊扯这个皮了,直接就把话,说入主题:“那东西带来了吗?”
“吶~”
夏渊笑开,大力拍了两下自己那强壮的胸襟,自豪道:“您老放心,小渊我不远万万里路程跑这来,就是为了您高兴,也为了这门亲事乐呵。该带的东西,肯定一样不能少的。”
嗙~
说着,夏渊便把他身后那背了五日五夜的巨大包裹就地一放,尔后大手指着身后竹屋外的方向,继续豪气说道:“聘礼就在外头,锅碗瓢盆,黄金白银百万两。绸缎布匹,珠宝玉石百万件。若还不够,您给我说个数,我立马让人给补上。”
老人缓缓侧脸,瞥眼曹阁主,毫无表情地说道:“都给我扔了。”
“是。”曹阁主轻应。
“哈哈~”
夏渊见状也不见尴尬,仍是那满脸哈笑的样子。他朝着夏寻眨眨眼,而夏寻立马就会过意来了。他走出两步,着手把那巨大包裹上的绳结解开,似乎是打算把里头的东西给拿出来。
接着,夏渊继续朝着老人,厚着脸皮子笑道:“哈哈,让您老见笑了。还是咱家村长说得对啊,这些庸俗的玩意,是入不得您法眼的。”
说着夏渊大手成掌一摆,乍的一下大声道:“不过,您放心好!咱们能上这趟门,肯定就得有这个准备。咱村长在俺离村前,千吩咐万吩咐,吩咐我一定要把这些好玩意,给完完整整送到您手上…”
“渊叔!”
夏渊话说一半。身后打开了包裹,正要往里头掏的夏寻,忽然轻声呼叫道。
“咋了?”夏渊侧眼后看。
夏寻一脸不可自信的样子,指着包裹里头,就小心说道:“您是不是带错了?”
夏渊没好气地说道:“大惊小怪啥啊?就这玩意,都拿出来吧。”
“这…这…不太好吧…”
夏渊眉头一皱:“屁话真多,让你拿就拿!”
“额…”
“好吧。”
夏寻无奈地刮了刮鼻梁。
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是他唯一选择了。无论这包裹里头的东西,是有多见不得人,他也得按夏渊的意思去办咯。卷起两袖青衫,伸手入包裹。尔后,小心地把包裹中的物件,一件件掏出,分别摆在地上…
场间的气氛,逐渐转向沉静。
沉静得有些儿渗人…
“……”
“这…这…你们想生崽想疯啦!”
随着包裹里头的玩意,被夏寻逐个摆出。老人身后的三人,一时间都傻眼了。向来冷静的曹阁主,被惊得把眼皮撑到了眼眶外。芍药上提两只小手,虚掩着两片被羞红成了大红灯笼的脸蛋子。刀师傅更是忍不住瞪起了灯笼大眼,开口惊道上一句。也就只有老人,似乎早就知道事情如此,显得镇定非常,冷笑依旧…
莎莎…
夏寻这边,忙前忙后活好了一阵子后,他方才把包裹里头的东西全数拿出,整整齐齐地,满满摆去一地。
红的绿的,黑的黄的。
大大小小,花样百出,
全都是能吃的…肉!
是的,全是肉。
而,其中最显眼的,必然就是摆在场中央,那八头红烧大烤猪了。烤猪四周,还有数十头烤乳猪。乳猪再外头,零零散散地放着些,烟熏的黒鸭,椒盐的黄鸡,腊肉腊肠。
还有那一串串,只要看去一眼,便能让人羞得无地自容的…
鞭!
大的牛鞭虎鞭,小的羊鞭鹿鞭,再小点的就不知道是什么鞭了。总而言之,这大大小小的鞭,没有几千也得有几百之多了。全是男子进补专用的,大补鞭!
这阵仗,确实让人汗颜啊。
按百姓家的老俗话,这阵仗就叫做早生贵子,生小猪一大窝。
今日之事,虽说是门喜事。但这喜事,不八字都还没一瞥么?先不说那嫁嫁娶娶的问题,光说这亲事还没定下来,男方家送聘礼就送来这些玩意。这给人感觉呀,那猴急得呀,就像是今日完亲,明日就要抱娃娃一样。
这也难怪会让刀师傅,惊得如此咂舌了。
男方家这般做事的派头,是着实是不地道啊。这不明摆着是把别人家女娃子给当母猪了使唤么?若换着哪个女方家遇着了这事,不都得傻眼一阵子呀?
但,场间众人的惊讶,夏渊是当作没见着一般,大手指着摆满一地的玩意,便得意的笑道:“哈哈,大猪小猪三十六,六六大顺,顺产贵子。这些玩意啊,可都是咱们村长亲自挑选的,保准味足,而且绝对管用。咱们村长可说了,以后呀都是一家人了,一年一个孙子轮着抱也使得。保准智师您是徒孙满堂,日日好开怀啊。”
“放你娘的狗屁!有你这样说亲的吗?我干你老…”
“小刀歇歇嘴。”
夏渊说完,刀师傅破口就大骂,骂没够喉,端坐着的老人,便摆摆手指头断话了。断话之后,老人家先是看了看,羞得没脸见人了的芍药,尔后他才冷冷地对着夏渊笑道:“全拿出来了吗?”
夏渊两手一摊:“全在这里了。如果您觉得还差些什么,还是那话,您就说个数,我立马给您去安排妥当。”
“信呢?”
老人懒得废话,直接两字道出了今日的重点。
只见,这下子夏渊就显得有些难为情了,傻笑着抓了抓乱糟的头发。
“这…这都是一家人了,您就别在意那些细节了吧。”
“那拿出来吧。”老人淡淡冷道。
“……”
这话老人说得硬气,夏渊顿时间也没辙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伸手入怀,掏了掏。磨蹭了好一会,他方才掏出一张皱巴了的红纸。纸上隐约能见,写着一个大大的镶金大喜字。
夏渊迈出几步,走到老人身前,尔后双手捧着红纸,恭敬地给老人递去。
却却道:“小辈自有小辈的感情,能开心就好了嘛。您老也别在意,那一个字两个字的事情了嘛…”
老人没接话,拿过红纸,随之打开。
而红纸的全貌这时便能看清了,喜字是大写的双喜,封面上还写着夏寻和芍药的名字,名字之下,喜字之上,写着一个婚字。
这应该是一张娶亲用的喜纸。
简称:婚约。
莎莎…
草草看去一遍红纸上的内容,老人脸上没太多的变化,依旧阴冷冷。两指一番,重新轻轻折起红纸。而后,他缓缓抬头看着仍弯着身子的夏渊,突然转了个话题,冷笑道:“今日,你揍我家徒儿,揍得乐呵吗?”
咯噔!
一下心跳,毛骨悚然。
随着老人说罢,夏渊顿时感觉到一股危机,瞬间降临。他反应不可谓不快,没有回话,在危机诞生的一瞬间,他后脚跟一蹬,就要向后暴退…
可惜,晚了。
因为那股危机的源头,就是夏渊眼前这位老人家不知何时伸出,也不知何抵在夏渊腹部的两根手指。这根本就没有半点缓冲的时间,夏渊脚跟还没蹬落地面…
只见那两根弯曲着的手指,已经弹开!
“冲!”
“嗙!”
一声闷响,一声崩裂。
一颗巨石冲天起,冲破竹屋扶摇九霄云天。
弹开的手指,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夏渊的衣衫。给人感觉,那白皙的指甲是连夏渊的肉都没摸着,一股让人完全无法抵抗的力量,便由两指指尖传出。就宛如一头巨龙,在朝一只蝼蚁打了一个喷嚏。一下子便把夏渊这只小蝼蚁,给揣飞到了天上,冲破的小竹屋那脆弱的屋顶,两下子就冲入了云端,没了影子…
说时迟,那时快,弹出一瞬,不过刹那时间。眼睛不好使的,估计连残影都见不着。
问天山腰朝北望,山脚亦是朝北望。
一道穿云箭冲天,是让大山上下看见这一刹那的人儿,都放直了脖子…
在数十个呼吸之后,问天山北去两千余里的瀛水河上。上空,忽然有一颗白日的星辰在闪烁!越来越亮,越来越近,紧接着一道人影便带着凄厉的惨叫声,化作了一颗巨大的流星,由天上掉了下来。“咚”的一声大响,一下子便给滚滚河水,炸起了一道拍打两岸的惊骇浪…
很强,
真的很强。
夏渊作为一位离圣人境只有一步之遥的巅峰王者。他居然连老人轻弹的指力,都无法躲开,也御不下来。这圣人和王者之间,到底存在着多大的差距,如此一下便能一目了然了。
那确实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
回归场间,小竹屋内。
枯槁的手指头,往身后掰了掰。老人淡淡说道:“别让他再上来了,我看着眼烦。”
“是。”
站老人身后曹阁主与刀师傅会意,同时点头应道,尔后相继迈步走出竹屋…
细碎的夕阳光,透过屋顶的大窟窿,洒落在翠绿幽幽的竹地板上,映橙黄相衬。碎碎的竹片,不时还从破烂的屋顶边缘,碎碎掉落下来。
芍药有些紧张,虽然脸蛋依旧羞红,捂脸的小手已经放到了小裙摆的边上,虚握成了小拳头。他真的挺害怕老人会像对夏渊那般,过去给夏寻再弹上一下的。若是那样的话,那夏寻肯定就得被弹得连渣子都没了…
嘶嘶…
两人走后,场间剩三人。
大眼看小眼,老人看青衫,静悄悄。
看青衫的老人,已经化去了许多冰冷,剩一缕哀伤与一丝柔和,在老眼珠子里头渐渐凝成,似在回忆些什么…
“挺好的。”
看了许久以后,老人淡淡说出三字。夏寻比较平静,就那傻傻地站着,没有回话。又细细地看了夏寻,好一会儿。老人方才两指夹着红纸,拧起。说道:“看过信吗?”
夏寻摇头,小心道:“晚辈未曾看过。”
“那内容呢?”老人淡淡再问。
夏寻轻轻点头:“能猜到。”
不喜不忧,老嘴无声翘起一笑。就如看破了凡尘世间事,并无过多色彩,非常平静:“那你可能猜到,你爷爷想要做些什么?”
“……”
夏寻没有即刻回答,显得有些犹豫。
眼珠子稍稍右移,忐忑地看着芍药。而芍药则显得有些狐疑,她不清楚,为什么夏寻会突然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像是害怕什么…
“布局蓄势,与您有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