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高,水沸,惊天。
龙腾,鱼潜,伏辙。
河心,最中央。
数千白衣银剑之前,无尽盾甲悍卒之后,寥寥二十一人…
东南位,七把百丈高的圣剑虚影,凌空倒悬,散发着耀眼的神光,宛如七根通天的光柱矗立在天地之间。七星院七位院长立于剑影之下,三人在前四人随后,皆一手二指结道印,一手执剑朝天高举,摆成北斗七星战阵势。凌厉无惧的目光中透着一抹决绝的战意,如七把倒插在坚石上的钢刀,杀意内敛,含怒伺机!
在他们前方,数百丈开外…
画风异常相似,和风微寒,柔丝轻碎。一袭皇袍已略染黄尘,但王者之天威却依旧让人深深敬畏。敬的,是那一股潜伏在袭黄袍之下数十载都不曾改变的君王气度。而畏的,则是那一朝卧虎出笼,便要血染山河的手段!
他平静地站在那里,相比于七位锋芒已然外露的七星院长,此时的岳阳王更像是一棵历经了无数风雨的松柏。屹立在高山之巅,任由着从河心迸发袭来的狂猛飓风拍打着他的枝叶,他巍然不动。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场间那场已打得瀛水崩裂的血战!
也像等待着什么…
“哄!!”
“……”
河心,最中央。
方圆八百丈,河水漫天,狂风呼啸,海浪与寒光激绽。恐怖的能量气息,以此为基扩向八方。这里的战斗是最原始的搏杀,没有花俏,没有规避,有的只是拳脚刀剑间,生死血肉间的力量碰撞!
碰撞所激起的冲击余波,恰似一颗颗天外陨石坠落大河,炸起一朵朵数十丈宽高的巨大浪花。浪花劲猛,远看就像无数根不止喷涌的水柱,夹着还未来得及潜游于河底的鱼虾,迸绽而起,直冲天际,久久不见落下。以至于,此方圆之内,几乎全数被河水所包裹着,宛如着一场惊世磅礴的大雨,而大雨之中的搏杀与碰撞便是那九天之上的雷霆电闪,直让人间惊骇!
“嗷…”
雷光激作,龙虎咆哮。
大雨之中,隐约能见十三道人影。一人在内,十二人在外,成围剿缠斗之势。闪电奔雷,踏浪交锋,攻守进退过招间,他们速度极快,攻势亦极猛!冲杀一瞬,无论是攻是守都如狂刀断水,能激起千百浪潮,奔涌直泄!交手一息,百千式过,常人很难看清他们的动作,只见他们碰撞所以激起的寒光电芒肆意闪烁,这便是那暴雨中的狂雷。而在这些人影之上,赫然就是十三道面目狰狞的凶兽虚影…
而其中最为显眼,也是最让人瞩目的,莫过于最中间的那头当世无匹的红象。它高数百丈,动作略有笨拙,但其凶悍狂霸之势,却让人看得心惊。面对十三头同样恐怖的凶兽围剿,它不怯半分,气势更隐有压制的势头。当空奔踏绽烈焰万丈,就像是一颗巨大的火球,在群兽的围攻中横冲直撞,如入无人之境。奔踏冲撞同时,百丈长鼻化鞭抽打,数十丈獠牙成刀刺砍!一鞭挞,一抽斩,皆带起无尽的恐怖能量,恍如上古神将驰骋冲杀,勇猛无匹。虽不能当即杀敌,但前来强攻的凶兽却根本无法与之抵抗,若稍有躲避不及的,甚至还落下一道重伤加身。
面对如此恐怖的存在,十二头凶兽虚影唯有包围四周轮番详攻又或司机待动,略显势弱。只不过这弱势也只是相对的,毕竟这头悍天红象的主人可不是一般人。那可是曾经雄霸一个时代的王者。这世上,还能在他手上占去优势的人已经没有几个。即便在这十二敌一仍落下风的处境下,远观在两岸的人儿也不会以为这“追魂楼”的绝顶杀手,是浪得虚名。反倒是,他们能与夏渊战了整整一夜却依旧活着,这便足以证明“追魂楼”的强大。
而且…
追魂楼的至强杀手“十三死肖”,目前只是出现了十二人。
“随风…”
“恩?”
“咱别等了。”
“……”
大河东南方,七把圣剑之下,七星战阵透着幽幽寒芒,似夜中萤火,亦似九天星河,飘飘渺渺。且在这寒芒当中还隐藏着一股让人难以明言的寒意,冰冷冰冷的。这所谓的冰冷并不是温度,而是一种入骨的杀伐之意。阵界的破碎甲板之下,河浪不时拍打着,溅起的水花只要稍微抛得高些,越过阵界,便会瞬间被冰冷的杀意凝结成一粒粒晶莹的冰渣子,尔后再瞬间化成冰沫,随着河风如尘埃消散。
李清风居天枢阵眼,远看着百丈这外那场磅礴大雨中的电光雷鸣,他的脸上不由泛起一抹忧色:“迟则生变,再等下去我担心夏渊会出问题。”
“是啊…”
李清风话刚说完,站在他身后三丈之外的陈随心,无不担忧地接着话尾补充说道:“渊爷虽有绝对优势,但那追魂楼那些狗腿子也不是吃素的。十二敌一,纵有不敌,这体力上的消耗渊爷也吃不消呀,况且已经打了两个时辰了,再打下去这胜负恐怕真难说准。”
“随风,别等了,咱们出手吧?”
“……”
吕随风向来冷静,他站七星首阵位默默寻思已经许久。
其实,对于两人的担忧他又何曾不晓得?只是看着对面那位王爷的淡然气势,他便知道,这头卧虎必然还有后手,而且这道后手很可能就是用来应付他们这些“牛鼻子”的。想到这里,吕随风心中刚冒起的那份冲动便不由得漏走了。
他稍稍张嘴,坚定地道:“继续等!
“哎…”
“……”
楛桑知天风,潜鱼知水寒。
生乱世晓盛世奢华。
处瀛水知卧虎深谋。
谋者之所谓谋者,是因为思考的高度,往往能比常人看到更多……
吕随风的担忧,其实不无道理。
经过今夜瀛水一战,天下人便都会晓得,岳阳城中的这头卧虎已非昨日之病猫。卧虎善藏,忍辱偷生二十载只为布局南域大势,蓄天下大力,剑指长安!既然他已经做到了这一步,那他便没可能再把自己的生死置于度外,就也不可能算计不到七星院的那把圣剑之威能。否则,此时此刻他也不会安然站在那里,听瀛水浪涛,观大河雨势。
瀛水北岸。
河堤崩溃,滚滚河水沿缺口倾泻。
许多被淤泥冲昏了脑袋的河鲜,分不清东南西北,盲目地蹦蚱到岸上,撵砸在石泥间生猛乱跳。奈何,求生心切却乱了分寸,没有目标就找不准下水的方向,任这数里河鲜跳得多努力,但最终还能跳回到河里的却渺渺无几。更多的,则是随着体力的流失,慢慢地带着满身伤狠与淤青,匍匐在泥泞里,再也不能动弹了。
数里狼藉,满地的鱼虾随手可拾,换若往日此等景观必然会引来无数的人儿哄抢。然而,今日不同,今日围在河堤上的人,已不再是那些为一口白饭而奔波劳累的百姓。
自开战以后,大量的赴宴客人逃离河心地区。由于城北内四处关口早已被重兵封锁,而城内的战火也已然烧开,只要越过了河堤进入城中,放眼望去那都是杀红眼了的江湖豪侠与铁甲军士,血光剑影,几乎布满了整座岳阳城北。无奈之下,逃不掉,又不想搅进这潭浑水的“客人们”,便也只好退回到大河两岸的河堤之上了。
除了这些折返而归的瀛水宴客以外,此处更多的,还得数那些从岳阳楼下来的商贾。战火弥漫北城,信马早已不能通行。等不到讯息上报,抓急的岳阳商绅便只好亲自下楼,一观势态了。顺道也好趁人多,偷听些小道消息,好为自己提前安排后路。因此,相对于东西南三面河堤的忐忑不安,此处更显轻松,也热闹了许多。毕竟,商人也就比平民略高一层,官场江湖上的风浪暂时还刮不倒他们的头上。
熙熙攘攘,人声吵杂。
迎朝阳高照,血色逐渐泛黄,东山边上也露出了数道光华,新的一天终于要来临了。
北岸再往北,河堤后去大约两里有余,靠着岳阳楼河堤边上,有一棵大榕树。华光顺着朝露轻抚着茂密的枝叶,稀稀碎碎的光斑倒映着拍打上岸的河水。由于激战的核心地带已经相去甚远,所以此段河堤并没有多少观望的闲人,唯大榕树下还停泊着三只大鸟。那是两只黑白相间的大雕,以及一只翠绿色的凤鸾,让人好不熟悉。而三只大鸟之前,孤零零地站着四道人影…
“啪…”
“他奶奶的腿子哟,这吕老头的脑袋瓜子进水了是吧?”
“七星剑阵都祭起半天了,一剑下去有谁能挡?还傻愣着做啥子啊?真急死爷爷我了!”
痞里痞气,玩世不恭。
一听这嗓音,无需多眼便知道这是何人了。因为寰宇之内,能有这脾性的只有两人。一人是痞王夏渊,还有一人只能是他生的娃。
夏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