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来到纪嫣然的雅湖小筑,门前停着十多辆华丽的马车,比今午的阵仗更是盛大。
他把名字报上门卫,今早见过的其中一位婢女迎出来,引他绕过今午见到纪嫣然的楼舍,提灯笼在前引路,穿过一条林间小径,眼前一亮,一间檐前挂满彩灯的大平房呈现眼前,隐有人声传出。
项少龙忍不住问婢女道:“今晚还有什么客人?”
俏婢淡淡地回答道:“今晚是小姐特别邀来的贵客,除项先生今天曾见过的韩非、邹衍和嚣魏牟三位先生外,还有龙阳君、徐节大夫和白圭将军。”
项少龙倒吸一口凉气,纪嫣然的面子真大,白圭正是平原夫人要改嫁的人,自是非同小可,龙阳君则是魏王身旁的大红人,亦应约前来赴会,可见她在魏国的地位多么崇高。那徐节虽不知是何许人,当非无名之辈。
旋又奇怪,龙阳君应是对女人没有兴趣的,来此既不是为纪嫣然的美色,又是为什么呢?难道是要折辱自己出气。说到学识,自己拍马追不上这些饱学之士,要他发言岂非立即当场出丑,不由心儿忐忑乱跳。
步入厅内,只见摆开一桌筵席,婢女所说的人全在场,背靠软垫,舒适地围桌坐在地席上。
另两位婢女迎来为他解下外衣,脱去靴子,幸好是寒冬时分,厚厚的绵衣覆盖下,除非伸手触摸,不易发觉他衣内的装备。室内燃着了火坑,温暖如春。
龙阳君还是那副千娇百媚的样儿,还主动向他介绍其它人。
白圭年纪最大,看来不会少过五十岁,但非常强壮,两眼神光闪闪,予人精明的印象。并且对项少龙神态傲岸,只冷冷打个招呼,便和身旁典型儒生模样的大夫徐节交头接耳,自说私话。项少龙的座位设在韩非和邹衍的中间,韩非旁的位子仍空着,显是纪嫣然的主位,接着依次是龙阳君、白圭、徐节和嚣魏牟。
项少龙见不用和嚣魏牟面面相对,心中舒服了点。
邹衍对项少龙相当冷淡,略略打个招呼,径自和同是齐人的嚣魏牟交谈,没有理睬项少龙。反是韩非因项少龙今午仗义执言,对他很有好感,虽拙于言辞,仍使项少龙在这“冰天雪地”里找到一丝温暖。
纪嫣然终于现身,一身雪白罗衣,艳绝的容光,立时吸引所有人的目光,龙阳君也不例外,看得目瞪口呆,嚣魏牟更差点淌出口涎,韩非则胀红了脸,总之神态不一,却均被她吸摄心神。
纪嫣然含笑环视众人,黑白分明而又带点朦眬的眸光到处,连项少龙也涌起销魂的感觉,她的身体带着浴后的香气,更是引人遐想。坐下笑道:“先罚项先生一杯,日间怎可未终席便离开呢?”
众人立即顺她的意思起哄,当下自有婢女斟酒并奉上美食。
项少龙欣然和她对饮一杯,纪嫣然那对勾魂摄魄的翦水双瞳满席飘飞,*兼兼妙语连珠,使与席者无不泛起宾至如归的感觉,不过她似乎对韩非、邹衍和大夫徐节特别看重,对他们的殷勤和笑容亦多了点,反不大着意项少龙和嚣魏牟这对大仇家。
事实上项少龙对他们所谈的风月诗辞歌赋,真的一窍不通,想插口表现亦有心无力。吃喝得差不多,在众人的力邀下,纪嫣然使人捧来长箫吹奏一曲。
项少龙不知她吹的是什么曲调,只知她的箫技达到登峰造极的化境,情意缠绵,如泣如诉,不由像其它人一般完全投入乐音的天地里,听得如痴如醉。
纪嫣然一曲奏罢,让各人诚心赞许,嫣然一笑,向嚣魏牟道:“嚣先生请恕嫣然无礼,斗胆向先生请教一个问题。”
嚣魏牟不知是否受到席间气氛的感染,又或蓄意讨好纪嫣然,争取好感,说话斯文多了,柔声道:“只要出自小姐玉口,嚣某当然乐意回答。”
纪嫣然娇媚一笑道:“人与禽兽的不同,在于有无羞耻之心,先生认为如何呢?”
众人知道此次晚宴的戏*码开始了,停止饮食,静聆两人的对答。
项少龙来前还以为纪嫣然会对他另眼相看,刻下见到纪嫣然对自己愈来愈冷淡,正想怎么找个借口,好溜回去把《秘录》偷出来,让雅夫人和八婢摹抄,故不大留心他们的对话。
嚣魏牟显是有备而来,笑道:“小姐怕误会了在下的意思,我并不是说人和禽兽全无分别,只不过在一些本质例如求存,生育全无二致吧!所以禽兽有很多值得我们学习的地方,例如禽兽不会说谎骗人,比我们真诚,故人只有忠于自己的本性和真诚,才能尽情享受生命。”接着向项少龙冷哼一声说道:“项兄对小弟这番说法,有什么高见?”
项少龙这时正想到楚墨的符毒,闻言一呆道:“什么?噢!在下没有什么意见。”
众人包括纪嫣然在内,为之愕然,露出轻蔑之色。项少龙心中苦笑,自己又不是雄辩家,就算听清楚他的话,也辩答不来。幸好自己打定主意不追求纪嫣然,受窘没什么大不了的。
大夫徐节不屑地瞥项少龙一眼,说道:“嚣先生所言大有问题,人和禽兽的不同,正在于本质的不同。人性本善,所以发展出仁者之心;禽兽为了果腹,全无恻忍之心,肆意残食其它禽兽,至不放过同类。若人不肖至去学禽兽,还不天下大乱吗?”
嚣魏牟这大凶人,给崇尚孟子学说的儒生如此抢白,哪挂得住面子,冷冷地道:“人不会残杀其它动物吗?徐大夫现在吃的是什么呢?”
徐节哈哈一笑道:“这正是茹毛饮血的禽兽和我们的分别,而且我们吃的只是畜养的家禽,禽兽懂得这么做吗?”
嚣魏牟显然不是此人对手,一时哑口无言。
徐节旗开得胜,在纪嫣然前大有面子,矛头指向韩非道:“韩公子的大作,徐节也曾拜读,立论精采,可惜却犯下令师荀况的同一毛病,认定人性本恶,所以不懂以德政感化万民的大道,专以刑法治国,行欺民愚民之政,以公子的才华,竟误入歧途至此,实在令人惋惜。”
韩非呆了一呆,想不到徐节如此不客气,对他提出不留余地的批评,心中有气,虽满腹高论,但愈生气更是结结巴巴,说不出话来。龙阳君、白圭、邹衍均脸现冷笑,看着他受窘的好戏。纪嫣然则蹙起黛眉,既有点为韩非难堪,又对他的张口结舌颇为不耐。
项少龙这旁观者,忽然明白纪嫣然举行晚会的背后意义,是希望找出一种治国的良方,所以对韩非另眼相看,并找来魏国的重要人物,好让他们接受新的学说和思想。
徐节见韩非毫无反辩能力,更是趾高气扬,得意放言道:“至于公子否定先王之道,更是舍本忘宗,正如起楼,必先固根基,没有根基,楼房便受不起风雨,这根基正是先圣贤人立下的典范。”
这些话正是针对韩非提出不认为有一成个变的治国方法的主张,韩非认为沿袭旧法若如守株待兔,所以不应墨守成规,而要针对每一时期的真实情况采取相应的措施。这想法当然比倡言遵古的儒家进步,只恨韩非没有那种好口才说出来。
项少龙见韩非差点气得爆血管,心中不忍,冲口而出说道:“废话!”
话出口大叫糟糕,果然众人眼光全集中到他身上,徐节更是不屑地看着他冷笑道:“项兵卫原来除带兵打仗外,对治国之道亦有心得,下官愿闻高论。”
项少龙感到纪嫣然的灼灼美目正盯紧自己,暗忖怎可在美人之前颜面扫地,强辩道:“时代是向前走的,例如以前以车战为主,现在却是骑、步、车不同兵种的混合战,可知死抓着以往的东西是不行的。”
纪嫣然失望地道:“项先生有点弄不清楚徐大夫的论点,他说的是原则,而不是手段,就像战争还是战争,怎样打却是另一回事。”
龙阳君娇笑道:“项兄你剑术虽高明,看来书却读得不多,现在我们和韩公子争论的是‘德治’和‘法治’的分别呢!”
徐节朗声说道:“为政以德,比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拱之。”顿了顿又念道:“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以格。”
这几句乃孔子的名言,意思是治国之道,必须从道德的根本做起,教化群众,使国泰民安,与法治者的着眼点完全不同。
项少龙大感没趣,觉得还是趁机会早点离去较妥当点,什么为政以德,自己连个中是什么道理都弄不清楚。早走早着,以免出丑,站起来施礼告辞。
众人为之愕然,想不到尚未正式入题,此人竟临阵退缩。
纪嫣然不悦地道:“若项先生又像日间一般说两句便溜掉,嫣然会非常不高兴的。”
龙阳君还未“玩”够他,怎舍得让他走,出言挽留。
项少龙心想我理得你纪嫣然是否高兴,横竖对她来说,自己只是个可有可无的陪客,正要不顾一切拂袖而去,忽地发觉韩非正轻扯他的衣袖,心中一软坐下来。
纪嫣然高兴地说道:“这才像个男子汉大丈夫嘛!项先生似乎刻意压抑,不肯表达自己的想法,嫣然真的很想听听你的高论呢!”
项少龙心中苦笑,你纪小姐实在太抬举我,我比起你们来,只是草包一个,那有什么料子抖出来给你听。
徐节今晚占尽上风,暗庆说不定可得美人青睐,岂肯放过表现的机会,步步进迫道:“项先生认为法治和德治,究竟孰优孰劣?”
项少龙见他眼中闪动嘲弄之色,心中有气,豁了出去说道:“不是孰优孰劣的问题,是行得通或行不通的问题。德政纯是一种理想,假设天下间只有圣人而无奸恶之徒,那不用任何手段也可以人人奉公守法。事实显然并非如此,也永远不会成为事实,所以我们须要一种人人清楚明白的法律和标准,去管束所有人,让他们遵守,做到这点后,再谈仁义道德,礼乐教化,我的话就是这么多。”
众人齐齐为之一怔,这对二十一世纪的人来说,是人人奉行的道理,但对那时代的人来说,却比韩非子的法治理论更彻底和更新鲜。纪嫣然的俏目亮了起来,重新仔细打量项少龙,咀嚼他的话意。
韩非露出深思的神色,不自觉地点头。邹衍沉吟不语,似乎想到某些问题。
徐节当然不会这么容易被折服,不过再不敢轻视对手,正容道:“假若一个国家只靠刑罚来维持,那岂非掌权者可任意以刑法来欺压弱者?”
白圭道:“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这乃为君之道,若上自好刑,人民会变成什么样子呢?项先生请指教。”
项少龙哈哈一笑,深深望纪嫣然一眼后,向白圭和徐节说道:“这只是把治权全交在君主手里,而法治则不够彻底吧。假若法律之前人人平等,天子……嘿……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例如任何人无故杀人,都要受刑,那谁还敢随便杀人?我并没有说不要仁义道德,那是任何法律后面的基本精神,如此法治德治结合为一,方为真正的治国之道。绝对的权力,只会使人绝对的腐化。”
当他说到“大王犯法与庶民同罪”时,纪嫣然“啊”一声叫起来,而韩非双目立即为之一亮,其它各人包括嚣魏牟在内,莫不露出惊诧骇然的神色。尤其最后那两句,更若暮鼓晨钟,重重敲在各人的心窝上。对生活在君权至上时代的人来说,确是石破天惊的说法。
项少龙暗忖自己的料子就是那么多,再说下去讲多错多,起身说道:“在下已把心中愚见,全说出来。嘿!我还有急事待办,告辞哩!”
纪嫣然皱眉怨道:“先生说到精采处,竟要走了吗?是否讨厌嫣然?”
邹衍硬把他拉得坐回席上,笑道:“项兵卫把我说话的兴趣引出来了,邹某想请教这种彻底至连君主也包括在内的法治,如何可以行得通?”
龙阳君道:“项兄的治国之道,比我们所说的仁者之政更理想!”
嚣魏牟冷笑道:“也更不切实际!”
项少龙苦笑道:“是的!现在还行不通,但却是朝这方向发展,终有一日,会出现立法、执法和行政三权分立的局面。君主是由人民选出来的,到那时才会有……嘿……法国大……噢!不,真正的博爱、平等和自由。”
他差点冲口说出法国大革命来,幸好口收得快,吞回肚里去。
他这番话更是骇人听闻,众人一时消化不来,对于长期生活在君主集权制的人来说,这是多么难以接受的想法,又是非常刺激和新鲜。
项少龙见各人眉头大皱,心想此时不走,更待何时,离座而起,立即远离席位,施礼道:“小子胡言乱语,各位请勿摆在心上。”掉头便走,纪嫣然唤他也不理。
项少龙回到信陵君府,耳朵似还听到纪嫣然的呼唤。每一个往访她的客人无不用尽一切方法希望能留下不走,而他却刚好相反,仿佛怕给她缠着般溜之大吉。不过此女确是风格独特,初闻她的艳名,还以为她是那种多愁善感的林黛玉型,或拒人于千里之外崖岸自高的绝世美人。见面后始知道她其实充满对生命的热情,不断寻求真理,渴望有识见的人能找出治国的良方,甚或真的还在找寻心目中完美的夫婿。
那却绝不可以是他项少龙,现在的他既无时间且不适合和任何女人发生关系。他要把所有精力用于保护拯救雅夫人和赵倩主婢等人,那是他义不容辞的责任。若因别的美女分神,铸成恨事,他会抱憾终身。他虽然风流成性,却有强烈的责任感,以及明确的处事原则。
借府内透出的灯火,他绕个大圈,以工具爬上信陵君府背靠着的险峻后山,然后轻松的潜入府内,迅若狸猫地来到一座楼房旁的树顶处。这是属于信陵君府内宅的范围,守卫森严,不时可见携带恶犬的守卫,一组一组巡逻,幸好他身上洒了雅夫人带来的药粉,否则早躲不过这些畜牲灵敏的鼻子。
时近亥时之末,即晚上十一时许,小楼仍有灯光透出来,不知是什么人仍未入睡。据雅夫人说这应是信陵君家眷居住的地方,假若楼下有人,他很难不动声息地进入秘道里。满心焦虑地苦候大半个小时,他终于耐不住性子,决定冒险一试,因为临摹需要时间,不可能再等下去。
他举起手上的宝贝,发动机括,索钩破空飞去,横过三丈的空间,轻巧地落在屋脊处,紧扣在那里。接着飞鸟般滑去,悄无声息来到屋檐之上。看准落脚处,他翻到屋瓦下二楼被栏干围着的露台上,掩到窗外,往楼内望去。入目是个陈设华丽的房间,除帘幔低垂的矮榻外,还有梳妆铜镜等女儿家闺房的东西,灯火明亮,床内传来男女欢好的呻吟和喘息。
项少龙心想此处既是秘道的进口,住的自是信陵君信任的人,说不定是他的娇妻爱妾,信陵君若要人侍寝,大可把这里的女人召去,不用“远道”来此,难道是他的妻妾在偷男人吗?无暇多想,待要翻往下层,下方人声传来,一组守卫来到楼下,竟停下来,低声说话。
项少龙心中叫苦,等了半晌,下面的人仍未有离去的意思,猛一咬牙,拔出一枝飞针,由窗缝中伸进去,轻轻挑开窗闩,把窗拉开,翻进房内,一阵风随之卷入房内。
项少龙暗叫不妙,尚未有机会关上窗子,一阵男人的声音在帐内说道:“枝春你定是没有把窗子关好,看!窗被风吹开来哩!”
声音熟悉,竟然是少原君。
叫枝春的女子讶异地道:“没有理由的,让我去把它关上,天气真冷!”
项少龙大吃一惊,房间虽大,却没有藏身之地,那矮榻离地不足一尺,想钻进去也办不到,人急智生下,滚到蜡烛旁,伸手把烛蕊捏熄。
那枝春刚坐起来,“啊!”一声叫道:“吹熄蜡烛哩!”
项少龙哪敢迟疑,蹑足来到门旁,试推一下,应手而开,心中大喜,在枝春移动的声音掩蔽下,闪了出去,顺手掩门。外面是个无人的小厅,一道楼梯,通往楼下,另外还有两个房间。蓦地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项少龙魂飞魄散,箭步前冲,及时躲到厅内一堵屏风之后。全身赤裸的艳女,由房内走出来,年纪绝不超过二十,长相清秀,肌肤嫩白,胴体丰满,非常迷人,枝春风情万种地朝屏风走来。
项少龙大吃一惊,发现脚下放的正是尿盂夜壶等方便之物,忙由屏风另一边闪出去,伏在地上,以免被烛光照出影子,此时枝春刚步入屏风里,一出一入,刚好看他不着。项少龙暗叫好险,匍匐爬到楼梯旁,在屏风内咚咚声响时,往下面走去。抵楼梯转角处,下方人声传来,最少有四个男人的声音。
项少龙呆立转角处,心中叫苦,假若今晚偷不到《秘录》,那便惨了。
转过弯角,由楼梯处探头往下面的大厅望去,四名武士围坐席上低声闲聊,自己若走下去,无论如何小心,休想瞒过他们,急得他差点槌胸顿足。
万分焦急中,楼上枝春清脆的声音传下来道:“还有人在吗?”
有人应了一声,往楼梯走来。
项少龙暗叫不好,此回是前后均无去路,给夹在中间,把心一横,拔出一枝飞针,全神贯注往楼梯走来的武士,同时贴入墙角,不教对方看到自己。
那人边走边应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项少龙恍然大悟,那枝春是少原君由赵国带来的两名姬妾之一。
武士来到楼梯口,猛地和项少龙打个照面,“啊!”一声叫起来,竟是与蒲布齐名的另一家将高手刘巢。项少龙本要掷出飞针,见到是他,连忙收手。
枝春的声音传下来道:“刘巢!什么事。”
刘巢惊魂甫定,和项少龙交换个眼色,应道:“没什么!刚见到有只耗子走过,吓我一跳。”
女人最怕是这些小动物,枝春并不例外,颤抖着声音道:“少君肚子饿,小盈她们又在睡觉,麻烦你们到膳房使人弄些酒菜来。”说完逃命般回房去了。
刘巢凑上来,低声道:“我们正在谈起兵卫,兵卫到这里有什么事,我们怎样帮忙。”
项少龙把心一横,告诉他盗取《秘录》的事。
刘巢见项少龙如此信任他,大喜道:“兵卫请稍等一下!”
回去向其它三人打个招呼后,请项少龙出来。项少龙先吩咐其中一人往膳房打点酒菜,然后在厅内仔细搜索,最后由厅搜到房内,于一张榻下找到地道入口的暗门。
刘巢道:“兵卫放心下去,我们给你把风。”
项少龙灵机一动道:“最好你和我一起下去,必要时可由你把东西放回原处。”
刘巢欣然答应,合力抓着铜环,掀起石板,走下十多级石阶,来到秘道里,见一端通往信陵君内堂的方向,另一端通往后山,显是可安全逃离信陵君府的秘道,因为谁也不会想到险峻的石山竟有逃路。
刘巢取来一个灯笼,照亮地道,两人朝信陵君寝宫的方向推进。来到另一道往上通去的石阶,项少龙停下来,仔细观察敲打地道的墙壁,发现其中一面墙壁内另有玄虚。两人试着推推看,墙壁纹风不动。项少龙灵机一触,逐块石砖检查,终发现其中之一突出少许,尝试用力一拉,石砖应手而出,露出里面的锁孔。
两人大喜,项少龙取出开锁工具,依雅夫人传授的方法,不一会把锁打开。启门,灯笼照耀下,两人看到眼都呆了,原来竟是座藏宝库。广大的地下石库里放置十多箱珠宝珍玩,其中两箱打了开来,在灯火下玉器金银闪闪生辉,眩人眼目。
项少龙小声地道:“切不要把这事告诉其它三个人,到我们有方法离开大梁,可顺手偷走几件作盘川,记着万勿妄起贪念,否则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到时连命也要丢掉。”
刘巢亦是英雄人物,给他提醒,心中凛然道:“兵卫教训得好!刘巢知道。”同时涌起对项少龙不为宝物所动的尊敬。
项少龙迅速搜索,好一会在墙角的暗格发现一个更隐密的暗格,取出一个长方形的铁盒,打开一看,正是用重重防腐防湿药布包里的《鲁公秘录》。翻卷一看,项少龙放下心来,因为图卷的丝帛旧得发黄,兼且长达十多丈,又厚又重,换了他是信陵君,也不会每次检查均由头看至尾,所以他的计划是绝对可行的。卷内画满各类攻防工具的图样,又详细注明材料的成份和制法的程序,令人叹为观止。
时间无多,两人匆匆离去。
项少龙一觉醒来,雅夫人和八名婢女仍在辛勤临摹,是时天仍未亮。雅夫人早把假卷和一截真卷缚好,又以矿物颜料把卷边染黄,弄得维肖维妙,不愧仿摹的专家。
项少龙要趁夜色行事,取过只有开头一截是真货的《秘录》,轻轻松松送回地下密室内,这本来绝难办到的事,因有刘巢等的帮助,变得轻而易举起来。回到雅夫人处,天已微明,雅夫人等累得筋疲力尽,上榻休息。项少龙睡了一觉,直到信陵君派人找他,匆匆梳洗往见。
信陵君看来亦似一夜没睡,不知是否故示亲切,在内进的偏厅接见他,坐下后笑道:“为了你的事,经一夜苦思,终于想出妥善的安排。”
婢女奉上香茗,信陵君吩咐道:“我有事要和兵卫商量,所有人不得踏进这里半步!”
婢女领命去了。
信陵君顺口问道:“昨晚有没有打动嫣然的芳心,听说龙阳君和嚣魏牟应邀去了。”
项少龙叹道:“不要说哩!哪有我插口的余地!”
信陵君不同意地道:“并不是这样,你的想法很有创造性,谭邦很欣赏你。”
项少龙暗忖欣赏我有屁用,还不是给你做成功的踏脚石和牺牲品。
信陵君见他默然不语,问道:“少龙吃过早点吗?”
项少龙一摸肚皮,摇摇头。
信陵君叫道:“人来!”旋又拍额叹道:“我真胡涂,刚把人赶走,你坐一会,让我吩咐下人把早点弄来。”起身外出。
项少龙大喜,跳将起来,第一个目标是潜入内进,那像个办公的地方,放满卷宗一类的东西,旁边有道侧门,外边是个大天井,天井后看来是浴堂一类的地方。时间无多,他推开侧门,果然是信陵君的寝室,匆匆瞥一眼,自然发现不到地道的入口。他急步抢前,揭开榻底,地道进口赫然入目,奇怪的是有支铜管由地下探出来,延往榻上,变成一个铜制的龙头,有若床头的别致装饰。
项少龙立时出了一身冷汗,匆匆回到内厅,信陵君刚好回来,笑道:“早点立即奉上,来!让我告诉你我的计划。”
项少龙心中想的却是那枝铜管,分明是通往地道和密室的监听器,里面的声响会由铜管传到信陵君床端的龙头去,设计巧妙。幸好昨晚他没有上床睡觉,自己的行动没被发觉。
信陵君道:“我会使人假造文书,今天送到大王处,让赵雅和贵属全体返回赵国,只留下你和赵倩两人。赵雅是我邀来的客人,龙阳君无权反对。”
项少龙心忖你只是自说自话,以你的权力,放走他们是举手之劳。同时由此知道他实际上不会放走任何人,只是做戏给自己看。当下诈作大喜道:“好极了,不过可否让他们早点走呢?”
信陵君先脸现难色,片刻之后才道:“假若这么小的事亦做不到,会教少龙小看我,好吧!我会安排雅夫人等今午出城,与贵属会合后立即起程,少龙放心。”
项少龙心中暗笑,问道:“赵倩的问题如何解决?”
信陵君道:“我会派人假扮她让你送入宫去,再找隐秘地方把她藏起来,我信陵君向天立誓,无论事情成功与否,我会把她不损毫发地送回赵国去。”
项少龙暗叫厉害,那等若他有人质在手,不怕他项少龙不依照吩咐行事,失败遭擒仍不敢把他供出来,确是老谋深算之极。
早点送到。
看着他吃东西,笑道:“少龙满意我的安排吗?”
项少龙扮作十分感激说道:“非常满意,我一定不负所托!”
信陵君成功在握,开怀大笑,他见项少龙不反对他扣留起赵倩,还以为他完全信任自己,对项少龙疑心尽去。两人各怀鬼胎,下人来报,纪嫣然来访项少龙。两人同时发怔,纪嫣然竟会上门来找男人,真是天大奇事。
信陵君双目射出强烈的嫉妒之色,以干咳掩饰道:“少龙你去见她,说不定她看上你呢!”
项少龙却是眉头大皱,他今天有无数事等着去做,全是生死倏关的重要大事,无论纪嫣然的吸引力多么大,他亦不可把时间耗在她身上。思索间,随下人来到外宅的客厅。
纪嫣然外披一件白毛裘,娴雅恬静站在一个大窗旁,观看外面的园林美景,没有随从。厅内*阒无一人,但所有后进的出入口和侧门都挤满争着来偷看她风采的府卫和婢女下人,可见她的吸引力,便像二十一世纪娱乐圈的超级巨星,幸好这时尚未有签名这回事,否则她的玉手必定忙个不停。
项少龙来到她身后,低声道:“纪小姐!”
纪嫣然优美地转过身来,朝他甜甜一笑道:“可以腾点空闲时间吗?”
看到她笑脸如花,项少龙硬不下心肠断然拒绝她,点头道:“若只是一会儿没有问题。”
纪嫣然听到只是一会儿,幽怨地横他一眼,轻轻地道:“随嫣然来吧!”往大门走去。
项少龙心中奇怪,这美女究竟要带自己到哪里去呢?马车由信陵君府的大门开出,朝东驰去。车厢内只有项少龙和纪嫣然,车身摇晃,他们不断地互相碰触。
项少龙偷看她美丽的侧面,不施半点脂粉,美靥洋溢青春的光辉,娇躯香喷喷的,诱人至极。
纪嫣然忽地念道:“绝对的权力,使人绝对的腐化,嫣然还是首次听到这么一针见血和富有智慧的话,先生真有勇气。昨夜你走后,所有人包括嫣然在内,全失去说话的兴趣。嫣然一夜没睡,反复思量先生说过的每一个字,记起先生说这话时那深信不疑的神采。”
项少龙心中叫苦,这叫无心插柳,可是自己哪有时间和她谈情说爱?
纪嫣然面容冷了下来,淡淡地道:“项先生为何会和信陵君来见嫣然呢?”
项少龙很想说只是信陵君为他安排的旅游项目,不关他的事,但怎忍心如此伤害绝世美人儿,叹道:“纪小姐总是会如此逐个询问慕名来访的客人吗?”
纪嫣然轻轻一叹,柔声道:“项先生是第一个令嫣然想问这问题的人,坦白告诉嫣然,我是否令你生厌?所以每次急急开溜,现在又想着怎样离开马车呢?”
白他一眼后又道:“我从未见过像你那么摸不透的人,把想法藏在心底里,逼得没有法子露上半手。嫣然多么希望和你秉烛夜谈,畅所欲言呢!”
项少龙放下心来,看来她仍未爱上自己,只是生出好奇之心,希望多知道点他的想法。当然,若此刻他发动攻势,把二十一世纪的精采理论拣几个出来取悦她,说不定可占得花魁,夺取芳心。只叹刻下有心无暇,还要快点联络上乌卓和蒲布,安排逃出大梁这迫在眉睫的急事。
马车停下。
项少龙愕然往车窗外望去,原来是一块林中空地,四周静悄无人。
纪嫣然伸出纤美的玉手,轻轻推推他的肩头,眼中异采迫人,道:“若还觉得嫣然并不讨厌,下车吧!”
项少龙更是胡涂,讨厌她与否和下车有什么关系呢?禁不住她连番催促,茫然步下马车去。
纪嫣然向驾车的大汉道:“你躲到远处去,半个时辰后回来。”
大汉领命去后,纪嫣然脱下白毛裘,露出内里的武士劲服,项少龙登时眼前一亮,目瞪口呆地盯着她身上美好的曲线和威风凛凛的英姿。
纪嫣然拔出腰间佩剑,娇笑道:“项少龙!我是奉大王之命来把你杀死的,应战吧!”
项少龙惊愕地道:“小姐说笑!”
纪嫣然脸寒如冰,秀眸射出锐利光芒,娇哼道:“谁和你说笑?看剑!”
项少龙眼前尽是剑光,不敢怠慢,拔剑出鞘,“当!”的一声架开她凌厉无比的一剑,只觉对方力道沉雄,毫不逊色于男儿的臂力,更使他震惊的是对方的剑似带着黏力,使自己无法展开剑势。纪嫣然像变成一头雌豹般,鬼魅地倏退忽进,腰肢像装上弹簧般有力地扭动,把腰腕之力发挥尽致,剑势若长江大河、无孔不入地攻来。
项少龙又气又怒,施出墨子剑法,苦苦守持,硬挡十多剑,勉强找到一个反攻的机会,一剑劈在对方剑锋上。纪嫣然的臂力自然及不上项少龙,仗的是剑法精微,教项少龙有力难施,这下给对方劈个正着,忙往后退开。
纪嫣然娇笑着道:“终于肯露出真功夫哩!”
项少龙被她先前一轮急攻,杀得招架乏力,虽说自己输在失去先机,主因仍是对方剑法高明,更胜连晋半筹,此刻哪敢让她,一剑当胸刺入,角度力道与时间均拿捏得无懈可击。
纪嫣然秀眸闪亮,在电光石火间侧身让开胸口要害,长剑由下而上,绞击飞虹剑。项少龙差点宝刃脱手,大骇下横移开去。纪嫣然剑光大盛,轻易地抢回主动,剑势开展,飕飕声中,奔雷掣电般连环疾攻,不教对方有丝毫喘息的机会。
项少龙此时真正体会到她为何可在魏国以剑术排名第二,实在胜过自己一筹,不过这只是纯以剑法论,自己的长处却是身体没有任何部份不是厉害武器,此次若要活命,不得不以奇招取胜。一边运剑封架,极尽墨子剑法擅守的本领,另一方面暗察地形,看看有什么反败为胜的妙法。
纪嫣然愈打愈勇,每一个姿势都是那么活力十足,既可怕又好看诱人。项少龙不住后退,背脊撞上一棵大树。纪嫣然哈哈一笑,长剑吞吐不定间,忽然一剑抹来,项少龙*横旁边剑扫挡。
“当!”的一声脆响,项少龙的飞虹应声脱手飞出。
纪嫣然呆了一呆,因为明显地是项少龙故意甩手,让她把剑劈飞,而她用猛力道,身子不由往同方向扑倾过去。
“砰!”的一声,纪嫣然的粉臀被项少龙飞起的一脚扫个正着,剧痛中不由自主往横仆跌,倒入厚软的草地里。纪嫣然大骇翻身,待要借腰力弹起,项少龙整个飞扑过来,压在她动人的身体上,两只大手铁箍般抓紧她手腕,立时使她动弹不得。
项少龙笑嘻嘻凑下脸去,近距离看她的秀眸,问道:“不服气吗?”
纪嫣然全身放软,松开握剑的手,俏脸转红,愈发娇艳明媚得不可方物,柔声说道:“嫣然怎会不服气呢?”
项少龙脸色一沉道:“那你怎样向你的大王交差?”
两人肢体交缠,阵阵销魂蚀丹的感觉激荡而来,偏又要说着这类敌对的话,项少龙真的不知是何滋味。
纪嫣然放弃反抗的软躺地上,眨眨美丽的大眼睛说道:“什么交差,嫣然不明白项先生你在说什么?”
项少龙看她打心底透出来的喜色,逐渐明白过来,愤然立起说道:“原来你在骗我。”
纪嫣然嗔道:“还不拖人家起来吗?”
项少龙气得差点不想理她,终是很难狠心对待这美女,伸手把她拉起来。
纪嫣然施礼道:“不要怪嫣然好吗?若非如此,怎能试出你的盖世……嘻……盖世脚法,人家那处仍很疼呢!”
项少龙苦笑摇头,走去拾起飞虹剑,还入鞘内,掉头便走。
马车回府途中,纪嫣然一副喜不自胜,得意洋洋的娇媚神态,不住偷看气呼呼的项少龙,温柔地道:“项少龙你发怒的神态真好看!”
项少龙为之气结,狠狠瞪她一眼道:“想不到才艺双全的纪才女会骗人,还扮得这么像。”
纪嫣然千娇百媚地白他一眼道:“你不奇怪为何人家想试你的剑法吗?”
项少龙挨在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摆出个满不在乎的样子,失笑道:“你想看看项某人是否有资格做你的未来夫婿,是吗?”
纪嫣然红着脸抿嘴说道:“只说对一半,因为尚未到那种地步,而你只是勉强合格。”接着“噗哧”一笑道:“直到今天,你还是第一个入围者,若你真想追求人家,嫣然可以尽量予你方便和机会。”
项少龙暗忖此女妙不可言,皱眉道:“爱情是男女间一种微妙的感觉,发乎自然,哪有像你这样百般考量的。”
纪嫣然秀眸闪着难以形容的光采,微笑着道:“说得非常动听,比任何人都要好,所以嫣然知道你只是因某种原因扮作不喜欢人家,但你看人家的眼神却透露出你内心的秘密。尤其刚才你把人家压在草地上时,嫣然更清楚你对我的心意。”
项少龙暗叫惭愧,又是哑口无言,只懂呆瞪着她。
纪嫣然欢喜地道:“究竟要回信陵君府,还是回嫣然的雅湖小筑?”
项少龙一震醒过来,暗骂自己给她迷得失魂落魄,嚷道:“快转左!”
纪嫣然发出命令,在抵达信陵君府正门前,转入另一条街去。
项少龙道:“请在前面街口停下,我要下车。”
纪嫣然发出命令后,幽怨地道:“项先生,纪嫣然真是令你那么毫不留恋吗?”
项少龙感到一阵神伤魂断,暗叹一口气,凑到她小耳旁柔声道:“小姐是项某人一生所遇到的女子中最动人的尤物,但时地上太不适当,很快小姐会明白我的苦衷,忘了我吧!好吗?”猛下决心,走下车去。
他站在街头,纪嫣然掀帘唤道:“项先生!”
项少龙暗叹一声,移到窗旁。
纪嫣然深深看他,俏目闪动智慧的光采,面色平静地柔声说道:“嫣然明白了,若有什么困难,记着纪嫣然会不顾一切来帮助你。”
项少龙在一间荒弃的旧宅内见到乌卓。这生死与共,绝对可靠的战友说道:“我们依你吩咐,在营地下打了一条地道通到营后一座山林里。又派人由地道穿过去,赶做十多条木筏,密藏在一条接连大沟小河旁的丛林中,顺水而去,两天可抵达齐国南面边境。”
项少龙大喜道:“雅夫人她们今天黄昏前会回到营地去,你教成胥装模作样,坚持明天上路,信陵君将不会提防我们。”
乌卓皱眉问道:“那你如何混出城来呢?信陵君会使人把你看紧。”
项少龙道:“我绝不能离开,否则谁也逃不掉。要凭那条地道把人撤走,最少要一个时辰。太阳下山你们须立即行动,弄些假人以掩人耳目,留下所有战甲马匹和重型装备。抵齐境后设法由牧民处买些马匹,昼伏夜行,可安然回到赵国去,总之秘诀在隐秘两个字,你当自己是马贼就行。”
乌卓脸色大变问道:“那孙姑爷怎么办,我丢下你回去,主人定会要了我的命!至少我留下来陪你。”
项少龙肃容道:“这是命令,你须照我的话去做,没有你,成胥定成不了事。”接着放软声音安慰他道:“我绝不会不爱惜自己生命的,而且还有周详的计划,不但足可自救,还可带走赵倩。”
乌卓仍是摇头,项少龙叹一口气,坦然向他说出整个计划。
乌卓听罢沉吟一会,道:“孙姑爷若三个月内回不到赵国去,我乌卓刎颈自尽,以报答孙姑爷的情义。”
项少龙既感动又无奈,再商谈一些细节,分手后,通过巧妙的联络手法,找到蒲布,密谈一番,施施然回到信陵君府。信陵君拉着他吃午饭,饭后项少龙到彩云阁见雅夫人。
雅夫人早得到信陵君方面的通知,收拾行囊,见他回来,不顾一切扑入他怀里,痛哭道:“没有你,雅儿怎也不走!”
项少龙大感头痛,又哄又吓,最后被迫说出整个计划,雅夫人知道这是他们唯一保命的方法,含泪答应。起程的时候到了,赵倩那边三主仆亦是抱头痛哭,一副生离死别的样子,闻者心酸。在项少龙的再三催促下,翠绿翠桐两婢挥泪上路。
信陵君亲自陪他们出城,抵达营地,成胥依足项少龙吩咐,坚持待到明天上路。项少龙诈作无奈地向信陵君打个眼色,接受成胥的提议。
信陵君笑着道:“我特别调来一营轻骑兵,明天清早护送他们回去。”
项少龙早看到那在附近监视的魏兵军营,只看规模便知兵力不少于二千人,心中暗笑,和信陵君返城去也。
两人并骑而行,信陵君道:“由现在开始,少龙最好留在府里,一来养足精神,免得节外生枝,坏了大事,我已派人把赵倩送往隐秘处藏好,好使少龙心无旁骛,应付明天的宴会。”
项少龙听得一颗心立时掉往万丈深渊,若赵倩被他扣押起来,自己岂非完全被这奸人控制?但他表面还要装出感激的样子。天啊!怎办好呢?
信陵君若无其事地问道:“嫣然今早找你干什么?”
项少龙这时想到的却是若信陵君明早发觉雅夫人等全体溜掉,自会怀疑自己的真诚,那时会怎样对付他和赵倩?闻言强颜笑道:“我也不知她找我做什么,东南西北扯着我说了一会。”
信陵君暗忖只要她没有看上你便成,再不说话。
项少龙心情极坏,神不守舍地回到信陵君府,回到住处,把那四名艳丽的婢女赶走,坐立不安,心焦如焚,“卜”的一声,一颗帛布包里的石子掷了进来。项少龙取下帛布,原来是刘巢的传讯,大意说信陵君加派人手监视他项少龙,所以不敢来和他见面,赵倩则被带到平原夫人的住所软禁起来,他们会紧密注意她,布底还绘有简单的地图,指出平原夫人所在的建筑物。
项少龙立时松一口气,只要知道赵倩还在府内,便不致一筹莫展。同时猜到信陵君不安好心,明天将会照样把赵倩由平原夫人代他送入宫去,把自己当作傻子和蠢蛋。
天色渐暗。项少龙放开心怀,让四名婢女回来服侍他梳洗沐浴,再出外厅与信陵君共进晚膳,虚与委蛇一番。
席间项少龙道:“今晚我想独自一人练剑,最好不要派人来侍候我。嘿!没有雅夫人,那些婢女又那么动人,我怕一时忍不住就糟糕!”
信陵君不疑有他,欣然答应。暗忖只要我多派人手监视,赵倩又在我手上,还怕你飞走吗?
项少龙回到屋里,立即在屋顶弄个小洞钻出去,把索钩射出,连接到附近一棵大树,然后回到屋里,正要绑上木剑,敲门声传来。项少龙无奈下忙解卸装备,走出房去,把门拉开,平原夫人艳光四射的立于门外,以复杂无比的眼神深深地看他。他心叫不妙,无奈下把她迎进来。平原夫人轻移莲步,往他寝室走去。
项少龙立时魂飞魄散,榻上放满见不得光的东西,怎容她闯进去,人急智生下,抢前两步,从后把她拦腰抱个正着。平原夫人娇吟一声,摊软入他怀里,泪水涔涔流下脸颊。
项少龙一生从未有过那么多女人为他流泪,大感头痛,把她扭转身来,捧起她梨花带雨的俏脸,扮作手足无措地道:“什么事!”
平原夫人闭上眼睛,咬紧牙根,强忍苦泪,只是摇头,满面凄楚。没有人比项少龙更明白她矛盾的心情,既要狠心陷害他,让他去送死,又忍不住来见他,这是何苦来由!平原夫人扑入项少龙怀里,用尽气力抱他,俏莲埋入他宽阔的胸膛,开始饮泣。项少龙暗暗叫苦,给她这样缠着,还怎样去救赵倩,若楚墨那批苦行僧般的剑手杀到,自己可能性命不保。
平原夫人平静了点,低声道:“少龙!抱我入房!”
项少龙差点喊救命,那间房怎“见得人?”忙道:“夫人!不是迟些吗?”
平原夫人跺足嗔道:“人家要现在嘛!还不抱我进去?”
项少龙把她拦腰抱起。
忽然门环再次叩响,两人同时一呆。
下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道:“夫人,君上有急事请你立即去见他。”
项少龙放下平原夫人,扮作无奈地摊手,心知肚明是信陵君接到平原夫人来找他的报告,怕乃姊感情用事,坏了大计,于是派人来将她请走。
平原夫人先是泛起怒容,接着神色一黯,应道:“来了!”
扑上前搂紧项少龙,献上一个搀杂快乐、痛苦和袂别种种复杂情绪的火辣辣热吻,低头推门去了,再没有回过头来。项少龙不知应恨她还是爱她,但刚才的一吻,确使他有永世难忘,销魂蚀丹、爱恨难分的感觉。
当项少龙来到平原夫人居住的大宅院,赵倩凄凉无依的芳心正苦苦地想念项少龙,他成为美丽公主唯一的希望。她一方面对项少龙有近乎盲目的强大信心,又深怕他不知自己被软禁在这里,两个反复交替的思想把她折磨得苦不堪言,形影不离地贴身看守她的两个健壮妇人先后浑身一震,分别晕倒地上,轩昂俊伟的项少龙傲然出现房内。
赵倩欣喜若狂,扑入项少龙怀里去,娇躯剧烈地颤抖。项少龙把她抱往隐避的角落,伸手解她的绵袍。赵倩纵使对项少龙千肯万肯,仍吓一大跳,暗怨这人为何在如此险境,还有兴趣来这一套。刚想抗议,项少龙爱怜地吻她的香唇,继续为她脱掉罗裙。
赵倩给他灵活的手指拂过敏感的肌肤,弄得又痒又酥软,六神无主,才发觉项少龙解下背上的小包里,为她只剩下绵布内衣的动人肉体穿上一套耐寒的厚暖衣裤,加盖一件黑色的护甲背心。项少龙蹲下去,再为她换上远行的靴子。赵倩感动得热泪盈眶,心中充满幸福和感激,这时就算为项少龙死,心甘情愿。
一切停当,项少龙站起来,像抱着世上最珍贵的宝物般,低声道:“小宝贝听话吗?”
赵倩拚命点头。项少龙取出布带,把美丽的公主兜缚背上,又把她修长的玉腿绕过腰间,用布带扎紧,两人立时二合为一,再无半点隔阂。这些布带,是雅夫人应他请求赶制出来,项少龙受过训练,深明适当装备的重要性,故此事前的准备工夫做得非常充份。赵倩伏在他强壮的背上,先前所有愁思苦虑一扫而空,舒服满足。项少龙来到窗旁,往外望去,轻轻推开窗门,侧耳倾听。一队巡逻守卫,刚在屋外经过。待他们远去,项少龙背起赵倩窜出窗外,轻巧地落到外面的草坪上。在以前的军训,他常背负数十公斤的东西翻山越岭,锻练体力,这么一位轻盈的美女,自然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在园林中,他忽而静匿不动,忽而疾风般狂奔,迅速灵巧地移动前进,目标当然是少原君那座两层楼房。
蓦地东南角钟鼓齐鸣,接着人声沸腾,还夹杂着恶犬狂吠的声音。
项少龙循声望去,见那方火焰冲天而起,在这星月无光的晚上,份外触目惊心。他心叫符毒你来得正是时候,趁所有人的注意力均集中起火处,迅速朝少原君的住处窜去。
喊杀声震天价响,兵刃交击声由项少龙住的那座平房方向传来。项少龙此时到达少原君房子后的花丛,见少原君领着刘巢等人,由屋内持兵器奔出,往打斗声传来的方向扑去。他心中暗笑,从刘巢早打开的窗门爬入房内,驾轻就熟钻进地道,把入口关上,奔下地道,朝后山的方向走去。他的靴子底垫软绵,虽是迅速奔跑,仍然踏地无声,不怕被信陵君听到,何况信陵君现在绝不会还呆在榻上。
奔跑一会,地道以九十度角折往南方,再一盏热茶的工夫,他来到地道另一端的出口。打开出口的铁门,然后沿门外往上的石级,直达通往地面最外一层的出口。外面是一个茂密的丛林,位于信陵君府南墙之外。
项少龙封闭地道,研究方向,朝大梁城最接近的城墙奔去,只要离开这座城市,逃生的机会大增。黑夜的街道*阗无人迹,有若鬼域,只恨家家户户门前挂有风灯,虽是灯光黯淡,又被北风吹得摇晃不定,仍极难掩蔽行踪。项少龙尽量避开大街,只取黑暗的横巷走。蓦地蹄声骤响,项少龙刚横过一条大街,在窜入另一道横巷前,已被敌人发现,呼叫着策马驰来。项少龙大吃一惊,想不通信陵君为何可以这么快腾出人手,追着他来?这时想之无益,惟有拚命狂奔。
赵倩紧伏在他背上的身体轻轻颤抖,显是非常紧张,使他更是心生爱怜。这金枝玉叶的美人儿,竟受到这等灾劫!奔出横巷后,刚转入另一条大街,左方蹄声急响,十多骑狂风般卷至。项少龙知道避无可避,把心一横,移往一旁,背*房舍,面向敌人。
来人纷纷下马,其中一人大笑道:“项少龙,今天看你逃到哪里去?”
竟然是以禽兽为师的嚣魏牟,他的左右手宁充和征勒当然在其中。项少龙心中暗数,对方共有十九人,无一不是骠悍强横之辈,幸好对方显是匆匆赶来,没有携带弩弓劲箭等远程攻击的可怕武器,否则只是扳动机括,把他两人杀死只是举手之劳。十九人分散开来,以半月形的阵式把他围得遁逃无路。
嚣魏牟冷笑道:“早想到你会临阵退缩,所以日夜不停监视你,哈!你背上就是那美丽的公主吧!今晚我保证可令她快乐地死去。”
他的手下闻言肆无忌惮的淫笑起来。
嚣魏牟加上一句道:“老子享受过后,你们人人有份!”
这些凶人更是怪叫连声,显然已视赵倩为他们囊中之物。
项少龙依着以前军训教下的方法,以深长的呼吸,保持心头的冷静,同时解开缚紧赵倩的布带,吩咐道:“倩儿!这是生死关头,你要提起勇气,怎也要躲在我背后。”
赵倩本被吓到失魂落魄,听到项少龙冷静自信的声音,勇气大增,站稳地上,可是由于双脚血气末复,一阵麻软,忙按上他双肩,靠在他背上。
嚣魏牟以机不可失,一振手中重剑,喝道:“上!”
项少龙拔出木剑,摆开门户,一声不响,鹰隼般锐利的眼神,紧盯分左中右三方扑来的敌人。嚣魏牟领着其它人逼过来,收紧对项少龙的包围。两旁房舍被惊醒的人探头出窗想看个究竟,给嚣魏牟的人一声喝骂,吓得缩了回去,不敢观看。三把长剑,同时往项少龙攻到。
项少龙一见对方的声势剑法,知是强悍的对手,手下如此,嚣魏牟当然更厉害。无暇多想,暗藏飞针的手一扬,正中左方敌人的面门,右手木剑拍的一声挡开正中攻来那人的长剑,趁对方长剑荡起的一刻,侧身飞出一脚,猛踢在对方下阴要害,然后拖剑扫开右方另一个攻击者。中针者仰天倒跌,当场毙命。中脚者往后抛跌,再爬不起来。
嚣魏牟那想得到他如此强横,勃然大怒,大喝道:“上!”仗剑抢先攻来,不让他再有取出飞针的机会。项少龙左手拔出腰间的飞虹剑,对他这曾受严格训练的特种战士来说,左右手同样有力灵活,不像一般人那样只惯一手可用。
项少龙大叫道:“倩儿跟我!”倏地横移,避开嚣魏牟。
赵倩踉跄随在他背后,杀气剑光三方涌至。
项少龙知道此乃生死关头,退缩不得,涌起冲天豪气,誓要拚死维护背后的娇女,右手木剑,左手飞虹,迈开马步,狂攻而去,气势的凌厉威猛,远超敌人。一阵铁木的交鸣声,项少龙与敌方两人同时溅血,他的胸口被敌剑划中,幸好有背心护甲,敌刃虽锋利,只能割破一道缺口,画出一道半寸许深的伤口。另一剑劈向他腰间,正砍在束腰的钢针处,安然无损。这类近身搏斗凶险万分,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尤其项少龙为保护身后的赵倩,对敌剑更是避无可避,所以交手见血,只看最后是谁倒下来,分出胜负。
攻击的五人中,一人被飞虹割破咽喉,立毙当场,另一人被他木剑扫中持剑的手臂,长剑当啷堕地,踉跆退开,其它三人被他回剑迫开。蓦地兵刃破风声及大喝声在右方响起,项少龙运剑往右旋荡,只见嚣魏牟由右方抢至,挥剑当头劈来。同时赵倩一声尖叫,另一敌人由左方贴墙掩至,目标当然是他身后的赵倩。
征勒和宁充两个剑术仅次于嚣魏牟的高手,从正前方一先一后杀至,力图一举歼灭项少龙。这些人均为身经百战之徒,不予项少龙任何逃避机会。
嚣魏牟那迎头劈来的一剑,看似简单,其实隐含变化,随时可改为侧劈,只是那一剑,已教项少龙难于应付,甚至不敢分神,其它攻势只能靠听觉去判辨。项少龙左手飞虹用尽吃奶之力,重重挥挡征勒正面攻来的一剑,把对方震得连退三步,然后左手一挥,飞虹脱手而出,化作一道电芒,闪电般贯入往赵倩扑去的凶徒胸甲里。同一时间木剑往上斜挑,卸去嚣魏牟必杀的一剑,再摆出墨子剑法玄奥的守式,木剑似攻非守,以嚣魏牟的凶悍,仍心生犹豫,暂退开去。
此时宁充的一剑,由正前方抹往他的颈项。项少龙的木剑来不及挡开,人急智生下,整个人离地跃高。
“当!”的一声,宁充斩颈的一剑,变成扫在他腰间放满钢针的袋上。宁充大吃一惊,项少龙的木剑横劈而来,扫在他头侧。头骨爆裂的声音传来,宁充往侧抛跌,撞得两个由左侧扑来的敌人同时变作滚地葫芦。
另一敌人觑准时机,趁他落地,抢前一剑当胸刺来至。项少笼勉强避开心脏的位置,敌剑破甲而入,刺进他左胁。椎心剧痛传遍全身,在赵倩凄然尖叫中,项少龙飞起一脚,狂踢对方跨间,那人剑势未尽,早被踢得连人带剑,往后仰跌,刚撞倒另一个想冲前攻击的敌人。剑刃由项少笼左胁猛抽而出,鲜血随之狂涌。
交手至今,项少笼虽受一轻一重两处剑伤,却被他连杀四人,重创二人,死者包括宁充这一流的高手。所有人均杀红了眼,剩下的十二人疯狂攻至。嚣魏牟更足暴怒如狂,二度由右方扑至,一剑下劈。
项少龙自知受伤后,更非嚣魏牟对手,大叫“倩儿跟我走!”往左方贴墙移去,手中木剑发挥至极致,挡格敌人狂风扫落叶的攻势。嚣魏牟反被己方之人挡在外围,气得他一把扯开自己的手下,挤身入内,扑前狂攻。
躲在项少龙身后的赵倩见二方面尽是刀光剑影,鲜血不住由爱郎身体溅出,勉强跟上十来步,双腿发软,支持不住,坐倒地上。项少龙这时已不知受了多少剑伤,感到赵倩跌倒身后,心叫完蛋,发起狠性,不顾自身,运起神力,一下横扫千军,把扑来的敌人扫得东倒西歪,再挡住嚣魏牟的一记重劈。
嚣魏牟这一剑乃全力出手,他的臂力本来胜遇项少龙,加上后者剧战下力尽身疲,木剑立时脱手堕地。项少笼全身十多处伤口一齐爆裂溅血,危急间飞起一脚,踢中嚣魏牟小腹,把这凶人送得踉跆后退,显然伤不到他分毫。
两把剑攻至。项少笼危急下拔出飞针,两手一扬,右手飞针贯敌胸而入,另一针却因左臂的严重剑伤牵制,失了准头,只中敌肩,那人的剑仍不顾针伤劈来。
项少龙暗忖此次真的完了,反手拔出匕首,正要先一步杀死赵倩,以免她受人淫辱,弩机声响,一枝弩箭电射而至,横穿过那人的颈项,把他带得横跌开去,当场倒毙。敌我双方同时往发箭处看去,只见一个戴着狰狞面具的怪人,身披黑色长袍,策马驰至,抛开手上弩弓,拔出长矛,幻出漫天矛影,杀进战圈。
敌人骇然回身应战。那人矛法凌厉无敌,加上是新力军,所向披靡,杀得敌人前仰后翻,转眼来到项少龙旁,矛势扩大,把嚣魏牟等全部逼开,沉声低喝道:“还不上马!”
项少笼认出是纪嫣然的声音,大喜下将赵倩举上马背,再拾起木剑,用尽最后的力气,跃到赵倩背后。
纪嫣然纯以双脚控马,手中长矛舞出千万道光芒,再次逼开狂攻上来的嚣魏牟,杀出重围,载着二人落荒逃去。
项少龙发了无数的噩梦。他梦到时空机把他送回二十一世纪,并审判他扰乱历史的大罪。一忽儿舒儿和素儿七孔流血来找他,怪他不为她们报仇。然后无数不同脸孔出现在他眼前,包括父母,亲友、美蚕娘、乌廷芳、赵王、赵穆等等,耳内不时响起哭泣声,鬼魂哀号!隐隐中他知道自己正徘徊于生死关头。不!我定要活下去,为人为己!我不可以放弃。身体忽寒忽热,灵魂像和身体脱离关系,似是痛楚难当,又若全无感觉。在死亡边缘挣扎不知多久的时间,项少龙终于醒过来。恍忽间,他似乎回到了二十一世纪军部那安全的宿舍里。一声欢呼在榻旁响起,赵倩扑到榻沿,泪流满面又哭又笑。项少龙还未看清楚赵倩,眼前一黑,昏迷过去。再醒过来,项少龙精神和身体的状况大有改善。赵倩欢喜得只知痛哭。
项少龙软弱地用手为她拭掉眼泪,有气无力地问道:“这是什么地方,我昏迷多久了?”
一阵熟悉的声音在入门处响起说道:“这是老夫观天楼最高的第五层,少龙你昏迷足有九天,换过别个人伤得这么重,失血这么多,早一命呜呼。但你非凡人,所以绝对死不了,可见天数有定,应验不爽!”
项少龙呆了一呆,一人来到床头,竟是齐人邹衍。
他一直对他没有什么好感,更想不到他会冒死救自己,大感惊讶问道:“先生为何救我?”
坐在床沿的赵倩道:“邹先生真的对你有救命之恩,若非他精通医术,悉心医治你……”
邹衍哈哈一笑,打断赵倩的话,俯头细看项少龙道:“真正救你的人是纪嫣然,老夫只是适逢其会。观天楼乃老夫研究天文的地方,是大梁最高的建筑物,包管没有人会查到这里来。况且老夫和你无亲无故,不会有人怀疑到老夫身上。”
项少龙精神转佳,逐渐恢复说话的气力,不解地道:“先生仍未回答我先前的问题。”
邹衍微笑道:“这事须由头说起,三年前,老夫在齐国发现一颗新星,移往天场上赵魏交界的地方,便知这时代的新圣人,终于出现,于是不远千里的来到大梁,找寻新主。”
项少龙听得一头雾水,道:“什么是天场?那里竟有赵国和魏国吗?”
邹衍傲然说道:“天人交感,地上发生的每一件事,都是上应天兆。老夫五德终始之学,是根据天上金木水火土五星而来,以天命论人事。天场就是把天上依照地上的国家地域分区,例如有客星犯天上某区的主星,那区的君主便有难,百应不爽。”
项少龙那有精神听这些充满迷信色彩的玄奥理论,问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邹衍看看正睁大美目瞧他,露出崇拜目光的赵倩,更是兴致勃勃,放言高论道:“怎会和你没有关系?就在你来到大梁的同时,那颗新星刚好飞临天场上大梁的位置,于是邹某便知新圣人驾临。初见你时虽觉你有龙虎之姿,一时还未醒觉,到你说出石破天惊的治国之论,终猜到你是新圣人,不过仍要到你那晚遇袭,始肯定老夫没有看错你。”
说完跪下来,恭敬地叩三个头。
项少龙啼笑皆非,忙求他站起来,道:“前一部份我可以明白,但为何我遇袭受伤,反更坚定先生的信念?”
邹衍说道:“在你遇袭那天的下午,纪小姐郁郁不乐回到雅湖小筑,被我再三追问,说你不肯追求她。于是老夫对她说,天上新星被另一颗星凌迫,恐怕你当晚会有劫难。因此纪小姐能及时把你救出,送到老夫这里,试问少龙你若非新圣人,怎会如此巧合?”
项少龙听得哑口无言,一阵疲倦袭上心头,勉强吃药后沉沉睡去。项少龙醒过来时,比上一次又好多了,可以坐起来吃东西,十多处剑伤均结为焦疤,只有胁下的伤口仍非常楚痛,其它的均无大碍。邹衍出外去了,原始天文台最上层只余赵倩一人,欣喜地喂他饱含珍贵药材的稀粥。
项少龙怜惜地道:“倩儿!你消瘦了。”
赵倩柔声说道:“比起你为我的牺牲,这算什么,那晚看着你为怕我受伤,用身体硬挡贼子的利剑,人家的心都碎了。”担心地道:“嫣然姊二天没有来过,真使人挂心。”
项少龙精神一振问道:“她常来看我吗?”
赵倩点头道:“她不知多么着紧你,帮我为你洗伤口和换药。”
项少龙一呆道:“那岂不是我身上什么地方都给你两人看遍?”
赵倩赧然点头,喜透眉梢,神态诱人之极。
项少龙心中一荡,抓她双手说道:“我定要报复,好好看遍我们公主的身体。”
赵倩轻轻抽回玉手,继续喂他吃粥,羞红脸道:“看便看吧!”
项少龙涌起无尽的柔情蜜意,美人恩重,哪能不心生感激。微笑道:“不但要看,还要用手来研究,公主反对吗?”
赵倩红透耳根,不依地横他一眼,更不敢答他,神情却是千肯万肯,项少龙畅快得叹息起来。足音在楼梯间响起,两人紧张起来。
纪嫣然娇甜的声音传上来道:“不用怕!是嫣然来哩。”
赵倩大喜,迎出门外。不一会两女挽臂出现在项少龙眼前。纪嫣然也消瘦了,看到他一对明眸立时闪起光采,与他的目光纠缠不舍。
项少龙道:“小姐救命之恩,项少龙永世不忘。”
纪嫣然毫不避嫌地坐到榻沿,先检视他的伤口,放心地松一口气道:“不要说客气话,你复原的速度惊人,你不知那晚满身鲜血的样子多么吓人,害人家为你哭哩。”粉脸一红又道:“嫣然还是第一次为男人哭。”
赵倩笑道:“嫣然姐对你不知多么好!”
项少龙大为感动,大胆地伸手握纪嫣然的玉手,柔声道:“看来我不但合格,还更进一步进入小姐的芳心,对吗?”
纪嫣然撒娇地望他一眼,若无其事地道:“对不起!仍只是在合格的阶段。”话虽如此,玉手却全无收回去的意思。
项少龙心中充满爱意,微笑着道:“只要合格便有机会,纪小姐不是会尽量方便我吗?”
赵倩见他们的对答有趣,在旁不住偷笑。
纪嫣然瞪赵倩一眼,向项少龙道:“人家千辛万苦来到这里,还坐到你身边来,不是在方便你吗?”
项少龙被她一言惊醒,回到冷酷的现实,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纪嫣然平静地道:“信陵君、龙阳君和嚣魏牟全力搜寻你,城防比以前加强数倍,城外和河道布满关防和巡兵,恐怕变成鸟儿方可飞出去。”
项少龙胆颤心惊地问道:“其它人呢?”
赵倩亲热地坐到纪嫣然身旁,道:“倩儿早问过嫣然姐,他们全部安全逃走,没给逮着。”
项少龙轻松起来,不过想起信陵君,便笑不出来,他失去《鲁公秘录》,怎肯放过自己?
纪嫣然面色沉了下来,道:“这几天魏人分区逐家逐户搜索你的行踪,最后终会搜到这里来。暂时他们只留意我,还没有怀疑邹先生,可是一天你离不开大梁,仍是非常危险。”
赵倩轻轻地道:“姐姐你这么有本事,必定有办法的。”
纪嫣然说道:“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办法,但城防是那么严。”记起一事向项少龙问道:“你腰上配带的东西很奇怪,邹先生那么见多识广的人都未见过,是从哪里弄来的?”
项少龙知道她说的是攀爬用的索钩和腰扣,答道:“那是我自己设计,由赵国的工匠打制的,只要到达城墙,我有方法带倩儿越墙而去。”
纪嫣然大为惊异,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轻地叹道:“愈和你接触,愈发觉得你这人不可测度。不过现在的情况下,你想到达城墙不被哨楼上的人发觉,根本没有可能,就算走出城外,亦避不过城外以万计的守军,所以还须另想办法。”
赵倩凑到她耳边悄悄说道:“姐姐是不是愈来愈喜欢他呢?”
纪嫣然俏脸一红,房内突然响起摇铃的声音。
项少龙还不知发生什么事时,两女脸色一变,说:“敌人来了!”
纪嫣然扶起项少龙,赵倩则手忙脚乱地收拾染上血渍的被单,收起所有与项少龙有关的东西。
项少龙惊骇地问道:“躲到哪里去?”
纪嫣然扶他到一个大柜旁,拉开柜门,里面放满衣物,哪有容人的空间。接着她伸手一推,衣物奇迹似的往上升起,露出里面的暗格。赵倩收拾妥当,垂下幕帐,赶过来合力搀扶项少龙避入暗格。
纪嫣然把载衣物的外格拉下,柜门竟自动关上,巧妙非常。
原供一人藏身的空间,挤了三个人在里面,紧迫可想而知。三人侧身贴在一起,赵倩动人的身体紧压他背上,而纪嫣然则与他正面相对挤压至拨水难入的地步。他可以清楚地感到纪嫣然胴体曼妙的曲线,尤其是他身上只有一条短裤,其刺激香艳差点使他忘记眼前的凶险。
纪嫣然比赵倩还要高一点,俏脸刚好搁到他肩头上,轻轻耳语道:“这是邹先生为自己设计的救命之所,想不到给我们用上。”
空间虽窄小,却没有气闷的感觉,显然设有巧妙的通气孔。
项少龙有感而发,心里面想着,这时代的人无论身份多么尊崇,仍有朝不保夕的恐惧,所以邹衍有藏身的暗格,信陵君有他逃生的秘道。
暗格内忽地多了些奇怪的响声。项少龙仔细观察,原来两女的呼吸急速起来,胸脯起伏,贴体厮磨的感觉更强烈。幸好项少龙身体仍相当虚弱,不致有男性生理上的反应,否则会更加尴尬。两女的身体愈来愈柔软无力,项少龙心中一荡,忍不住一手探后,一手伸前,把她们搂个结实。
纪嫣然还好一点,赵倩娇啍一声,纤手由后探来,搂紧他的腰,身体火般发烫。脚步声响起,自然是有人逐层搜查,最后来到最高的一层。
信陵君的声音在外厅响起道:“本人还是第一次来参观邹先生的望天楼,噢!这是什么玩意?”
邹衍平静回答道:“是量度天星方位的仪器,邹某正准备制一幅精确的星图。”
信陵君显然志不在参观,推门而入道:“噢!我还以为房内另有乾坤,原来是先生的卧室。”
邹衍笑道:“我的工作只能在晚上进行,没有睡觉的地方怎行。”
信陵君道:“不若让我到先生的观星台开开眼界。”
脚步声转往上面的望台去,三人正松一口气。再有人步入房内,仔细搜索,还把柜门拉开,巨细无遗。三人的心提到喉咙处,暗骂信陵君卑鄙,引开邹衍,让手下得机大肆搜索。折腾一番后,信陵君和邹衍往楼下走去。
三人轻松了点,立即感到肢体交缠的刺激感觉。赵倩和纪嫣然都是黄花闺女,虽说对项少龙大有情意,仍是羞得无地自容。赵倩和项少龙亲热惯了,还好一点;纪嫣然却从未试过这样挤在男人的怀抱里,一颗芳心不由忐忑狂跳,在寂静的环境里怎瞒得过项少龙的耳朵,只是这点,教她羞惭至极。
也不知有意还是无意,三人似都有点不愿离开这安全的空间。
项少龙的嘴唇轻揩纪嫣然的耳珠,轻轻地道:“喂!”纪嫣然茫然仰起俏脸,黑暗里感到项少龙的气息全喷在她脸上,心头一阵迷糊,忘了说话。项少龙本想问她可以出去了吗?忽然感到对方香唇近在眼前,暗忖若此时不占她便宜,何时占她便宜?重重吻上她湿润的红唇。纪嫣然娇躯颤抖,终于学赵倩一般探手紧搂他,仰起俏脸,任这男子进行非礼。脚步声又再响起,虽然明知外面看不到里面的情况,纪嫣然仍吓得把红唇移开,脱离项少龙使她销魂蚀骨的大嘴。
接着邹衍在柜外压低声音唤道:“可以出来哩?”
项少龙大感不妥,以信陵君这样的身份地位,邹衍没有理由不送他至楼外的,若是如此,不该这快返回来。还有是人都走了,以邹衍的从容潇洒,没有理由这么压得声音又沙又哑来说话。赵倩此时完全迷醉在项少龙强烈的男性气息里,根本不理会其它事情。
纪嫣然却是神思恍惚,迷糊间以为真是邹衍在外呼唤,正要答话,项少龙的嘴再封上来。纪嫣然暗叫冤孽,心想这人为何如此好色,不理邹衍的呼唤。那人又在外面呼唤两次。纪嫣然蓦地恢复澄明神智,知道有点不对劲,同时明白项少龙并非那么急色。
外面那人低骂道:“君上真是多此一举,明明没有人,仍要我逐层楼扮邹衍叫唤三次,嘿!”骂完后下楼去了。
三人同时抹过冷汗,信陵君非常谨慎,亦可见他手下能人众多,这人学邹衍的声音维肖维妙,只是低沉和嘶哑少许。纪嫣然自负才智,虽说刚才被项少龙吻得神魂颠倒,仍感羞愧,更对项少龙的机智佩服得五体投地。脚步声再响起,接着柜门打开,前格往上升起。两女羞得全把头埋入项少龙颈后。
项少龙尴尬地看着邹衍,苦笑道:“看来我并非什么新圣人,因为我完全没有圣人的定力。”
邹衍哑然失笑道:“我看你复元得比我想象中的圣人还要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