项少龙尚未有机会转身回府,雅夫人的车队与韩闯交错而过,驶进宅前广场里。项少龙暗叹一口气,迎了上去亲自为她拉开车门。
赵雅淡淡看他两眼,柔声道:“可以起来走动了吗?”
项少龙陪她登阶入府,活动手脚道:“再不爬起来,闷也要闷出病来。”
赵雅笑着道:“你的身子比龙阳君好多哩,到现在他仍赖在榻上,看来没有十天八天,休想复元过来。”接着压低声音问道:“韩闯来找你干吗?”
项少龙不想她撞上善柔姊妹,领她往外宅的东轩走去,漫不经意地道:“哪会有什么好事?这好色的家伙看上鄙人那对孪生姊妹花,想借去风流快活,给我回绝。哼!他不高兴又如何,我董某人最不欢喜这调调儿。”
这话真真假假,“真的”当然是韩闯确有此意,“假的”则是此非韩闯来找他的主因。赵雅哪能分辨,释然点头,还低骂韩闯两句。项少龙暗叫惭愧,认真来说,他并不比韩闯好多少,因为田氏姊妹是他由赵穆处接收过来的,分别处只田氏姊妹是甘心从他吧。
赵雅忽地挽起他手臂,由侧门穿出轩外的园林,往园心的池塘走去,低声问道:“你和赵穆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对你特别照顾?今早又匆匆前来找你?”
项少龙心中一惊,知道赵雅仍是为王兄效力,一耸肩道:“你问我,我去问谁?本人亦无须向任何人解释为何某某人对我特别好,又或对我特别不好!我董匡管他的娘。”
两人步至池边,赵雅拉他坐下来,笑着道:“人家很爱看你生气的样子,像个撒野的孩子。”
项少龙没好气地看她一眼,其实心底暗惊,以赵雅的仔细,他和赵穆的眉来眼去自是瞒她不过,只不知她有没有把情况告诉孝成王。
赵雅小鸟依人般靠着他,皱起鼻子道:“唔!你仍是浑身药味,非常刺鼻!”
项少龙不悦地道:“没人叫你要黐着我嘛!”
赵雅花枝乱颤般笑起来,状甚愉快。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你的旧情人闯进城来行凶,你还像很有闲情逸致的样子,算他娘的什么一回事?”
赵雅随手摘下石旁矮树一块尚未落下的黄叶,送至鼻端嗅着道:“这片叶子比你香多了。”
项少龙一呆道:“你不是在听我说话吗?”
赵雅双眸往他瞟来,白他一眼道:“你的嗓子既特别又充满性格,人家想不听都不行。”“噗哧”笑着道:“董马痴原来也像其它人那样,以为是项少龙到来杀人放火。不过不知者不罪,你既然不明白邯郸的情况,只好像盲人般瞎猜。”
项少龙心中暗笑,表面则大为讶地道:“难道不是项少龙吗?那谁与乐乘有如此深仇大恨,非置他于死地不可。”
赵雅贴得他更紧,诱人的酥胸大半压在他臂上,随手把黄叶抛进池里,仰望天上明月,柔声道:“杀人定要有仇恨吗?想知道是谁有可能杀死乐乘的话,得先告诉我赵穆今早来找你说过什么?唉!你难道不知人家关心你?”
项少龙苦笑着道:“你真的对我那么好?我看是怕我有什么三长两短,截不住项少龙吧!”
赵雅脸一红,微嗔说道:“算是两样都有好嘛!够坦白吧!快告诉我。”
项少龙见她神态娇美可人,勾起以前相处时打情骂俏的甜蜜回忆,一时呆起来。
赵雅敛起笑容,叹道:“你总是独行独断,不理别人,不知现在邯郸危机四伏,一不小心,就是诛家灭族的大祸,赵雅也保你不住,还要使性子。”
项少龙装作无奈地道:“他根本没有什么机密,只是来向我询问楚国的情况?我看巨鹿侯颇有点心事,当时我还猜他是给你那神出鬼没的旧情人吓怕了。”
赵雅沉吟片晌,幽幽一叹道:“这事本不应告诉你,但人家怕你受赵穆牵连,故迫得须说出来。”
项少龙心中大喜,知自己所料不差,乐乘果然是条两头蛇,在赵穆和孝成王间左右逢源,所以两方面均以为行凶者是对方。
赵雅凑到他耳旁道:“乐乘之死,赵穆的嫌疑最大。”
项少龙装作大吃一惊,失声道:“什么?”
赵雅道:“你知道这点就够了,莫再追问究竟。唉!赵穆真蠢,以己算人,行错这步棋,王兄对他仅余的一点顾念已不翼而飞,否则王兄仍会把事情拖拖拉拉的。”
项少龙皱眉道:“大王为何不立即把赵穆抓起来?”
赵雅冷哼一声道:“你知不知道乐乘是在怎样的情况下被杀的,二百多人,在不足半盏热茶的时间内非死即伤,赵穆的手下还未有这种本事,所以定是有人在背后给他撑腰。而且没有真凭实据,仍不可轻举妄动。王兄虽很想把廉颇或李牧召回来,但这却正中行凶者的奸计。唉!我也在为王兄为难呢。”
项少龙暗叫我的天,原来田单无辜地给卷进事件里,说不定李园亦难以幸免,乐乘之死,确是影响甚广。想及此点,项少龙故作愕然道:“看来明天我还是到牧场去,可以远离是非之地,以后专心养马,空闲时抱抱女人,快快乐乐过了这一生了事。”
赵雅娇嗔道:“那人家怎么办呢?”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你还是你,我还我,夫人的事与鄙人何关?什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就像老天爷开恩般漏他娘的一句半句过来,我才不希罕呢!若非念在给你挨挨碰碰时颇舒服,早把你轰出去,还来问董某什么人家怎办?”
赵雅不但不以为忤,还笑得差点气绝,按着小腹辛苦地道:“你完成承诺了吗?只懂怨人家,唉!和你一起光阴过得真快,只恨我还要入宫见王兄,待会人家来陪你好吗?”
项少龙苦笑着道:“你若想我身上大小七处伤口迸裂流血,即管来找我吧!这叫舍血陪玉人。”
赵雅嗔道:“你总有借口拒绝人家,赵雅很惹你厌吗?”
项少龙伸手解衣,哂然道:“不信你查验一下,顺便看看董某的真正本钱。”
赵雅浪笑着把他拉起来,叫道:“你这人呢!没有半点羞耻之心,不和你瞎缠,送人家到门外好吗?”
项少龙和她手牵手回到东轩,穿过回廊,往外宅走去。赵雅心情出奇地畅美,竟哼起项少龙以前听惯的悦耳小调。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夫人今夜为何兴致特高?”
赵雅忽地容色一黯,垂头不语,直到步出门外,登上马车,掀帘隔窗召他回来轻轻道:“项少龙走后,人家曾多次想过寻死,但却觉得太便宜赵穆,且也想为少龙多做点事,现在成功在望,你说人家应不应开怀?”
项少龙对赵雅的恶感再减三分,心内百感交集,脱口而出道:“若赵穆死了,你又怎样呢?”
赵雅脸忽地烧红,含情脉脉看他道:“本来还不知道,现在却晓得自己终找到取代项少龙的人,其它人都不行,这么说董大人明白吗?”
帘子放下,隔断项少龙的目光。直至马车去远,他仍呆立广场处,别有一番难以言述的滋味儿。
回到内宅,厅堂里只剩下善柔和荆俊,前者正兴致勃勃地研究摊开在方几上的地图,后者频打呵欠,只是苦于无法脱身。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她们呢?”
善柔不耐烦地道:“谁知你是不是舍得回来,我把她们赶入房内睡觉。”
荆俊苦着脸道:“我又不像大姊般睡足一整天,为何不顺便赶我去睡觉呢?”
善柔一手把地图卷起,瞪他一眼道:“你的脚长在我身上吗?自己不会回房怪得谁来。”
荆俊失声道:“刚才我说要去睡觉,是谁拉着我看地图的?”
善柔自知理亏,猛地推荆俊一把,娇喝道:“快滚!现在有人陪我。”
荆俊摇头苦笑,向项少龙投来同情的眼光,一溜烟般遁出内堂去。
项少龙抛开赵雅的事,坐到善柔对面,道:“给我看你画了些什么鬼东西出来?”
善柔正要再把地图摊开,闻言收到背后,杏目圆瞪嗔道:“你再说一遍!”
项少龙退让,道:“好姊姊!请给鄙人欣赏一下你呕心沥血的杰作好吗?”
善柔化嗔为喜,把帛图摊在几面,喃喃说道:“呕心沥血?你这人最懂夸张其词。”
项少龙定神一看,立被吸引。
这张邯郸城内外一带的地理形势图,极为精细,虽及不上二十一世纪借助空中摄影绘画的行军图,已是非常难得,想不到善柔有此本领,这亦是一个出色刺客必须具备的基本条件。
善柔见他全神贯注,欣然指手画脚,解释起来。项少龙听得不住点头,默默记牢。
到善柔说得小嘴都累了之时,外面传来三更的报时声。
项少龙伸个懒腰,打呵欠道:“今晚陪我睡觉吗?”
善柔脸一红,横他一眼,珍而重之收起帛图,摇头道:“我现在没有半丝睡意,你自己回房睡个饱吧!致致在我房里,倘若欢喜就把我这个把你看得比老天爷还大的妹子抱走。”
项少龙故作漫不经心地道:“你睡不睡悉随尊便!”往寝室走去。
善柔跳起来,叉腰嗔道:“喂!”
项少龙心中好笑,停步而不转身,背对着她道:“善小姐有何指教?”
善柔道:“你究竟肯不肯助我们姊妹对付田单?”
项少龙扭转虎躯,把手递向她道:“来!到我的睡榻上好好商量。”
善柔左右脸颊各飞起一朵红云,令这别具风格的美女更是明艳照人,狠狠盯他一会,跺脚道:“去便去吧!若你只是骗人家,我一刀子干掉你。”
项少龙笑着走过去,拉起她柔软温热的小手,凯旋回房去也。踏入房门,善柔猛力一挣,把纤手由他掌握里抽脱回来,转身欲走。
项少龙一个闪身,拦着去路,讶异地道:“不是说好了吗?”
善柔脸红如火,小手按到他胸膛上,以免撞进他怀内去,摇头道:“不!不成!”这才收回玉手,站直娇躯,垂头避开他意图不轨的灼人目光,
项少龙大感刺激,哈哈笑着道:“你又不是未和我在榻上厮混过,有什么不成的呢?”
善柔猛摇头,赧然道:“不!我知道此回是不同的。”
项少龙见她仍不敢看自己,失笑道:“原来凶霸如虎的柔姊竟也有害怕得羞答答的动人时刻!”
善柔勉强仰起满泛红霞的粉脸,一触他的眼神,又吓得垂下去,跺脚娇嗔道:“你让不让路?”
项少龙伸手解她襟结,淡淡地道:“你欢喜就动刀子吧!”
善柔给他的手摸上来,不要说动刀子,连站直娇躯都吃力异常,颤声道:“啊!饶过我好吗?”
对方熟练的手,已解开她上衣的扣子,襟头敞开来,露出雪白的内裳和隐见乳沟的襟口。善柔整个人抖颤起来,闭上双眸,呼吸急速,诱人的酥胸剧烈起伏。项少龙把她内衣襟口再往左右拉开,滑至肩膀停下来,使她那道剑伤和一大截粉嫩丰满、洁白如雪的胸脯和刀削般的香肩,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他眼前。
项少龙左手按着她赤裸的香肩,腾出右手以指尖轻触那道剑痕,爱怜地道:“是不是仍很痛呢?”
善柔随他指尖划过像吃惊的小鸟般颤抖着,“啊!”一声张开小嘴,呻吟道:“当然痛!你……噢!项少龙!你在欺负人家。”
项少龙把手移上,抓紧她另一边香肩,俯头吻在她的剑痕上。善柔哪还支撑得住,发出可令任何男人心动神摇的娇吟。项少龙顺手脱掉她的下裳,将她拦腰抱起,往卧榻走去。善柔两手无力地缠上他脖子,把俏脸埋在他肩头,剧烈地喘息。当项少龙揭帐登榻,她才回复点气力,由他怀里滚下来,躲到卧榻靠墙的内沿去。项少龙欲火狂升,逼了过去,探手去脱她亵衣,想起那晚和她纠缠后,她下摆敞开,美腿毕露的迷人景象,心内便若燃起一团永不熄灭的野火。在善柔象征式的推拒下,平日刁蛮凶霸的美女只剩下一件单薄的雪白内衣和香艳的短内裤。善柔忽地清醒,死命拉住襟口,以免春光尽泄,对方的手已抚上她浑圆结实的美腿。
善柔秀眸无力地白他一眼,颤声求道:“项少龙啊!不能这样的!你连门都未关好呢!”
项少龙啼笑皆非,遍抚她一对玉腿,爬起榻来,笑着道:“我还以为大姊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竟怕一道没有关上的房门,我顺你意思如何!”
当他重回帐内,善柔坐起来,狠狠瞪他。
项少龙嘻嘻一笑,坐到她身前,膝腿交碰,俯前道:“柔柔你忘记带匕首。”
善柔“噗哧”失笑,横他娇媚的一眼,没好气道:“即使有刀在手又如何呢?区区一把匕首,可以阻止你这色鬼吗?”
项少龙肆无忌惮地探手过去,由襟口滑进去作怪,啧啧赞道:“你不但是一流的刺客,还是一流的天生尤物。”
善柔一对秀眸迸出情火,两手无力地按他肩膀,娇喘道:“你放恣够了吗?”
项少龙大感雄风赳赳,充满征服难驯美女的快意,反问道:“柔姊又够了吗?”
善柔哪还睁得开眼来,忽地回手隔衣紧抓着他作恶的大掌,喘息道:“停一停好吗?”
项少龙还是首次听到她以哀求的语气和自己说话,让右手留在最战略性的要塞,暂停活动,笑着道:“那又怎样哩?”
善柔勉力撑起眼帘,盯着他撒娇道:“人家早说过你今晚要图谋不轨,你看现在弄得人家成什么样子?”
项少龙故作奇怪地问道:“什么样子?当然是最诱人可爱的样子哪!”
又再揉捏不休。
善柔全无抵抗之力,随他的动作抖颤呻吟,求道:“让人家再说几句话好吗?”
项少龙得意洋洋暂止干戈,以征服者的雄姿道:“这时候还有什么好说的?你应知接着会发生什么事。”
善柔娇羞不胜,垂首点头道:“正因知道,所以想和你这大坏蛋作个商量。”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两军交战,一方败北,除屈服投诚外,还有什么可以商量的。”
善柔大嗔道:“谁要投降,你只是小战得利,人家……”
项少龙更感乐趣盎然,收回右手,笑着道:“噢!我差点忘记你仍有土地没有被占领,京城尚未失守。”
当他的手沿腿而上,善柔羞急下回复力气,一个翻滚,脱出他的魔爪,由他身旁滚至外档榻沿处,娇笑着道:“不要过来,否则我立即溜到房外去。”
项少龙毫无追赶之意,好整以暇地转身后移,靠贴着墙舒服地伸展长腿,指头一勾道:“夫人乖乖的给我过来。”
衣衫不整,钗横鬓乱、春光大泄的善柔叉腰嗔道:“不!”
见到项少龙胸有成竹地饱餐自己的无限胜景,又软化下来,可怜兮兮地道:“除非你答应不再侵犯人家。”
项少龙没好气地道:“在这时代有哪一场仗是刚尝甜头,却忽然退兵呢?善柔你已长大成人,应知今晚有些事是无可避免。”
善柔幽幽地瞟他一眼,然后认命似的移到他身旁,学他般挨墙而坐,伸展一对美腿,出奇地柔顺道:“你该心知肚明,从人家要扮你的夫人开始,善柔便拿定主意从你。但你也要体谅人家嘛!我一向看不起男人的自高自大,最不服气是像我们女儿家天生出来便是供他们淫辱欺压,动辄施虐,唉!我不懂再说。”
项少龙心叫惭愧,原来善柔有着这时代其它女性想也不敢想的看法,伸手搂她香肩,凑过去封上香唇,温柔地让双方默享那会使男女魂为之销的接触,善柔情意绵绵地反应。唇分,项少龙把她的脸移向自己,看她柔情似水的双眸道:“我会尊重柔柔的想法,今晚到此为止,你睡在我这里,我自己找地方睡觉好了。”
善柔发呆半晌,幽幽地道:“你要找致致还是田家姊妹?”
项少龙道:“我不想弄醒她们,不是还有间空房子?我到那里去好了。”
善柔有点感动地道:“想不到世上有你这种男人,处处为别人设想,好吧!我们一起到那里去。”
项少龙愕然道:“一起去。”
善柔回复平日刁蛮的样子,一嘟小嘴道:“待会你对人家作恶完毕,立即给本姑娘滚回这里睡觉。事后绝不准对任何人提起,更休想我会像致致般对你千依百顺,除非是我主动就你,否则再不得对我无礼。”
项少龙一呆道:“这是不是叫掩耳盗铃?”
这次轮到善柔发怔道:“什么是掩耳盗铃?”
项少龙解释道:“偷铃的贼,自己掩上耳朵,听不到逃走时铃摇的声音,以为别人也听不见,不正像小姐现在的行径吗?”
善柔笑得弯起蛮腰,嗔道:“那怎么同?这里并没有供人掩耳的铃声?”
项少龙笑着道:“柔姑娘似乎忘掉自己懂得呻吟呢?”
善柔大窘,恶兮兮地大力拉他跨下榻去,狠狠地道:“来!快天亮哩。”
项少龙忍俊不住捧腹狂笑着道:“柔柔你忘了榻上地下,都有你盗铃的衣衫物证。”
善柔本想发恶,旋即和他笑作一团,辛苦地由各处捡起衣物,面红耳赤地拉他往空房摸去。
两颗剧烈跳动的心,在恬宁的深夜,就像铃声般使他们感到全世界的人在聆听、注意,登时泛起作贼偷情的刺激滋味。
次日清晨,初尝禁果的善柔果然遵重言诺,若无其事地和赵致到花园练剑,荆俊掂记那美丽村女,天刚亮赶回牧场去,剩下田贞田凤陪项少龙吃早膳。
乌果此时进来道:“平山侯使人传来口讯,请三爷午后时分到他的行馆去。”
项少龙心念一动,立知想他做城守的不是韩闯而是晶王后自己,否则韩闯哪能这么容易约到赵国的第一夫人。细心一想,合情合理。现在邯郸诸将,分别隶属不同派系,只有他仍尚未与各大派系扯上关系,若被封城守,自然对晶王后生出知遇之心。异日孝成王归天,晶王后成为掌权的母后,他项少龙立成她最有力的心腹大将。但她为何会看上自己呢?
乌果见他沉吟不语,不敢打扰,正要退下,给项少龙召回问道:“外面的情况如何?”
鸟果恭立禀告道:“平静多了,但街头各处仍有赵兵截查行人,孝成王贴出通告,不准居民收留任何陌生人住宿,所有旅馆均被赵兵定时盘查。”
田贞、田凤对乌果很有好感,见他毕恭毕敬的样子,不住偷笑,乌果每当项少龙看不见,亦对两女挤眉弄眼,逗得两女更是开心。
项少龙忽道:“乌果!”
乌果吓了一跳,连忙应是。
项少龙道:“你给我找人通知纪才女,说我黄昏时会正式去拜会她,希望能和她一起吃晚膳。”
乌果领命而去。赵致和善柔香汗淋漓地回来,坐到项少龙两旁,田氏姊妹忙起来侍候。
项少龙想起善柔昨晚动人的肉体、狂野的诱人美态,心中一甜道:“你们不要先洗个澡吗?”
善柔不置可否,赵致却兴高采烈道:“饿得要命哩!”边吃边道:“柔姊今天的步法慢了很多,我也跟得上。”
项少龙自然明白步法转慢的原因,差点把口内的馒头喷出来。善柔粉脸通红,狠狠在几底扭项少龙的大腿一把。赵致先是一呆,旋则似有所悟,脸也红起来,垂首默默吃东西。气氛尴尬之极。
项少龙心中好笑,在几底各摸两女一把,拍拍肚子站起来,道:“我要出外走走,活动一下筋骨。”
赵致“啊”一声叫起来道:“等等人家!我差点忘记师傅嘱我带你到武馆去。”
项少龙叹道:“真的要去吗?”
赵致左右手各拿一个馒头,笑着道:“当然!唔!人家要到澡房。”
项少龙笑着道:“这是不是一个邀请呢?”
赵致脸飞红,横他一眼道:“你的脚又不是长在我身上,谁管得你到哪里去。”甜甜一笑,再送上媚眼,这才去了。
项少龙向低头大嚼的善柔道:“我们等姊姊来!”
善柔大嗔,一脚猛扫过来。
项少龙大笑闪开道:“好柔柔,还以为自己的脚法像昨晚般厉害,缠得我差点没命吗?”
善柔气得七窍生烟,取起一个馒头照面掷来。项少龙潇洒从容地一手接过,顺便咬了口,若有所思道:“怎也不够柔大姊好吃。”
在善柔疯虎般跳起来前,他早继赵致之后,溜进澡房里去。
那天早上在武士行会度过,赵霸问起“龙善”,项少龙推说到牧场去了。
赵致指导行会里的五十多名女兵在教场操练,赵霸把项少龙拉到一旁,亲切地道:“昨晚大王把我召进宫里,问起你的事。”
项少龙愕然道:“什么事?”
赵霸低声道:“主要是关于你和贵仆龙善那天力挫李园的情况,我当然是赞不住口哩!”
项少龙连忙道谢,心内却是七上八下地嘀咕着。孝成或者尚没有那种精明能察觉出他的可疑处,但郭开却是狡猾多智的人,说不定会对他们这批牧马大军生出疑心。当然孝成王可能只是想给他安排一个适合的职位,所以向赵国的总教练作出探询。听赵霸口气,孝成似还问他另外一些事,待会要教赵致打听一下。为了众人的安危,确须好好笼络赵雅,好探察郭开的诡谋,横竖赵雅曾骗过他,他骗回她,荡女也只好认命。吃过午饭,项少龙把赵致留在行会,独自往韩闯处去。
邯郸的气氛大致回复平静,行人显著减少,不时碰到巡城的士兵,见到他无不施礼致敬,比以前当禁卫官更威风。韩闯行馆四周刁斗森严,布满赵兵,项少龙推测是晶王后比他早来一步,她为何如此积极拢络自己?可见她有所图谋,急需一个亲信为她抓紧邯郸城的军权,而他这新来者最适合。记起席间晶王后与赵雅的不和,进一步想到若晶王后推荐其它人,赵雅定会反对,若是荐他董马痴嘛,赵雅或会持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态度。
经通报后,韩闯到大厅欢迎他,先把他引进侧厅,神色凝重地道:“待会小心点说话,我的王姊非常精明,说错半句,你这城守之职便完蛋。”
项少龙忍不住问道:“晶王后这样与我见面,岂非人尽皆知?”
韩闯道:“此回我来邯郸,另有任务,是把敝国的七公主护送来与太子举行大婚,晶王后借口探她,该不会启人疑窦。”
项少龙心中恍然大悟,此次政治婚姻,必是由晶王后一手促成,可见六国里赵人与韩人特别亲近。趁此机会,项少龙问起合纵一事,韩闯苦恼地道:“还不是田单和李园借燕国的事大造文章,两人互相勾结,把我们三晋视为比秦人更危险的威胁。我和姬重有点怀疑偷袭你和龙阳君的主使者是他们两人,既要杀死龙阳君,亦想把你除掉。”
项少龙心中一惊,事实上经赵雅提醒,他对初时猜估偷袭者乃信陵君的人的信心已开始动摇。虽说田单想笼络他,但那只是另一种“除掉”他项少龙的方法。在这时代,不能用者干脆杀掉,免得便宜别人。
有人来报,晶王后可以见他。项少龙随韩闯穿过两重天井,经过一座大花园,在内轩里见到赵国的第一夫人。施礼后,晶王后向韩闯打个眼色,后者和婢仆侍卫全退出去,剩下两人对几而坐;华裳美饰衬托下,赵国之后更是雍容华贵,艳色照人。项少龙暗拿她与平原夫人比较,确是各擅胜场,难分轩轾。
晶王后目光灼灼打量他,淡淡地道:“董先生知不知本后今天为何要约见你?”
听她语气,项少龙更肯定看上他的是她本人,而非韩闯,后者只是奉命穿针引线,恭敬地答道:“韩侯说过,晶王后知遇之恩,鄙人日后纵使肝脑涂地,定要回报。”
晶王后丝毫不为他的明示忠诚所动,冷冷地道:“本后看得起你,有两个原因,先生想知道吗?”
项少龙愕然抬头,暗忖难道独守宫禁的美妇看上他的“男色”?
晶王后双眸深深地瞧他,缓缓地道:“第一个原因,是因田单很看得起你,所以你董匡绝不应差到哪里去。”
项少龙露出恍然大悟之色,同时好奇心大起,问道:“敢问晶王后另一个原因是什么呢?”
晶王后轻轻一叹道:“因为我在你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他也像你般是那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只可惜时机不巧,他永远不能为我所用。”
项少龙心中一震,自然知她说的人,正是自己。
晶王后见他沉吟无语,讶异地道:“先生不想知道那人是谁吗?”
项少龙坦白道:“看到晶王后满怀感触,鄙人不敢相询。”
晶王后对他的善解人意满意地微微点头,语气转冷道:“你和赵穆究竟是什么关系,为何他竟千方百计把已送出的田氏姊妹设法转赠与你呢?”
项少龙知道此刻绝不可有丝毫犹豫,也不能像答赵雅般答她。耸肩道:“巨鹿侯由鄙人进京开始一直恩宠有加,至于是什么原因,鄙人便不晓得。”
晶王后瞪他顷刻,沉声道:“由今天开始,董匡你只能对大王和本后尽忠,否则横祸临身,莫怪本后不曾提醍你。以先生的才智,不用本后明言,该明白是什么一回事。”
项少龙暗叫厉害,这女人把孝成王抬出来与她并列,真真假假,确教他难以分辨。她一方面利用赵穆,同时暗防赵穆。
晶王后又道:“巨鹿侯有没有和你说过什么特别重要的话?”
项少龙思索半晌,道:“巨鹿侯似乎很不欢喜李园,常问我有什么对付他的方法,其它没有什么特别的。”
晶王后满意地点头,改变话题道:“赵雅是否常来缠你?她长得不美吗?为何你总是对她若即若离。”
项少龙知她是借问此等私事,来测试自己的忠诚,闷哼一声道:“鄙人不欢喜朝三暮四的女人。”
晶王后笑着道:“本后很欢喜你这种率直的性格,但若你想登上城守之位,必须与赵雅虚与委蛇,就当作本后对你的第一个吩咐。”
项少龙故作为难之色,歉然道:“请恕董某粗人一个,很难蓄意去诓骗别人。晶王后若是命鄙人赴战场与敌决一生死,鄙人绝不会皱半点眉头。”这叫以退为进,若他为城守之位,完全违背一向的作风,反会教这毒辣无情的女人看不起他。
果然晶王后丝毫不以为忤,娇笑着道:“我早知董先生不是这种人,不过荡妇更易使男人动心,本后不是逼先生去骗她,只是要你向她略显男性风流本色,当她是个送上门来的歌姬如何。”
项少龙见她媚态毕露,心中一荡,故意逗她微笑着道:“也是道理,不过我自家知自家事,凡是和鄙人欢好过的女人,事后都难以离开鄙人。”
晶王后本是狠狠瞪视他,旋则花枝乱颤地笑起来,大有深意地横他一眼道:“为何你们男人说起对女人的本领,总爱自夸自赞,教人怎晓得谁有真材实料?”
项少龙很想说既有怀疑,何妨一试,不过终不敢说出口,哑然失笑道:“听晶王后这么说,才知原来其它男人也爱如此自夸的。”
晶王后忽地俏脸飞红,知道说漏了口,岂非明白告诉对方,自己和很多男人有过一手吗?项少龙蓦地想起近水楼台的成胥,这个忘恩背义的小子,说不定是借晶王后的关系扶摇直上,但为何晶王后不保他续代城守,反选上自己?旋又恍然大悟,若这有野心的女人在朝廷内外都有她的人,自然更易操纵政局。一时间两人相对无言,气氛尴尬。
晶王后站起来,脸容回复凛然不可侵犯的神态,冷冷地道:“我走了!此事你不可以告诉任何人,否则本后绝不饶你。”
项少龙心中大骂,表面当然做足逢迎工夫,直至把她恭送出门外,始松一口气。向韩闯告辞之时,韩闯大作老朋友状,坚持要找天和他到官妓所凑热闹,这才放他离去。项少龙闲着无事,早点往找纪嫣然,隔远看到田单的车队浩浩荡荡开进纪嫣然寄居的刘府,吓得掉头便走,先回府去。善柔和田氏姊妹不在家,问起来才知善柔去逛街,拉她姊妹去了。
乌果陪他来到寝室门前,低声询问道:“乐乘的首级已运至牧场,大爷问三爷如何处置。”
项少龙道:“请大哥看着办!过几天风声没有那么紧,把这奸贼人头送返咸阳给吕相,再由他交给姬后。并要他们不可泄出消息,否则谁都知道乐乘是我们杀的。”
乌果领命而去。项少龙回房倒头睡足两个时辰,匆匆赶往刘府去,善柔等仍未回来。日落西山,由于居民没事的都不敢出门,市容更见惨淡。项少龙大兴感触,暗忖其实全是昏君孝成王一手造成。
不过更可能是命运的安排,否则休想有小盘这个未来的秦始皇出现。唉,或者就是邹衍所说的天命。
到达刘府,纪嫣然正苦候他,使人把他直接领到小楼见面,邹衍也在那里,三人相对,自有一番欢喜。
纪嫣然预备一席精美的酒菜,三人围几坐下,俏佳人为两人亲自斟酒,对饮一杯,怨道:“到今天才有你的讯息,累人想得多了几根白发呢。”
邹衍哈哈笑道:“你的秀发若真是这么不争气,我代表天下男人罚你一杯。”
两人碰杯一饮而尽,项少龙向纪嫣然陪罪,再向美人儿打个眼色,后者会意,挥退服侍的两个丫环。
项少龙压低声音道:“你们应知邯郸前晚发生的大事吧!”
纪嫣然微感震惊道:“果然是你们做的,真厉害,二百多人剎那间非死即伤,不但震动全城,田单李园等亦惊骇莫明,疑神疑鬼。”
邹衍皱眉道:“不过也暴露你们的行藏,刚才田单来拜访嫣然,说起此事,他表示怀疑是项少龙做的。”
项少龙心中微懔,知道纵可骗过孝成王和赵穆,却绝骗不过这一代枭雄,幸好他还有滕翼这着暗棋,足以惑他耳目,点头道:“他来找嫣然还有什么目的?”
纪嫣然关切他安危,没有答他,反道:“怎办好呢?若他真个怀疑上你们?”
项少龙笑着道:“不用担心,现在邯郸城内人人互相猜疑,孝成王等便怀疑是田单和赵穆连手干的,而且我尚有布置,足可使敌人疲于奔命,草木皆兵。”
邹衍笑着道:“草木皆兵?这句形容对邯郸确是非常贴切。我和嫣然研究过乐乘被杀一事,还以为非你下的手,一来因你们人手太少,二来均认为你不会在活擒赵穆前,来这么打草惊蛇的一手。”
纪嫣然心慌意乱,怨道:“少龙!你太鲁莽。”
项少龙道:“我是经过再三思量,故有此一着。趁力战受伤的当儿,没人会怀疑到我身上,付诸行动。”接着说出不得不杀乐乘的原因,与随之而来的后果。同时道:“若有人事后调查,会发觉当时我府内只有百多人,头号手下龙善又不在城内,谁会相信我们有能力做出这种事来。而且翌晨整批人又完好无恙地出城返回牧场,更令人想不到他们是伏袭乐乘的人。”
纪邹两人不能置信地瞪着他,以百多人对付二百多人,竟能不损一兵一卒,此事谁会相信。只是此点,就算精明如田单,亦不应怀疑到他们身上。
纪嫣然轻松起来,再为他添酒道:“你这人总是能人所不能,教人吃惊。唉!一天不见你,嫣然也觉日子难过哩!”
项少龙抱歉地道:“可是今天我来找嫣然,却是要你和我分开一段时间,先一步回咸阳去。”
纪嫣然纤手一震,酒斟到几上去,脸色大变道:“怎也不能答应你,此事没有商量,什么理由都不听。”
项少龙求救的望向邹衍,大哲学家报以无奈的苦笑。
纪嫣然为邹衍的酒杯注满酒,甜甜浅笑着道:“不讲理一次也是没法子的。”
邹衍帮口道:“少龙为何想我们先到咸阳去?”
纪嫣然夹一箸菜肴放往邹衍碗内,微嗔说道:“以后不准任何人提起这件事。”
项少龙投降道:“好了!我就打消此意吧!纪才女满意吗?”
纪嫣然深情地瞥他一眼,会说话的美眸似在说“算你啦!”的样子。
项少龙惟有与邹衍对视苦笑。后者道:“邯郸非是久留之地,你有什么新计划?”
项少龙道:“若真能登上城守之位,很多事可迎刃而解,否则只好用计谋把赵穆骗到牧场去,强行将他擒回咸阳。”
纪嫣然道:“先不说赵穆是否有胆量离城,就算肯离城,没有一二千人护行,他绝不会踏出城门半步,且会步步为营,所以此为下下之策。”
项少龙冷哼一声道:“现在我正与时间竞赛,问题是赵人正在等待我不存在的亲族和牲口到达邯郸的一天。所以我定须在短期内逼赵穆谋反,他若变得孤立无援,还不是任我鱼肉,现在最大的难题仍是时间。”
两人均为他感到烦恼。
项少龙想起田单,再问道:“田单来访所为何事?”
纪嫣然脸微红道:“还有什么好事,他正式向人家提出邀请,要嫣然到齐国作客。”
项少龙暗忖田单倒直接了当,道:“嫣然怎样答他?”
纪嫣然道:“我告诉他要考虑几天,因我要问过你才回复他。”
项少龙沉吟片晌,道:“你和我的关系,看来只有龙阳君一人猜到,此情况对我们大大有利。虽仍未知偷袭龙阳君的人是谁,却间接帮我们一个大忙,解去龙阳君派人监视你的威胁。”
纪嫣然欣然道:“人家不管了,今晚定要去找你,人家有很多心事想和你说嘛!”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什么心事?现在不可以说吗?”
邹衍笑道:“要不要老夫避开一会?”
纪嫣然霞烧玉颊,狠狠在几下跺项少龙一脚,羞嗔道:“邹先生也在笑人家。”
项少龙心中恍然大悟,明白所谓心事只是说给邹衍听的堂皇之词,其实是捺不住春思,要来和他倒凤颠鸾。
项少龙看看时间差不多,笑着道:“今晚董某人恭候纪小姐芳驾,噢!你们知不知乐乘的葬礼何时举行。”
两人均大摇其头,他思索片晌,问起李园的情况。
纪嫣然道:“他每天都来串人家门子,听他口气,这一轮他和郭纵过从甚密,看来郭纵把女儿嫁他的事已成定局。”
项少龙为郭秀儿这可爱美女的未来命运叹一口气,告辞离去。有很多事目前急也急不来,惟有看看城守之位会否落到他手上。
项少龙踏进府门,乌果报上道:“雅夫人来了,我想请她到东轩等你,她却坚持要到内堂去,她的脸色很难看呢!”
他早看到广场上赵雅的座驾和赵大等随从,门外还有队赵兵,听到乌果对赵雅的形容,暗呼不妙,道:“柔夫人和致姑娘呢?”
乌果道:“她们回家探望正叔,今晚不会回来。”
项少龙皱眉道:“她们有没有碰上头?”
乌果道:“柔夫人亲自接待她,致姑娘则躲起来。”
项少龙松一口气,径自举步往内堂走去。跨入门坎,凭几独坐的雅夫人抬起脸往他望来,脸色苍白。
项少龙到她身旁坐下,小心地道:“你的脸色为何如此难看?”
赵雅冷冷地道:“董匡!你究竟有没有派人拦截项少龙?”
项少龙着实地吓一跳,故作不悦地道:“夫人何出此言,我董匡难道是轻诺寡信的人吗?”
赵雅道:“那为何我们接到消息,项少龙扮作行脚商人,出现在邯郸东面三十里的一条小村庄,还与当地的守军发生激战?”
项少龙放下心来,滕翼终于出手,关心地问道:“有没有捉到项少龙?”
赵雅摇头道:“荒山野岭,谁能拿得他住。”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既是如此,夫人的脸色为何这般难看?”
赵雅微微一怔,垂首凄然道:“我不知道,或者是怕他知道自己行藏败露,再不会到邯郸来。”
项少龙明白她心情矛盾,既不想他来但又希望他来,叹道:“其实前天晚上我的手下便截住他,还告诉他我们是奉夫人之命去警告他,至于他为何仍会来到离邯郸这么近的地方,就非我所能明白,我刚刚收到消息,故未能通知夫人。”
赵雅怀疑地看他,道:“你不是骗我吧?”
项少龙故作生气地道:“你在这里稍候片刻,我去拿证物给你过目,然后再把你轰出府门,永远不再见你。”
在她说话前,溜回寝室去,取了一枝飞针,回到厅内,把飞针放在雅夫人前面的几上去。
灯火映照下,钢针闪闪生辉。
赵雅伸出纤指,指尖轻触针身,情泪夺眶而出,颤声道:“天啊!你们真的找到少龙,他……他有什么话说?”
项少龙以衣袖为她抹掉泪珠,道:“他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当我的人问他要证物,他由挂满飞针的腰囊挑一根出来,接着离开。想不到现仍未走,确有胆识。”
赵雅再无怀疑,咬紧下唇,好一会后轻轻地道:“董匡你可否再为赵雅做一件事。”
项少龙奇怪地问道:“什么事呢?嘿!我差点忘了要把你轰走,你还厚颜来求我做这做那。”
赵雅连他半句话都没听进耳内去,以哀求的语气低声道:“立即带我去赶上他好吗?”
项少龙失声道:“怎可能呢!”
赵雅如梦初醒般,娇躯一震,转身扑入他怀里,“哗!”一声痛哭起来。
项少龙满怀软玉温香,也感凄然;暗自感叹早知如此,何必当初?赵雅哭出心中凄苦,只是香肩仍不住抽搐,默默流泪,累得项少龙胸前湿一大片。正不知如何收拾善后,她倏地平静下来。哭泣收止顷刻,赵雅坐直身子,垂下螓首任由项少龙为她拭掉泪渍。
项少龙喟然道:“夫人前世定是欠了项少龙很多眼泪,所以今世还个够本。”
赵雅绽出一丝苦笑,摇首不语,神情异常。
看她哭肿的双眼,项少龙叹道:“根本没有人可代替项少龙在你心中的位置,夫人不要再骗自己和我老董了。”
赵雅歉然地伸手摸上项少龙湿透的襟头,俏目射出灼热无比的神色,咬着樱唇道:“我想试试看,董匡,现在我很需要男人,可否抱赵雅到房里去。”
项少龙心中叫苦,若他再拒绝赵雅,实在于理不合,而且亦有点不想令她脆弱的心再备受打击和伤害。况且为了城守之位,实不宜得罪她。可是纪嫣然待会来找他,应付完赵雅,哪还有余力慰藉俏佳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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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雅俏面燃烧起来,微嗔道:“你还犹豫什么呢?”
项少龙心中苦笑,把她拦腰抱起来,心神却回到二十一世纪曾看过的色情片,凭记忆搜索所有片段,参考各种花式,看看可有特别精彩的,否则若仍沿用惯常那一套,定瞒不过曾和自己欢好过无数次而经验丰富的荡女。赵雅不知为何,激动得不住抖颤,似乎只是给壮健若项少龙的男人抱着,且不须有任何动作,已春情澎湃,难以自禁。项少龙以丑妇终须见翁姑的心情,踏进房内,掩上房门,把她横陈榻上。赵雅仰望他,脸红似火,不住喘息,放浪的样儿,诱人至极点。项少龙卓立榻旁,心中忽地觉得有点不对劲,一时却想不起是什么事。
赵雅柔声道:“董郎为何还不上来?”
项少龙临阵迟疑,故意打岔道:“这几天李园还有来找夫人吗?”
赵雅微怔道:“在这时候,还要提其它人吗?”
项少龙不悦地道:“先答我的问题。”
赵雅闭上双眸,轻轻道:“答案是没有,近几天我避到宫内去,不见任何人,心中只有两个人,一个是董马痴,另一个你该知是谁。”
项少龙坐到榻旁,猛咬牙龈,毅然为她宽衣解带,低声道:“李园在榻上比之项少龙如何?”
赵雅睁开双眸,苦恼地道:“不要问这种令人难堪的问题好吗?噢……”
项少龙在她酥胸温柔地摩挲,柔声道:“我想知道!”
赵雅被他摸得浑身发颤,扭动着呻吟道:“没有人及得上项少龙,他是天生最懂爱惜女人的男人,啊!董匡!求你不要再折磨赵雅,好吗?”
赵雅的反应激烈得近乎疯狂,事后两人疲倦欲死。项少龙虽心悬纪嫣然,但一时实无法爬出房门去,幸好虽是荒唐近半个时辰,但时间尚早,希望她尚未来就好了。榻上的赵雅,确是男人无与伦比的宠物,又懂讨好男人,比她美的女人不是没有,比她更狂放娇痴的女人却没有几个。
赵雅忽然把他缠个结实,当项少龙还骇然以为她想再来另一个回合,美女凑到他耳旁道:“我真的很开心,开心得纵然立刻死掉也无悔!”
项少龙叹道:“我比之项少龙又如何?”
赵雅的香吻雨点般落到他脸上,以令他心颤的眼神深深注视他道:“你是指以前的项少龙吗?”
项少龙立时遍体生寒,全身发麻,硬着头皮道:“夫人何出此言?”
赵雅一个翻身,把他压在身下,香吻再次洒下,热泪泉涌而出,凄然道:“少龙你不用骗我!今天你忘记涂上香粉,身上的药味又不浓重,人家刚才伏在你怀里,把你认出来,所以要和你合体**,好作证实,唉!少龙啊!你虽有通天之能本领,在榻上怎瞒得过人家呢?天啊!世上竟有这么精美的面具,骗得雅儿苦透了。”探手来掀他的面具。
项少龙颓然任由她解开面具,露出真面目,赵雅的泪水珍珠串般滴在他脸上,悲喜交集,泣不成声。
项少龙心中暗自感叹,爱抚她迷人的颈背,一个翻身,把她压在体下,深深望进她眼内去,苦笑着道:“田单批评得好,我项少龙最大的弱点是心软,见到你为我那样凄凉无助,不顾一切的样儿,早抛开往事,否则你怎能投怀送抱,拆穿我的西洋镜?”
赵雅一怔道:“什么是西洋镜?”
项少龙暗骂自己胡涂,这时代哪来西洋镜,含糊道:“总之是给你拆穿。”
此刻赵雅哪会深究,狂喜道:“天啊!你真的原谅雅儿吗?少龙!求你吻吻人家啊!”
项少龙暗忖此时想不讨好她也不行,低头重重封上她的香唇。赵雅狂野地反应,不知由哪里来的力气,肢体缠得他差点透不过气来,陷进歇斯底里的状态中。缠绵良久,项少龙终于脱身。
赵雅意乱情迷,喘息道:“少龙!唤我的名字好吗?雅儿自从干了大大对不起你的蠢事后,从没有一刻快乐过,苦透惨透哩。”
项少龙暗忖你和齐雨、韩闯和李园在一起时难道一点不快乐吗,心虽有此想,却说不出口来。
赵雅见他神色,明白他的心意,幽幽地道:“雅儿知错,由今晚此刻开始,假若赵雅还敢做出任何背叛项少龙的行为,教赵雅受尽人间惨刑而亡。”
项少龙不知是何滋味,凑到她耳旁低唤道:“雅儿!雅儿!”
这两句登时惹起另一场风暴,再云收雨歇,赵雅伏在项少龙身旁,侧头望他道:“你真了得,只凭百多人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杀死乐乘,弄得我们疑神疑鬼。”
项少龙舒服地伸展仰卧的身体,问道:“你们曾怀疑过我吗?”
赵雅叹道:“当然有啦!不过你的手下次晨精神抖擞地离城,没有半个受伤的人,使我们疑心尽释,唉!谁斗得过你呢?”接而低声道:“人家可求你一件事吗?”
项少龙不悦地道:“你是否又要和我作交易?”
赵雅惶然道:“不!雅儿不敢,只是求你。”
项少龙冷冷地道:“说吧!”
赵雅像受惊的小鸟般靠过来,把脸埋入他宽阔的胸膛里,楚楚可怜地道:“求你不要再用这种语气和人家说话好吗?那会使雅儿害怕你再次舍弃我的,当日雅儿肯答应王兄来对付你,是有个不可以伤害你的协议,否则雅儿宁死也不会出卖你的。”
项少龙脸容稍霁,皱眉道:“你还未说出要求。”
赵雅勉强压下惶恐的情绪,战战兢兢地道:“妮夫人之死是赵穆一手促成,王兄事后非常内疚,但米已成炊,那亦是他疏远赵穆的主因。自乌家和你到秦国之后,他整个人像苍老十多年般,且病痛缠身,老天早在折磨他。”
项少龙哂然道:“他似乎忘掉自己的女儿。”
赵雅一震道:“你不肯放过他吗?”
项少龙清醒过来,回复理智,压下逼赵雅在他和孝成王间选择其一的不智冲动,叹道:“好吧!看在你份上,我不再和他计较。”跟孝成王计较,该是秦始皇的事。
赵雅大喜道:“少龙你真好,下命令吧!你要人家为你干什么都可以。”
项少龙暗想这就叫因祸得福,有赵雅帮助,何愁大事不成。凑到她小耳旁道,“助我取得城守之位。”
赵雅哪敢开罪他,不住点头。
项少龙记挂纪嫣然,正要溜出去,赵雅欣然道:“事不宜迟,现在雅儿立刻去见王兄,城守之位可包在我身上。唯一会反对的人是郭开,他早有心中的人选。”
项少龙见她这么卖力,今晚又不再缠他,喜出望外,亲自为她穿衣着服,弄了一大轮,把她送出府门。
待她的车队远去,掉头返回府内,乌果迎过来道:“纪才女刚到,嘿!三爷真厉害,换了我便应付不来。”
项少龙心中苦笑,今晚不知如何向纪嫣然交差?
项少龙醒来时,早日上三竿,还是给善柔弄醒的,浑身乏力,不由暗自警惕,如此下去,铁打的身子也捱不住。
善柔一脸娇嗔,捏他鼻子道:“看你成什么样子,睡极也不够,管少你一晚也不成。”
项少龙坐起榻沿,伸手搂她蛮腰笑着道:“昨晚若有你在,我想爬起来都不行呢!”
善柔脱身开去,跺足道:“你不守承诺,又与赵雅鬼混,人家恨死你。”
项少龙愕然道:“乌果告诉你的吗?”
善柔绷紧脸道:“他敢不说吗?赵雅跟着还有纪嫣然,也不顾自己的身体。”
项少龙站起来做几个舒筋活络的动作,笑着道:“柔柔陪我去练剑好吗?”
善柔哪曾见过二十一世纪的柔软体操,惊异地道:“你的练功方法从哪里学来的?”
项少龙笑指脑袋,问道:“你的妹子呢?”
善柔道:“回武士行馆,她是教头嘛!”
田氏姊妹走进房来,喜道:“董爷终于醒了。”
项少龙心叫惭愧,梳洗更衣,拉善柔到园中练剑。正“劈劈啪啪”对打,滕翼雄壮的笑声在一旁响起来。项少龙大喜,着乌果代替自己陪善柔,回内堂与滕翼共进早膳,同时把近几天的发展毫无遗漏地和盘托出。
滕翼听到他终被赵雅识**份,哑口笑着道:“我早预估到有此情况,三弟人又心软,对这荡女更是余情未了。幸好对我们有百利无一害,让她将功赎罪好了。不过你最好着赵大密切监视她,一有不对劲,我们立即逃走。”
项少龙见滕翼没有怪责他,放下心事道:“既有赵雅之助,我们索性大干一场,首先要破坏六国这次的合纵之势,说不定可以乘机狠狠挫折一下田单和李园。”
滕翼讶异地道:“你不是对田单有点好感吗?”
项少龙给他看穿心事,老脸一红道:“初时我还肯定偷袭我们的人是信陵君,现在愈想愈不像,极可能真是李园和田单合谋干出来的好事,意图破坏三晋合一。待会我去探访龙阳君,打听他的口气。唉!我很易信任人和为人所惑呢!”
滕翼同意道:“这是你的优点,也是缺点。”
乌果来报,雅夫人来了。项滕两人对望一眼,均想到她定是带来好消息。
赵雅像脱胎换骨般,完全没有了那股凄怨郁郁的神态,回复往昔黠慧风流的俏样儿,神采飞扬,笑靥如花,美目盼兮,明艳照人。看得项滕两人眼前一亮,难以相信。
她隔远敛袱施礼,娇呼道:“董爷龙爷两位贵体安康,赵雅专诚前来拜晤。”
项滕两人面面相觑,这美女像她跟项少龙从没有发生过任何事般,在小几一旁袅娜多姿地坐下来,向两人甜甜一笑道:“依董爷吩咐,小女子幸不辱命,不知可否将功抵过。”
项少龙失笑道:“请先自行报上,看你立下些什么汗马功劳。”
赵雅巧笑倩兮的横一眼,傲然地道:“大小功劳各有其二,且让小女子一一道来。”
滕翼笑着为她奉上香茗,叹道:“第一功自然是造就一个董城守出来,对吗?只此一功,已足抵过。”
赵雅眉花眼笑道:“有龙大哥爱惜,赵雅对未来的担忧一扫而空!”
项少龙心中涌起无限欣慰,宽恕确比仇恨令人愉快和感到生命的意趣。眼前的赵雅比对起此前的样子,确有天堂地狱之别,含笑着道:“快报上其它功劳,看可值得我董马痴多予恩宠。”
赵雅脸上闪耀光芒,喜孜孜地道:“人家已说服王兄,把李牧调回京师,对付赵穆的奸党,可否算另一大功呢?”
滕翼猛地伸出手来一拍小几,低声道:“如此一来大事已定,哪到赵穆不立即作反。”
项少龙伸手和他紧握。
当赵雅把纤美的玉手参加这三手的联盟,项少龙笑着道:“如此大功,足可使董某人患上失忆症,忘了雅儿曾和别的男人鬼混。”
赵雅“啊!”地娇呼一声,又羞又喜又不依的白他一眼。
二人收回手后,赵雅道:“那女人果然在王兄前推荐过董爷,王兄还来问人家意见,妾身遂痛陈利害,顺带立下另一功劳。”
项滕两人惊讶地望向她。
赵雅像只快乐的小鸟般,得意洋洋地道:“人家对王兄说若能以马痴作城守,因他不隶属任何军方派系,赵穆定会加以笼络,待董马痴可将计就计,打入赵穆的阵营,尽悉奸党虚实,说不定可得到他谋反的凭据,那时李牧回来,可将奸党一网打尽。”
滕项两人大喜,同声赞叹。此招确是妙不可言,可使他们立即作出各种布置和进行计划。
赵雅认真地道:“董爷勿忘放过王兄的承诺,龙善大哥要作证人呢!”
滕翼笑着道:“忘了我是滕翼吗?唤我作二哥吧!”
赵雅显然在高涨至极的情绪里,甜甜的叫声二哥。
项少龙警告道:“雅儿你若以现在的样子去见人,等若在脸上写着我项少龙回来了。”
赵雅飞他一个媚眼道:“董爷不用担心,本夫人自有分寸。”
滕翼忽地低喝道:“大姨子何不出来一叙。”
项少龙早知她在旁偷听,赵雅却大吃一惊,往后廊望去。善柔换过贵妇式的常服,千娇百媚地走出来,脸绷紧,显是不高兴项少龙与赵雅重修旧好。赵雅的脸色亦不自然起来,善柔木无表情并示威地故意坐到项少龙身旁。
滕翼忙向项少龙打个眼色,后者早胸有成竹,微笑向赵雅道:“有了雅儿这妙计,假设我真的找到赵穆与田单合谋的证据,雅儿认为你王兄敢否对付田单呢?”
善柔“啊”一声叫起来,精神大振,看着赵雅。
赵雅乃耳听目明的精灵美女,除项少龙这命中克星外,善柔哪是她对手,故意卖个关子道:“这事到时再看,若计策得宜,不可能的事也可以变成可能的。”
善柔登时落在下风,在几底狠狠扭项少龙一把,要他为她说项。
滕翼先一步道:“齐国怎也比赵国强,此回田单亦非孤身来邯郸,过万精兵布于城外,我看你王兄只好忍下这口气。”
赵雅道:“齐国的中兴是因田单而来,此人若去,齐国有何足惧,不过逾万齐兵,又有旦楚统率,确非易与,现在随侍田单身旁的全是能以一挡百的好手,纵使以你们的实力,恐亦难以讨好。”
善柔冷哼一声道:“只要制造出一种形势,逼得田单仓惶逃返齐国,我们将有机可乘。”
项少龙道:“此事还须从长计议,现在首先是要找到可令孝成王信服田单确与赵穆合谋的罪证,其它的迟一步想办法。”
善柔喜道:“你这回可不准骗人呢!”
项少龙苦笑道:“你最好对雅夫人尊敬点,否则她怎肯为你尽心力。”
赵雅趁机道:“董爷怎可以这样说柔夫人,她对人家很尊重的!”
善柔脸一红,唯唯诺诺含混过去。项少龙想起乐乘,趁机问起他的葬礼。
赵雅不屑地道:“头都没有,怎宜张扬?”
滕翼问道:“鲁公秘录现在是否落在郭纵手上。”
赵雅骄傲道:“当然不是!秘录现在宫里雅儿的夫人府内,由小昭她们日夜赶功,多复制一份出来,完成后会把副本逐一交给郭纵,但仍要看情况的发展,若郭纵决意离赵,他不但拿不到鲁公秘录,还要死无葬身之地。”
项少龙恍然大悟,终明白为何见不到小昭这群可爱的婢女,同时也知道李园追求赵雅,非只是向他报复那么简单,实是另有图谋,不禁暗责自己思想不够精密周到。向赵雅道:“你要小心点,田单李园等无不想把秘录弄到手上,说不定信陵君也派人来抢回秘录。他对你恨意甚深,唔!我要派些人贴身保护你才成。”
善柔道:“不若由我们姊妹保护夫人!”
项少龙不悦地道:“你是想找机会行刺田单吧!”
善柔生气地道:“我善柔是那么不为大局着想的人吗,不识好人心。”见到三人无不以怀疑的目光瞪她,善柔可爱地耸肩道:“不信拉倒。”
项少龙站起来道:“趁我尚未当上城守,先去找龙阳君探个口风。唉!我复元了仍不去问候他,实在说不过去。”
善柔冷冷地道:“不要给他迷倒。”
项少龙打个寒噤,狠狠瞪她一眼。
善柔掩嘴偷笑,赵雅盈盈而起道:“雅儿走哩,让人家顺道送你一程吧!”
龙阳君坐在大厅的一端,地席上加铺厚毛毡,后靠软枕,以一张绣上美丽图案的薄被覆盖双腿,有点儿“花容惨淡”地看着项少龙由家将引领进来,柔声道:“请恕本君不便施礼,董兄不用多礼,坐到奴家身边来。”
项少龙眼光落到侍候他的四名年轻男仆上,他们长得出奇地清秀俊俏,充满脂粉味儿。
龙阳君笑着道:“董兄不用奇怪,他们是出色的美女,只不过穿上男装吧!”
项少龙心中大奇,难道龙阳君也爱女色?这可是“千古奇闻”。坐好后,接过香茗,四个男装美女和十多名亲卫默默退出厅外。
龙阳君眼神深深地瞧项少龙一会,眼里射出感激的神色,轻轻地道:“董兄救了奴家一命,奴家应怎样谢你呢?”
项少龙暗忖你唯一谢我的方法,是千万莫要用你“那种方式”来报恩。口上却道:“董某只是尽一己之力,何足挂齿?君上好了点吗?”
龙阳君眼中寒芒一闪,冷哼地一声道:“他们还要不了我的命。”
项少龙压低声音,开门见山道:“究竟是谁指使的,有仇不报非君子,我老董绝不会放过害我的人。”
龙阳君闭上眼睛,没有说话。
项少龙不悦地道:“君上是否有事瞒我,那天在峡口诱我们入去的是谁?”
龙阳君睁开眼来,淡淡地道:“此人叫夏月,赵人早找到他,只不过给人割断喉咙,再不能说出任何话。”
项少龙一怔道:“好狠辣,竟干脆杀人灭口。”
龙阳君冷笑着道:“杀了他也没有用,此人本是齐人,投靠我只有两年,本君见他剑法不错,人又似乎忠诚可靠,想不到竟是田单派来的奸细。”
项少龙一震道:“真是田单主使的。”
龙阳君闷哼道:“本君早奇怪田单为何亲来邯郸,现在终于明白,他根本对合纵全无诚意,只是希望趁秦政未稳,一举吞掉我们三晋,他对赵人更是不安好心,想趁李牧出征边疆、廉颇仍在攻打燕都的有利时刻,进行灭赵的阴谋。说不定他的大军已分散秘密潜进赵境,甚至以各种身份,躲在城里,准备里应外合。”
项少龙从没有把田单的问题想至这么严重的地步,大吃一惊道:“君上已把这推断告诉赵王吗?”
龙阳君摇头道:“事关重大,我没有凭据,怎可随便说出口来。过几天我身体复元,立刻返回大梁,以免成为被殃及的池鱼,董兄若肯和本君一道离去,本君自有妥善安排。”
项少龙奇怪地道:“君上难道坐看赵国给田单灭掉吗?”
龙阳君嘴角露出一丝阴寒的笑意,平静地道:“岂有这般容易?董兄尚未回答本君的问题。”
项少龙摇头道:“君上的好意董某心领,因我的族人和牲口均在来此途中,我怎可说走便走;何况董某始终是赵人,不会坐看赵国落入田单之手。何况这个仇我必定要报的。”
龙阳君缓缓地道:“田单现在实力强横,恐怕你们大王亦奈何他不得。经项少龙一役后,邯郸守兵在三万人间,大半还是老弱之兵,李牧廉颇远水不能救近火。董兄若想躲过灭族之祸,只有到大梁一途。除非你现在立即向田单投降,否则他定不会放过你,没有人比他更心狠手辣。”
项少龙被他说得心生寒意,暗想自己确有点低估田单。幸好还有赵穆这只棋子,否则死了都未知道是何事。站起来道:“君上好好休息!”
龙阳君知无法说服他,闭目再不说话。
项少龙默立片晌,告辞离去。街上阳光漫天,项少龙却像浸在冰水里。
街头宁静如昔,但他却涌起危机重重,杀气四伏的可怕感觉。
与龙阳君一席话,项少龙茅塞顿开,想到很多以前没有想过的可能性,勾画出一幅完整的图画。
田单是个充满扩张野心的机会主义者,准确地把握战国目下的形势,乘虚而入,希望首先吞并赵国。
乌家堡一役,邯郸守军伤亡惨重,根本没有壮丁补充,只能以老弱及妇女充数。赵国军方的两大支柱,廉颇正与燕人交战,李牧则要应付寇边的匈奴,无暇分身,故国都空虚,田单遂借到来商量合纵为名,带来一支虽只万人左右,却能威胁赵国存亡的精兵。当然!万人并不足够亡赵,龙阳君猜测田单另有大军潜入赵境,项少龙却不大相信,因为只会打草惊蛇。而龙阳君有此想法,只是因他尚不明白田单和赵穆的关系。通过赵穆,他将可操控赵政。孝成王一死,晶王后自然成为赵国的幕后操纵者,那时就可用卑鄙手段兵不血刃地害死李牧和廉颇两名大将。两人一去,赵国还不是田单的囊中物吗?至于袭杀龙阳君一事,则是出于外交上的考虑。
其它五国,必不会坐看齐人扩大势力,并吞赵国,所以田单须争取他们的支持。燕韩可以不理,前者正与赵人开战,后者过于积弱,几乎是每战必输的长败军,剩下的只有魏楚二国有干预能力。魏赵唇齿相依,势不会同意赵人的土地变成齐人的国土。楚国却是另一回事,魏国乃楚人北上的最大障碍,一天没能收拾魏国,楚国难以挥军中原。于是田单以此与李园作交换条件,由齐楚分别并吞赵魏两国,所以有偷袭龙阳君之举,将他项少龙列入袭杀的对象,自然是李园的主意,可是却给他破坏,使田李两人的如意算盘打不响。而更使田单乱了阵脚是乐乘的被杀,原本天衣无缝的倾覆大计,立即受到致命的打击。因为田单终对公然攻打赵国有上很深的顾忌,那是三晋的其它魏韩两国绝不容许的事。现在田单只能靠赵穆操控赵国,除掉李廉两名大将,其它都是下下之策。在这种情况下,若他项少龙登上城守之位,立成整个核心斗争和关键的人物。
滕翼听罢他的分析,摇头叹道:“这就是所谓合纵,教人不胜悲叹。”
项少龙苦笑着道:“我们这次来邯郸原是要报复,但这样发展下去,为公为私,都先要设法破坏田单和李园的阴谋。难怪赵穆这么有把握控制晶王后,全因有田单直接的支持。”
两人又谈了一会,项少龙回房稍息,到黄昏时分,赵王派人来召他入宫,项少龙大喜,立即进宫去见孝成王。这次赵王在内宫接见他,晶王后、赵雅、郭开和成胥四人全在场,行过君臣之礼,孝成王赐他坐到上座,然后轮到郭开和成胥。晶王后和赵雅则坐在对席处,两女均脸有忧色,显然城守之位,仍有些障碍。项少龙心中惴然,孝成王以慰问伤势作开场白,他一一应对,当然表示已完全康复。
孝成王神色有点凝重,沉声道:“董卿剑法高明,兼深谙兵法之道,只看你手下儿郎,可窥见端倪。却不知有否想过从军报国,若能立下军功,将来晋爵封侯,可以预期。至于牧场之事,可交由你下面的人去做,董卿只须照顾大局,不必为余事分心。”
项少龙眼角扫视郭开和成胥两人,见他们均脸有得色,似是知道城守之位没有他项少龙的份儿。但为何孝成王却透出有个重要的位置给他的语气呢?脑际灵光一闪,想到问题所在,及两女为何眉头大皱,关键仍在成胥。成胥若做了城守,那原本的禁卫头子之职悬空出来,可以由他担当。两个均为重要军职,但对他项少龙来说却有天渊之别,相去千里。项少龙心中警惕,知道若任孝成王把决定说出来,此事势成定局,没有人可以在短期内改变过来。成胥这小子虽借晶王后和赵雅扶摇而上,但显然现在已与郭开结成一党,再不受晶王后控制,难怪晶王后要改为培植他。心念电转间,项少龙感激地道:“多谢大王知遇之恩,臣下即使肝脑涂地,也要报答大王。所以有几句平时不敢说出来的话,要向大王陈告。”
这一着奇兵突出,包括晶王后和赵雅在内,无不讶异,不知他有什么话,要冒死说出来那么严重。
孝成王动容道:“董卿尽管奏来,寡人绝不会怪罪。”
项少龙肃容道:“这次鄙人毅然抛弃一切,返国开设牧场,故因自己身为赵人,亦因承先父遗命,回来落叶归根,所以义无反顾,只要大王有命,任何安排,绝无怨言。”
孝成王不住点头,表示赞赏。
项少龙再慷慨陈词道:“可是经鄙人这些日子来审度形势,我大赵情况,实势似累卵,随时有覆亡之祸。”
众人无不脸色大变,郭开皱眉道:“董先生是否有点言过其实?”他身为孝成王座前第一谋臣,若看不到项少龙察觉的事,是有亏孝成王的重用,当然大不高兴。
孝成王截入道:“董卿放胆说出来,不用有任何顾忌。”
项少龙淡淡地道:“大王可否请其它侍候的人暂且退下去?”
孝成王微一沉吟,挥退所有宫娥侍卫,殿内只剩下他们六个人。赵雅眼中射出迷醉神色,她最爱的就是项少龙这种不可一世的英雄气概。晶王后亦双眸异采连闪,对他更是刮目相看,暗忖自己没有拣错人。郭开和成胥的表情都不自然起来,不过却不信他能说出什么石破天惊的话来。
项少龙沉声继续道:“现时天下大势清楚分明,因秦政未稳,各国得到喘息之机,力图扩张势力,以争取一统天下的本钱。此回各国使节云集邯郸,名之为谋求合纵,其实却是以争霸为实,比之在战场交锋,更要凶险百倍。”
成胥冷笑着道:“董先生勿要危言耸听。”
孝成王亦皱眉道:“合纵乃五国之利,纵然有点问题,当不致于坏到这种地步吧!”
晶王后和赵雅不知应如何插口,惟有保持沉默。
项少龙淡淡道:“诚心谋求合纵的,只是我们大赵和魏韩两国,其它齐楚两国尚无切肤之痛,何须紧张。”
郭开冷笑着道:“即使齐楚心怀鬼胎,但我大赵刚大败燕人,声势如日中天,韩魏又不会坐视齐楚逞威,况且齐楚始终顾忌秦人,凭什么来图我大赵?”
项少龙微笑着道:“凭的当然是阴谋诡计,首当其冲的就是龙阳君,假若他不幸身死,最受怀疑的人当然是信陵君,即使安厘不把账算到他头上,但权力均衡一旦崩颓,魏国必然会出现权力斗争,魏人哪还有暇去管国外的事。那时最大的得益者将是齐楚两国,使他们瓜分三晋的大计可迈进一大步。”
孝成王为之动容,他们虽有怀疑过偷袭者可能是田单又或李园,始终止于揣测,没有项少龙说得这么肯定和透彻。
成胥插嘴道:“董先生最好小心言词,若让这番话泄漏出去,会惹起轩然大波。”
赵雅冷冷地道:“敢问谁会泄漏出去呢?”
成胥登时语塞。
孝成王颇不高兴地瞪成胥一眼,神色凝重地道:“董卿对此事是否有真凭实据呢?”
项少龙道:“当时鄙人在龙阳君之旁,自然了解整个过程,关键是在龙阳君下有一名叫夏月的侍卫做敌人内应,据龙阳君告诉我夏月乃齐人,投靠他不足两年,事后此人更被割破喉咙,主使者为何要杀人灭口?当然是不想此人被抓到。若他是信陵君的人,大可随其它人逃回魏境,又或回魏后神不知鬼不觉干掉他。不用就地当场处置,正因行凶者仍须留在我大赵境内。”
这回郭开和成胥均无言以对,事发后行凶者把死伤的人全部挪走,留下遍地魏人的尸骸。但因龙阳君并没有告诉他们有关夏月的事,所以并不知道其中一具尸体是被灭口的奸细,好一会后,郭开道:“龙阳君为何独要把这种机密事告诉董先生呢?”
项少龙淡淡地道:“鄙人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又希望把鄙人招揽回魏,故不瞒我。”
孝成王脸色大变,说有那么难看便那么难看,狠狠地道:“好一个田单和李园!”又冷哼一声道:“董卿须谨记魏人最不可信。”
项少龙道:“其次是乐将军被刺之事,乐将军乃邯郸城防的中流砥柱,乐将军一去,若没有德望均足以代替他的人,定会出现军心不稳的局面。那时只要田单或李园勾结一些怀有异心的当权大臣将领,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我们纵有名将如李牧廉颇之辈,却远在外地,势将回天乏力,所以鄙人有此一番陈词。”
众人登时想起田单驻在城外的过万精兵,若邯郸出现内乱,这批齐兵足可左右整个形势的发展。假若没有赵穆和他的奸党,区区齐兵自不足惧,现在却是另一回事。郭开和成胥均哑口无言,他们都像稍前的项少龙般,虽看到危机,却从没有想过会严重到可立至亡国的地步。
孝成王铁青着脸道:“董卿有什么奇谋妙计,可扭转危险的局势呢?”
项少龙以退为进道:“鄙人一介武夫,哪有什么妙策,这种大事还是交由郭大夫和成将军为大王运筹帷幄吧!”
郭开和成胥大感尴尬,一时间教他们拿什么出来化解如此错综复杂、牵连广泛的危机?
孝成王不悦地道:“难道没有人可给寡人出主意吗?”
郭开无奈地干咳一声道:“当今之法,微臣认为只有速战速决,把有怀疑的反贼秘密处死,免去心腹之患,那时田李两人纵有阴谋,将一筹莫展……”
晶王后截断他道:“那岂非硬逼奸党立即策反吗?乌家堡一役后,实不宜再见动乱。”
成胥道:“此事可交由小将执行,保证可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把奸党一网打尽。”
孝成王不满地道:“成卿家清楚谁是奸党吗?可能我们仍在部署,贼子们早动手造反。”
赵雅娇笑着道:“王兄啊!你现在知道王妹的话有道理吧!只有把董先生委为城守,才能进行计中之计,把奸党一网成擒。”
孝成王断然说道:“董卿接命,由此刻开始,你就是邯郸城守,明天早朝,寡人正式把城守军符赐与董卿,董卿万勿令寡人失望。”
项少龙装作呆了一呆,忙叩头谢恩。晶王后与赵雅当然欢天喜地,郭开和成胥却交换了不友善和狠毒的眼神,显是另有对付项少龙的毒计。一切均瞒不过项少龙的锐目,心中暗笑,任你郭开如何奸狡,绝猜不到他和赵穆间的微妙关系。哈!现在他可公然去和赵穆勾结。世事之奇,莫过于此。项少龙又请孝成王一并把滕翼委为副将,离宫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