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不上也要追!那甘越是个火爆脾气,不等甘索下令,自个儿催马驰出,欲追上那韩信,或擒或杀。
甘索连忙呼道:“我儿且慢!”却哪里喝止得住。
那韩信不知武功如何。既做到汉军主帅,想必了得。最为担心的是敌军使诈,前方设有埋伏。
甘索唯恐甘越有失,急令随护亲兵,驱马追出。
这亲兵有三百人,都是军中精锐。雍国不缺马,个个都是长刀在手,骏马在骑。
只见那前方逃着的韩信忽然慢了下来,出现在视野之中。甘越大喜,喊道:“诸位随我追上去,若擒得此厮,便是大功一件!”
擒到敌军主帅当然是大功一件。但韩淮楚会让他们擒到吗?若凭脚力,他胯下战神宝驹早就可以把追兵抛个没影。他是在有意控制速度,意图歼灭这些痴心妄想的雍军,给对手一个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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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众将议起甘索发来援兵一事,韩淮楚令周勃,樊哙两位大将出城,与曹参一道扎下口袋,准备将甘索的援军一口生吞。
周勃,樊哙讶道:“我俩都出城设伏,城中现只有四千军马,如何能挡住雍军的攻城?”
韩淮楚洒然一笑,说道:“看来大家兵法学得很好。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五则攻之,是这个道理。”
他话语一转,又道:“只是大家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不错,现陈仓城中只有四千军马,而雍军犯关,必在数万之众,人数悬殊,表面上似乎守不住,但是这是在城池四面被围的情况下。陈仓城地处险山,雍军无法绕过城池去往西,南,北三面,只有从东面一路攻城。我将四千军马集于一路,便是等于有了一万六千守城将士。以一万六千矢志东归之士,依仗城池之险,抵抗区区几万无备之敌,何忧之有?何况我军援兵正从陈仓小道源源不断而来,军力只会越战越强。而雍军攻城,必死伤无数,不攻则已,欲攻便是自损实力,想要逃出重围,更是艰难。到时大家就等着活捉甘索那老匹夫来见本帅吧。”
樊哙闻言哈哈大笑:“原来大将军的算法与末将算的不同。这下俺就放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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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说得轻松,但准备得并不轻松。
四千军马,抵挡数万雍军的凶猛反扑,委实是有点艰难。而汉军经过那艰险的陈仓小道,并不能带来守城的器械。所依仗的,只有是城中雍军遗下的东东。
只可惜那朱蒯也料不到汉军会突然出现在陈仓,城中守城的器械没有准备多少,有的也不精良。靠的住的,只有汉军箭筒里自己带来的与收缴雍军俘虏得来的五万枝箭。
要是每枝箭都长眼睛,能射杀一个敌人,那仗不用打胜负已分。只是箭不长眼,雍军攻城必会带有挡箭的盾牌。能有十分之一命中就不错了。
一旦箭矢射完,四千汉军就别无依恃,只有以血肉之躯以命搏命,来抵抗雍军形同困兽一般疯狂的攻城。
这种情况,是韩淮楚最不愿意看到的。他从未来而来,接受高科技强兵,爱惜士兵生命观念由来已久。韩淮楚的信条是:每一个汉军将士,都是千锤百炼炼出的铮铮男儿,是要用于将来与西楚项羽作天下之争的。现在三秦的那帮鼠辈,还不配将士们洒下热血以命换命。无谓的牺牲,能避免就避免。
如何才能挡住雍军的攻城?看来只有夺敌军之士气。
初战便以凌厉的箭雨射雍军一个满地横尸,让甘索那老匹夫不知城中还有多少利箭,心生畏惧,知难而退。
于是韩淮楚颁下军令:调集全部兵力布防城东,搬运城中所有箭矢堆放在东城城楼。
还有一个问题必须解决,那便是城中多达三千的雍军战俘。
一旦战斗打响,雍军战俘不安分守己,意图哗变,而汉军无精力兼顾,后果将不堪设想。
韩淮楚的做法是统统放走,让他们各归故里。
雍军中十之七八都是十四五岁的大孩子,一听说可以重新回到爹娘的怀抱,皆是欢喜无限,称颂大将军不杀之恩,各自回乡。
放他们走,却有一些雍兵雍将还不走。他们对看守的汉军说道:“吾等痛恨老章鱼已久,汉王在我关中广播仁义,闻汉军到来,便如久旱甘霖降下。吾等诚心愿投效汉军,为大将军誓死守城。”
韩淮楚听说,颇为感动,令人将这些俘虏引来,亲自接见。
内中居然还有一位雍军裨将,名叫吕马童,令韩淮楚有点意外。
“这吕马童不是在垓下之战项羽乌江自刎时将首级割下,献给那位故人的吕马童吗?”读过史书的韩淮楚依稀记起有这么一段。
于是韩淮楚将别人安插于汉军各部,独留下吕马童询问。
“将军可认识项王乎?”韩淮楚小心的问道。
原来这吕马童与项羽还真的很熟。
吕马童本是关中人氏,自幼从军,被秦廷派往会稽郡,在郡守殷通府中作卫士。那时项梁还是楚地的大龙头,与官府有些来往,因一些征赋的琐事,与殷通府中上下打得火热。后项梁起事斩杀殷通,这些卫士都从了项家军。
项羽在那时是项家军的少将军,整个会稽郡都是他打下的。对于这些最初随他革命的秦军降兵还算客气,不似后来动辄坑杀。
项羽后来坑杀秦卒简直杀上了瘾,二十万降卒一夜之间全部坑杀,在吕马童这些秦籍将士心中,落下了极深的阴影。
项羽兵进关中,分封诸侯,将老章鱼三兄弟封了诸侯王。可他们兄弟无兵无将,光杆司令一个,如何去震抚秦人?万事开头难,总要抽他们一把。项羽便让那些秦籍将士跟随章邯三人,助他们称王。
项羽残暴寡仁,章邯又是什么好东西?秦川百姓恨他入骨,吕马童自也不是甘心情愿为他卖命。
只是在军营里久了,舍不得那一身军服。吕马童父母已死,别无去处,只好在雍军营中暂且混着。
听着关中百姓称颂汉王仁义,吕马童颇为心动。曾经在想,“若是汉王能冲出汉中,投效他前途也还光明。”
今日汉王刘邦真的冲出了汉中,要再战江湖。吕马童便要弃掉章邯这黑暗,投奔刘邦这个光明而来。
韩淮楚听罢,笑问:“将军乃项王故旧,有拥武信君首义之功。今背楚投汉,便与项王为敌,可是心甘情愿乎?”
吕马童闻言滴泪道:“项王残暴,二十万秦卒皆死于其手。吾等秦籍将士在他帐下,皆是度日如年。汉王昔为沛公约法三章于关中,对百姓秋毫无犯,亲民爱人,吾辈思奔效汉王,如鱼思水也。当粉身碎骨尽忠于汉王,从此再无异心。”
韩淮楚望着吕马童那表忠的模样,心想我那老板在关中的声望还真不是盖的。
吕马童这等项羽故旧来投,要只用他来守卫这陈仓关,那就简直是大材小用,浪费炮弹了。
好刀要用在砍骨头,不能用在切菜。眼下陈仓关的攻防战只是北伐一战的预演,真正的决战还要等汉军尽出汉中,与章邯的主力面对面的较量。
而手中忽然多了吕马童这张牌,而且是张大牌,便如奇货可居,怎能不好好用一下这张牌?
韩淮楚便道:“本帅也不要你粉身碎骨。只要你真心向汉,日后自有用你之处。”吕马童拜道:“愿效犬马之劳,纵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
陈仓关下,东门城门,韩淮楚纵马狂奔,直上吊桥。
一队雍军骑士,气势汹汹追来,近到护城河边。那为首的雍将,正是甘索之子甘越。
城楼上忽然探出无数人头。小传令官利豨将小手一挥,叫声:“放箭!”
一阵梆子作响,无数箭矢如雨点般落下。那前排雍骑纷纷坠马,被扎成了一个个刺猬。
关越猝不及防,首当其冲。想要拔挡,却哪里挡得住?生生成了汉军弩手练箭的活靶,就此一命呜呼。
那后排雍骑一见主将殒命,哪敢追近?立马掉转马头,回去向甘索报告噩耗去了。
韩淮楚回马挥剑一斩,将甘越的人头提在手中,向城楼上高喊:“速出城捡回箭支!”
每一支利箭都是杀敌的武器,是万万浪费不得。
※※※
太阳升起,日到清晨时分。
关越的人头高高挂在陈仓城楼,汉军的红色大旗在城关上高高飘扬。
城下雍军战鼓擂得震天响,队形密集如蝗,驾起百余架云梯,正在疯狂地对陈仓关发起攻击。
乍闻爱子身亡,甘索是心痛如绞,誓要拿下陈仓将城中汉军碎尸万断为甘越报仇。
汉雍两军,在城上城下展开了一场对射。地理的位置,决定了箭射出后的成效:雍军一排排倒下,在垛口后躲着的汉军却安然无事,被流失所伤亡者好像还不过百人。
甘索到底是老江湖,出兵援救之时也做好了攻城的准备,士兵们扛来了百架云梯。
这点倒出韩淮楚意外。想不到雍军长途跋涉来援,居然还携带了攻城的战械。
攻城的雍军,连疏散的队形也不摆,就提着一面面盾牌,冒着如雨点从城上射下的箭矢发起强攻。看来甘索那报仇之心,是不惜任何代价。
有什么办法?若预料不错,归路早被汉军截断,那岐山高坡也被汉军占据,不攻城,转头回去,一样是死。
就算捡回性命,失掉陈仓,对他寄予了守郡厚望的老章鱼会饶得过他吗?
防守城池的汉军,放箭就像泼水,一点也不心疼。“狠狠地打,不要考虑射不射得中”是韩淮楚下达的指令。
陈仓城下伏尸枕籍,雪地殷红已变了一个颜色。透达两尺的雪水,堆积如山的利箭,任何人望去都要触目惊心。
在交付了五千具尸体后,雍军终于逼近了城墙。护城河早被死尸填满,踩着同伴在水中的头颅,一架架云梯被雍军架上了城墙。
箭雨仍在下,汉军的箭似乎用之不尽。只有汉军自己知道,这已是五万之箭的最后一万。城哚后,韩淮楚神色严峻地望着雍军那一架架云梯。
对付云梯的办法,一是用火浇,二是把它推倒。
城中雍军遗下的火油不多,几乎没有。火浇之法无法施展。而推倒一架架的云梯,便是士兵们探出身躯拼着性命与敌人搏击。虽在上占了地利,却也难保不受死伤。
城下远远指挥的甘索双目喷火,恶狠狠地望着城楼上一面面汉军红旗。对他的孙子甘鹏道:“鹏儿,汉军快要顶不住了。再过不久,我军攻上城楼,你爹的仇就可以报了。”
汉军真的要与人数多达九倍的敌人作性命相搏吗?那与韩淮楚爱惜士兵生命的初衷不是相左?
身为汉军主帅的韩淮楚,当然不会等到那一刻。他的手中,扣了一把飞刀。
小李飞刀例不虚发或许只是传说,愿意相信的姑且信之,不相信的付之一笑。但韩淮楚的飞刀绝技,他是深以为自信。
韩淮楚管理粮仓的事迹仍在南郑中流传,传到了汉国全境。“将军韩信推陈出新,天女散花飞刀灭鼠。”每一枚飞刀都可杀一只老鼠,而且是用的天女散花的手法。
但问题是他的飞刀只有二十枚。就算一枚飞刀劈断一架云梯,还是不够用。到了那时,甘索那老匹夫还不知难而退,那就像诸葛亮遇到司马懿,棋逢对手了。
像司马懿那样老谋深算的又有几人?甘索能是司马懿吗?
“咔嚓”一声,韩淮楚终于出手。一刀白光划过,又快又稳,从云梯上雍军手中盾牌的缝隙穿过,正劈在云梯的中央。
随之一阵鬼哭狼嚎,云梯拦腰折断,上面正在攀登的雍兵先后坠地。
这不是玩“叠罗汉”的游戏,是从高空摔下,先摔下的还不知是死是伤,被后摔的身躯一压,包管一个字:死。后摔下的再被更后的一压,同样想活活不了。
韩淮楚一出手可以将二十枚飞刀一次全部掷出,但方才他只掷出了一枚。
对敌人的精神压力不能一下用完,须得一次一次,慢慢地用。一层层的加码,一层层的打击甘索那颗自信之心,才是上策。
甘索刚才还信心满满,对雍军的云梯攻下陈仓毫无怀疑。待见韩淮楚施出这一手飞刀绝技,大吃一惊。
原来那汉军主帅是个绝顶高手,这云梯遇上他的飞刀,派不上任何用场。
“咔”的一声,韩淮楚又是一枚飞刀,又是一阵鬼哭狼嚎,一架云梯报销。
严冬天气,呵气都能结雾,怎地甘索的头上冒出了腾腾的热汗?他的脸本来是黝黑黝黑,怎地变得如雪一样白?
他身旁的甘鹏惊道:“爷爷,恐怕这云梯也攻不下陈仓了,咱们还是鸣金收兵,从来路突围吧。”
“突围!汉军早布下重围,能突得出去吗?”甘索面如死灰叹道。
韩淮楚手中的飞刀还在一枚一枚地掷出,云梯一架架地折断。甘索头上的热气越来越浓,脸变得越来越白。
汉军的箭还不知有多少,那韩信手中的飞刀更不知有多少。陈仓难克的念头在甘索脑中越来越浓。强攻之下带来的巨大损伤,对任何人来说都是一个心理上的沉重打击。
转眼之间,雍军的云梯已折断了十架。韩淮楚仿佛没有停手的意思,还在城楼上慢悠悠地踱着,见到哪里攻得最急,哪架云梯雍军爬得最上,提手就是一刀!
甘索在仰天叹息:“老夫真不该贪恋那荣华富贵,就该在军团解散之时回归故里,享受天伦之乐。如今害了我儿性命,悔之何及!”
随即下令:步卒在前,骑兵在后,鸣金退兵。
退兵的鸣金声终于响起,“哗”的一声,正在攻城的雍军雍将如蒙大赦,如潮水般退下。
过后的突围同样是死,只要现在不死就心满意足。雍军的心态,此刻就像鼠目寸光那般短浅。
转眼之间,战场上雍军退得无影无踪,只留下八千余具横尸。血水与雪水混成一片,分不清哪个更红。
城楼上一阵欢呼。小传令官利豨脸上露出了欣喜的笑容,冲着韩淮楚大叫:“韩叔叔,敌军退了,咱们快点出城捡回那些箭吧!”
这次利豨又当着千百将士的面喊了声“韩叔叔”,韩淮楚却并没责怪,只微笑着摇摇头:“敌军未退,甘索这老匹夫在使诈。只要我军打开城门捡那箭支,雍军的骑兵转头就会杀来。这是甘索老匹夫用的饵兵之计。”
利豨疑惑问道:“什么是饵兵之计?”
韩淮楚微笑着对身边的将士们缓缓讲了一个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