绵蔓水东岸的赵军探子,在汉军渡河之前,也在严密地监视着这一边的动静。
汉军集结也是预料之中,便有流星探子飞马去向赵军主帅陈余报讯。那陈余带了十万赵军在栈道村驻扎观汉军动静,到此河岸也只一个时辰。他听探子汇报也不为意动,想的是如何一战将汉军全歼,令探子继续打探。
只可惜夜色晦暗,旗帜竖在筏前,那赵军探子并不能辨清汉军第一波渡河的是老卒还是新兵。汉军一过绵蔓水,就开始列阵,把那旗帜高高插在阵势前缘挡住赵军探子视野。从河滩到东面地势是从上向下,赵军从下往上窥探,还是看不清楚。
渡河只须半个时辰。半个时辰之后,汉军的第二拨五千老卒又开始渡河。这一次韩淮楚亲自出马,领着将士们过河。
老弱残兵不会配给马匹,只有主力才配战马。待那渡筏近到岸边,赵军探子终于觉醒,先过河的原来尽是汉军主力。
这一万汉军已经占了汉军精锐的三分之二,要想一口吞吃不让其余汉军渡河谈何容易?陈余闻探子听说,心中那“半渡而击”的念头终于泯灭。只想着汉军过河就过河吧,等他们进到那白石岭,我军出动小分队突袭烧掉汉军渡筏截断汉军归路,我把这十万大军往土门关一退,坚守关隘不出,叫这三万汉军是既进不得又退不得,活活困死在这井陉道上。
他的如意算盘虽好,可惜那狡诈的韩师弟不会让他如愿。一万五千汉军精锐悉数渡河之后,并没有东进,而是就在那滩头排兵布阵。
“或许韩师弟是为了掩护那剩下的一万五千乌合之众渡河。”陈余揣测道。
“再探!再报!”陈余对赵军探子说道。
探来的消息是汉军继续在滩头列阵,那阵越布越大,连后续渡河的新兵也参与到阵势之中。
“韩信这是要做什么,莫非他要在滩头与我军决战?他到底读过兵书没有?”陈余一听探子汇报,简直怀疑那韩师弟没有喝过鬼谷道场的墨水。
那孙子兵法行军篇写得明明白白:欲战者,无附于水而迎客。意思是说如果想同敌人交战,则不要傍水而阵,以免陷于被动。正所谓“右倍山陵,前左水泽”,才是行军打仗的金科玉律。
而那韩师弟竟大悖兵法,背水结阵,就是小学没毕业的水平,岂不令人笑掉大牙!
而且那阵布得是怪模怪样,左右前后均不对称,与那纵横家先贤传下的各般战阵布局工整法度严谨截然不同,不知他要弄什么玄虚。
只是汉军背水结阵,一个巨大的新月形把那河滩围得像铁桶一般,想伺机烧了汉军战船断汉军归路却不能下手,未免有点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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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出的这手怪招,让陈余很觉得困惑:现在到底打是不打?
不打,就看着汉军把阵势摆好而无动于衷?打,却要远离对赵军最有利的战场——土门。
汉军要出这井陉道,只有向东过那土门。土门关有二十万赵军防守。自古守的一方比攻的一方更为有利,就算是那秦国名将王翦,当年带领军队质量不能同当今各路诸侯那些乌合之众相提并论的大秦虎狼之师数十万,也过不了李牧坚守的土门。汉军只有区区三万人马,还有一半是老弱病残,想攻土门简直是自己找抽。
那陈余思来想去,还是采用最保险的方案:在土门与汉军决战。
“以不变应万变。让汉军来攻,杀你个片甲不留!”陈余恶狠狠地想到。
他沉得住气,可赵军将领们已沉不住气。那白面将军赵闯急谏:“大将军,汉军背水布阵大背常理。何不趁他阵势未峻,现在就攻上去溃敌于河滩?”
“被汉军牵着鼻子走不如牵着汉军鼻子走。那韩信狡诈得很,说不定布了什么圈套等着我军去钻。咱们只要守住土门,他就无计可施。”陈余很自信地对众将说道。
“就这一片河滩,连迂回的余地都没有,那韩信能布什么圈套?”赵军众将不解,又问那陈余。
那陈余要是知道汉军有什么圈套,就是韩淮楚肚子里的蛔虫了。问他他也不知,只说道:“凭本帅对吾师弟的了解,总而言之,一定有陷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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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师兄真是太了解他的师弟了,不布下圈套,就凭韩淮楚手里这么几张牌,如何能攻过井陉。
韩淮楚此刻的心情,就像那游戏里要打通关的角色,一步步如履薄冰,一步也不能失败。
好在游戏开始没有出现意外,东方天际晨曦微露,这三万军马已经全部过了这绵蔓水,那前无古人的偃月大阵已经布好,决战的一天悄然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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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的任务就是清场,让赵军的耳目从这战场消失。
这个任务很简单。那井陉道本就狭窄,左右压根就藏不住什么人,那赵军的探子都在前方。汉军的偃月阵向前一个挺进,就吓得那赵军探子,准备焚烧渡船的小分队扭头就跑。
汉军只向前挺进了一里路,正好来到那菱形的战场,身后的空挡已不可能再有人窥探。于是关荣而艰巨的任务落到了军师蒯通与汉军骁将灌婴的头上——兵出秘径,直插赵军大营侧翼的抱犊寨。
挑选出的奇兵,有两千骑兵与三千步卒,皆是百战老卒,汉军的绝对主力。
本来以蒯通那副身子骨,韩淮楚并不准备让他去跟着汉军将士攀附悬崖,披荆斩棘。可蒯通坚持要去。他说道:“师弟之计虽妙,但战场之上瞬息万变,焉知会出什么意外?师兄我这把老骨头也不能上阵杀敌,就跟着昌文侯去为他出谋划策。”韩淮楚只得从他。
五千汉兵已经沿着河滩飞快向北面插去,那蒯通还在与韩淮楚做最后的道别。
“师弟,我这支人马一带走,你的担子就艰巨了。可一定要挺住啊!”蒯通紧紧地拉住韩淮楚的手说道。
谁都知道,手中只有一万能战之士的韩淮楚,面对二十万赵军的疯狂进攻,要迎接的一场怎样残酷的战斗。
韩淮楚苦涩地一笑,同样叮嘱一句:“师兄不见到赵军倾巢而出,一定不要轻举妄动打草惊蛇。”
倾巢的概念,按照韩淮楚与蒯通预先的设想,就是赵军营中留守的军马不足一万。以五千百战老卒突然发动袭击对付那一万弱旅,当能胜出。不须歼灭,只须把他们赶跑就达到战略目的。
那蒯通道声:“这个师弟尽请放心。”一踩马蹬,就要提缰上马。
“把军师照顾好。”他身后传来了韩淮楚对汉军将士们的叮嘱。
蒯通回头望了韩淮楚一眼,一甩马鞭,决然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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汉军五千奇兵沿河北上,很快驻扎在岸边监视汉军动静的赵军屯长冷迁那一屯人全部米西。那冷迁本来是想燃放爆筒放出烟火信号向赵军报警,只可惜放了个哑弹。
断崖下的打斗声惊醒了崖上的张耳。那张耳被韩淮楚“抛弃”在断崖几乎有一个月,每日盼着汉军到来是左盼左不来,右盼右不来,今日终于盼到“亲人”们到来是喜出望外,急忙垂下一条绳索。
汉军就用张耳那条“做种”的绳子,一变二,二变四,四变八,上崖的人数不断翻番。爬上一批大力士后,一起用韩淮楚做好的杠杆撬下大石。那大石滚落砸在绵蔓水中震耳欲聋的声响,连那三十里外列好背水阵的汉军这边都能听到。
这大石一去掉,道路豁然开朗。然后用韩淮楚所教的动滑轮之法与结好的网兜,将一匹匹沉重的战马吊上峰来。
这种事情写来简单,做起来却是艰难无比。总之是人多力量大,笔者在此也不赘言。到午牌时分,五千将士连同两千匹战马全部上了崖顶。
探路者已经开始往前面披荆斩棘,后来者沿着前面开辟的道路继续前进。一支杀伤力极大的汉军奇兵,正向着目的地——抱犊寨一步步地挺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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井陉道上汉军与赵军已经接上了火。却是汉军主帅韩淮楚亲自带领那三千骑兵向驻扎在白石岭的赵军搦战。
那韩淮楚好生扎眼,头顶紫金盔,身着驼龙甲,身下是赤炭如火的战神宝驹。身后一骑手舞一杆“韩”字帅旗紧跟身后,之后便是汉军鼓乐队,肩上挂着鼓猛敲,手中拿着号一个劲地吹,那架势不像是来打仗倒像是来迎亲。
这一下也把那陈余惹恼。“就这丁点人马也敢来挑战,本帅这里每个人吐口唾沫星都能把你淹死,简直不知道死字怎么写。”一声令下,派出那勇将赵闯,率领五万赵军杀下岭来。
想三千汉骑怎能同五万赵军厮杀?两军戈来矛往厮杀一阵,汉军便露出败相。
只听韩淮楚一声令下:“收兵!”鸣金声响,正在与赵军厮斗的汉军骑士一个个掉转马头就往回逃。一路逃,一路把那旗帜军械仪仗鼓号扔得满山道都是。
“原来所谓的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韩信就是这点本事!”那赵闯杀得兴起,领着赵军冲着河边追杀过来。
赵闯是将门世家熟读兵书,难道不怀疑汉军是诈败吗?
诈要有诈的道理。凡诈败者,多是设下埋伏引诱追者入毂而后从侧面身后夹击。如今山道只有这么一条,两边高不可攀,那汉军如何能设下埋伏?
再看汉军那逃跑的狼狈样,连那“韩”字帅旗都能扔得下,哪像是诈败的样子?
要知道那时打仗士兵们就看旗仗,旗在军心在,旗倒军心倒,兵败。汉军的帅旗已倒,那一个个赵军就像吃了兴奋剂,兴冲冲追杀汉军而来。
就看汉军逃到那结好的偃月大阵之前,突然从阵中分开一条道路。汉军骑士沿着那道冲入阵中,大阵又迅速合拢。
到了这个份上赵军哪里肯舍。那最先追来的赵军骑手一个个猛向汉军阵营里冲。匹马当先的便是那赵军镇关主将赵闯。
赵闯想得是十分明白:坠着那逃亡的汉军冲,就不怕汉军放箭,可以一举冲垮汉军结好的阵势。错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
这个村也没有这个店。看那赵闯临近,只听鼓声一响,橹盾开启,处在那偃月大阵前排的汉军立即滚出三排链子手,两边各扯住一条精钢铁链,便要来陷赵闯的马匹。
赵闯胯下那匹踏雪追风白龙驹是匹宝马,惊觉得快,“希律律”一声长嘶,直立起来,没有被链子锁绊倒,却把背上的赵闯掀下马来。
如旋风而来在他身后的那些赵军骑手哪里收势得及,一股脑地撞在直立的追风白龙驹上。就见一阵人仰马翻,汉军阵前顿时如叠罗汉般倒下一排。那可怜的赵闯刚刚落地,只觉窝心一痛,却是被自己人战马前蹄踏中,顿时眼前一黑,死于非命。
“杀!”阵势前缘的汉军哪肯放过这等机会,立时如跳涧猛虎般掩杀出去,大刀长枪向着一个个摔得鼻青脸肿的赵军骑手猛砍猛扎。
主将阵亡,赵军不敢恋战,急忙抢回赵闯的尸首,败逃而去。那偃月阵前,只遗下一堆死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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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才还生龙活虎的一员智勇双全的大将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挂掉了!陈余看着那赵军抢回来的赵闯尸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赵将军为国捐躯,死得好冤啊!”“杀尽汉狗!为赵将军报仇!”白石岭上,一个个赵将目光喷火,怂恿着陈余再次出兵。
那赵闯确实死得冤,没有死在汉军手上,却死在自己人马蹄之下。
陈余一怒之下,就要到那汉军阵前看那韩师弟到底摆出了什么厉害的阵势。欲知这井陉一战如何激烈精彩,请继续追读本文。
(笔者按:那赵闯的尸体本来要运回赵都襄国礼葬,却因战事未停就搁放在白石岭。井陉关破之后,赵闯的尸体被土人埋葬于白石岭,建庙纪念这位抗汉烈士。那庙就名白面将军祠。后世有人误以为白面将军就是陈余,其实不然。那岭上还有一座陈余墓,岂有同一个岭上既建庙又建墓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