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淮楚与众学士作别,与那曹参来到山下,一声唿哨招来自己那匹战神宝驹。二人策马而行,赶回临淄受封。
回到临淄,只见城内百姓夹道欢迎是一片欢腾。原来大家已经听说韩淮楚封为齐王之事,皆兴高采烈如过节一般庆贺。
到了行辕,众将早已等候在堂。
就见那美人军师张良坐在堂上被众将围起,正在讲述广武山楚汉两军交战战况。一见韩淮楚到来,急忙起身。
韩淮楚望着自己这老情人就是一愣。原来三年不见,张良竟蓄起了一撇八字小胡子,看上去虽然依然是那么俏艳,却显得成熟了不少。
“自己已经是奔三十的人了,良妹也不能老是一张嫩脸。这撇小胡子看上去这般自然好像她长出的一般,她这易容术真是令人叹为观止。”韩淮楚凝望着伊人,想起最初在语嫣山庄遇见的那个风致嫣然的少女,一股浓浓的亲切在心中油然而生。
韩淮楚看见张良便像看见自己的亲人一般。那张良又何尝不是如此,一双俏眼水汪汪地望着自己的情郎,好像要滴出泪来。
“好一个信郎,就领着不足四万的军马,踏上了吞魏克代并赵灭齐的万里征程!那一场场以寡敌众的战役,真亏他是如何打了下来。偏偏那最后的胜利,总是属于自己的信郎。古今名将中,信郎堪称第一人。”
张良情意绵绵地盯看了自己爱郎一阵,虽然有一肚子体己话要对信郎倾述,碍于众人在场只得收敛行迹。便拱着双手,道声:“韩丞相,恭喜啊!子房奉汉王差遣,下诏来封丞相为齐王。快摆案接旨吧。”
水涨船高的道理人人都懂。“大将军快快接旨!”众将个个喜形于色,齐声催促。
这个年头谁不想称王?韩淮楚虽然是刻意避讳,但要是拒绝受封,绝对被当成脑残。
“史书上韩信被封齐王那是铁板钉钉子,自己就顺其自然。”
于是韩淮楚令人摆下案子。张良登案,开始宣读:
“汉王洪恩浩荡,念相国韩信屡建功勋,为汉室之兴立下汗马功劳,例当裂土以示嘉许。今特下诏,敕封韩信齐王之爵,镇抚三齐之地,定都临淄。钦此!”
“臣韩信领旨,诚惶诚恐,叩谢汉王天恩。”韩淮楚推金山倒玉柱跪地叩首。
张良又笑盈盈拿出玉符金册,下案子来递到韩淮楚手中,说道:“汉王将三齐之地尽数托付于齐王,虽名为君臣,实为兄弟。现汉王正在广武山殷殷期待大王起兵共灭暴楚,大王不要辜负汉王的厚恩哦。”
“那刘邦只怕想着我都锋芒在背,我与他会是兄弟?”
韩淮楚少不得说一番场面话:“不敢相劳军师提醒。古人云受滴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非汉王知遇,韩信焉有今日。烦请子房转告汉王,待为臣在齐地招得足够兵马,操练精熟,这便起兵夹攻项王。”
张良又道:“汉王听说齐王宫早在田广弃城逃亡之时就已被他一把火烧绝,宫器全无,着子房将魏赵两国宫器装满十车送来,以妆典大王宫室。”韩淮楚又谢了。
“然朝廷正与西楚开战,国库空虚,汉王能资助大王仅此而矣。不知大王重修宫殿之事,资金可有着落?”张良接着问道。
“还要造宫殿啊!”
刘邦那里正在与项羽开战是国库空虚,韩淮楚这里齐地刚平同样是国库空虚。要大兴土木盖一座像模像样的齐王宫,必将向齐人摊征重赋。齐国目前还是一片疮痍,韩淮楚又何忍加深老百姓的负担?韩淮楚想起自己受封这个齐王必然带来的一系列排场都是头疼。
“身处乱世,万事从简。韩信无须建造宫殿,这大将军行辕已经够大,改造一下即可。”韩淮楚说道。
这个大将军行辕还是那故齐胶东将军的府邸。虽然也是够大,但一个将军府如何能与一个齐王宫相提并论?可说连那齐王府的十分之一都不到。别的不说,至少有一个大殿供百官上朝议事吧?那些成堆的宫人又住在哪里?韩淮楚说要把这行辕改造成齐王宫,大家都觉得不可思议。
张良只嘉许地看了韩淮楚一眼,说道:“大王能体恤民间疾苦,子房深许之。”
※※※
这受封仪式便即完毕,众人齐声称贺。
找来历书,推算一下,黄道吉日在下月二十四。也就是说,一个半月之后韩淮楚才能即位为王。在此期间,就要筹办那些即位的事宜。
难得张良至此,韩淮楚令厨下置酒,为张良洗尘。
众将与张良也是久未蒙面,这一次相逢都是分外高兴。推杯还盏是相饮甚洽。
便有前将军曹参问张良道:“曹某前奉军师之令,领军助战攻齐。今日功成,不知是否要回到汉王大哥身边?”
“汉王有令,宁秦侯留在齐国,辅助齐王。”张良很平淡的说道。
有玄机!
韩淮楚离开栎阳之后,他这支队伍几经大战,早已不是当初的队伍。军中多是从魏赵各国新招的将领,如今到了齐国,又将在齐人中吸收新鲜血液。那刘邦的心腹小弟,所剩无几。
在这个时候,若是曹参也离开,简直就是放任韩淮楚去发展自己的势力最后与他老兄分庭抗礼。刘邦连睡觉都念着韩信二字,如何放心得下。安插曹参这个小弟,也是为了牵掣韩淮楚。
韩淮楚当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哦”了一声,说道:“宁秦侯留在齐国正好,寡人这里正须宁秦侯这样的虎将。”
那曹参也不糊涂,如何不明白他汉王大哥的心意。于是作出欣然状,说道:“汉王大哥既然这么说了,俺听从就是。”
韩淮楚便问起那南线战事。张良眉飞色舞道:“汉王与项王交战,从来没有胜过。可这一次收复成皋,在广武山与项王战了个不胜不败,士气大振。有萧丞相转运关中粮草,后方无忧。四方少年纷纷投军,我军越战越多。而楚军被梁王彭越频袭粮道,粮秣常有接济不上,士卒士气低落,怨声载道。”
她话一顿,又说道:“临江王共敖亡故,其子共尉继位。”
张良说的这话看似与西线战事毫无关联,其实关系大得很。
当初项羽戏下分封一口气封了大小二十几位诸侯王,到头来众叛亲离,铁板钉钉子坐在西楚阵营的只有这么一位共敖。
那共敖与衡山王吴芮一样,也是防堵南越赵佗北上的一颗棋子,轻易动不得。但临江军虽然未投入到前线与汉军交战,他国中支援的粮草却源源不断地送到了西楚营中。共敖至死都不敢背叛项羽。
如今江山易主,共敖的儿子共尉做了临江王。南郡这几年未遇战乱百姓休养生息,那共敖拉拉扯扯也弄出了十万军马。共尉已成了一颗重要砝码,他的态度将直接影响这场楚汉之争最后结局。
韩淮楚立马问道:“汉王可派使者前去说降共尉?”
张良道:“陆大夫已经动身前往南郡,不知结果如何。听陆贾派人回信,云那共尉是个谨慎之人,不敢轻言反楚。”
韩淮楚是听出那话的意思,就是说共尉已经意动,不像他老爹一般反动到底,持的是观望态度。
韩淮楚心中一动,说道:“共尉难以说降也罢。九江乃英王起身之所,何不遣他回归淮南收复故土,再在西楚背后插上一刀?至时寡人击楚之东,英布击楚之南,汉王击楚之西,彭越击楚之腹,项王纵有翻天覆地之能,又怎能分身抵挡四处雄兵?”
“子房亦想过派英王出击九江,奈何淮南历经战火兵源枯竭,若非聚有数万军马,恐英王不能维持也。然广武山与楚军交战正酣,汉王如何能多分兵与英布?”张良摇头说道。
“英王与衡山王吴芮有翁婿之亲。项王杀吴芮爱女外孙,已结下重怨。可遣书请吴芮资兵暗助英王,此乃借腹生子之计也。最不济也可逃至衡山,断无忧虑。”韩淮楚很笃定地说道。
信郎做出的决定,从来没有错过。张良嫣然一笑,说道:“齐王远见卓识。子房归后这便去一封书信至衡山,探探衡山王的口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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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尽兴畅饮,酒席既罢,各自告辞。张良云要回驿馆,韩淮楚正有一肚子话要说,哪里肯舍,贼嘻嘻笑道:“寡人这府中大得很,军师回去作甚?”
韩淮楚打的主意张良如何不知。“这个信郎,又想着坏。不给他点甜头,想必他也不答应。”张良数盅下肚,俏脸早已通红,含羞点头。
韩淮楚便让人辟出一间静室,供张良安寝。
侍者退下之后,张良刚把灯吹灭,只听门外传来敲门之声。
“谁?”张良从那熟悉的脚步声早已听出来人是谁,一颗心砰砰乱跳,故意问道。
“良妹,为兄想你好苦!”韩淮楚低声说道。
“你便这样猴急,一刻也等不得么?”张良把那门轻轻拉开,俏眼含春,似笑非笑问道。
一双火热的嘴唇堵住了张良红艳欲滴的檀口。张良只象征性地躲闪了一下,从那嘴唇中传来的滚烫热情瞬时将她全身融化,娇躯慵懒无力地贴在韩淮楚那宽阔的胸膛间,软绵绵好似飘了起来。
这一对痴情的恋人,一个在南方与项羽恶战,一个去开拓北方疆土,闯过了多少刀丛枪林,度过了多少悲欢离合,今日终于再度重逢。那份喜悦,是何等的巨大?二人久久拥吻缠绵不休,把那一腔相思化为干菜烈火,尽情燃烧。
“信郎,自你踏上灭魏征程,小妹一直为你担心,不知咱俩还有没有相见的一天。今日在这里相会,只当在梦中一般。”张良倚靠在韩淮楚的怀里,轻轻地呢喃。
韩淮楚在老情人面前,免不了有点自我陶醉,大手把住张良那柳腰,笑嘻嘻道:“你的信郎就是战场的主宰,是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战神,哪里用得着为我担心。倒是为兄担心你,深恐你与那项羽交战有所不测。”
张良媚眼横了韩淮楚一下,嗔道:“你就吹牛吧你。战场上刀剑无眼,你的小命要是丢了,看你还做什么战神!”
韩淮楚呵呵笑道:“你看我这条小命不是没丢,为兄还活生生地抱着你吗。”
张良“嗯”了一声,将螓首贴在韩淮楚脸颊,情意绵绵道:“也不知你那些了不起的胜仗是如何一场场打下来的。小妹真为你骄傲!”
“良妹,你说奇怪不奇怪,汉王为何会下诏封我为齐王?”在伊人由衷的赞美声中,韩淮楚问出那困扰自己的问题。
“这不是信郎你自己请来的吗?有什么奇怪?”韩淮楚这么一问,张良倒奇怪起来。
“这是从何说起。为兄何时向汉王请封为王?”韩淮楚大为诧异。
“臣韩信奉大王重托,率兵攻齐。赖大王洪福,侥幸成功。然齐伪诈多变,反复之国也,且接地于楚。今臣权轻,不为假王镇之,其势不定。故臣请假以王号,以固齐千里之地。这道奏疏,是谁上的?”张良一字不漏地背出那奏疏的内容,犀利的目光逼视着韩淮楚。
假王是什么意思?就是代理齐王。
那奏疏上写的借口是齐人人心不服。但一场论战大会,韩淮楚尽得齐地文武之心,这借口已不存在。韩淮楚想象不出,这拙劣的借口竟会拿来要挟刘邦。
“这可不是我写的。究竟是谁这般大胆,冒了为兄之名,上的这道奏疏!”韩淮楚是大吃一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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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何说起,还要从汉王刘邦在广武山接到那道奏疏说起。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还没把那项羽搞定,又跳出来一个更厉害的韩信要求封王。封他为王,岂不是与虎添翼?
那刘邦还未把那奏疏看完,已是怒从心头起,拍案骂道:“寡人被项羽久困于此,日夜盼那小子引兵来助。这小子竟自恃战功,竟要自立为王么?”
他身后立着两人,一位是美人军师张良,一位是护军中尉陈平。
当着那韩信的使者骂那韩信,可不是要把那小子激怒!
陈平急忙用脚将刘邦一踢。刘邦是何等人精,立马掩口。
自己那实力有限,韩信那小子就算自立为王,自己也禁他不得。这件事若是不依了他,只会逼那小子造反。
那张良却是疑惑不已,“以信郎的智慧,怎会做出这般糊涂事,犯了汉王的大忌。封王的事要刘邦自愿才行,怎能自个请封?”
只听刘邦又大骂起来。这一次骂的还是她的信郎,却口风已转味道绝不一样。
“大丈夫既定诸侯,做个大王算个什么,封什么假王。要封寡人便封韩信为真王!”
那使者被刘邦左一骂,右一骂,骂得是一头雾水。听见刘邦依允了封王,算是完成了差事,也就不去深想。
刘邦便叫那使者先回临淄,让韩信静候佳音。使者去后,刘邦便与张良陈平二人商量对策。
张良道:“大王话一出口,不可更改。况且以大将军之功,早该称王。臣请为使者去封韩信为王。至于他是否有异心,待臣去临淄查探一回便知。”
刘邦也觉得这事有点奇怪,那韩信若有异心,反了就反了,何必来向自己请封。“或许那小子不过是满足于‘言听计用’,当个诸侯名臣罢了。”便遣张良为使,来到齐国见机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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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淮楚听了那奏疏内容,急问张良使者是何人。却原来是一员牙将齐盖。
自己绝没有派遣齐盖为使之事,那齐盖也不是自己心腹之人,不会将如此大事托付与他。
韩淮楚手猛地一拍:“原来是蒯师兄捣的鬼!”
使者能冒充,他那大将军印信可冒充不了。
蒯通掌管文书,时常借韩淮楚印信去盖,有作案的条件。
作案的动机,韩淮楚想想就明白了。那蒯通曾经唆使自己造那刘邦的反,被自己拒绝。这一次导演出这个“请封为王”,便是在自己与刘邦之间撒下猜忌的种子。
君臣之间互相猜忌,那关系绝对长久不了。不是做君王的弄死臣子,就是臣子做掉君王。到那矛盾尖锐之时,自己就不得不反。
刘邦与自己谁会胜出?照蒯通看来,刘邦那菜鸟绝不是有经天纬地之才的韩师弟的对手。
“这道奏疏不是为兄写的,是蒯师兄伪造的。”韩淮楚吞吞吐吐对张良说道。
跟刘邦玩伪造,那可是要掉脑袋的!张良吃了一惊,问道:“蒯先生为何要伪造那封奏疏?”
“大概是蒯师兄认为为兄为汉王打下万里江山,却一直不得裂土封王,为为兄鸣不平。此次假借我命,请封为王,是为为兄讨回应该得的。”韩淮楚为蒯通遮掩道。
“原来不是出自信郎的本意,这就好。我说你怎会这般糊涂?汉王最忌的就是做臣子的尾大不掉,你立下如此盖世功勋,已经有功高震主之嫌,一言一行更要谨慎。”张良语重心长地说道。
“这个道理为兄自然明白,何用良妹多说。只是良妹回去,这事如何对汉王说?”韩淮楚还是为那蒯通担心。
“小妹就实话实说,说你绝无反心,那奏疏是蒯通所写。”张良直截了当说道。
韩淮楚忙道:“千万不可。蒯通随为兄出生入死,没有他相佐,我这盖世功勋还不知立不立得了。良妹若是将此事告诉汉王,蒯师兄难免一诛,为兄与心何忍!”
张良秀目紧盯着韩淮楚:“可是不说清这事,你这请封为王之事必将被史官记下载入千秋青史,将会背下这口黑锅,声誉受损也。”
千秋青史早就写得明明白白,这件事儿早就被后世那些文人骚客咀嚼了无数次,韩淮楚哪里还计较什么声誉。笑道:“能保蒯师兄一命,为兄就背下这口黑锅。”
“你呀你,就是这般心肠软,这口黑锅也能背得的么?”张良带着责备的语气数落了韩淮楚一下,还是答应为蒯通隐瞒。
结果史书落下一笔:韩信自请为王,高祖无奈允之,深忌之,遂起除韩信之心。
有很多人认为韩信后来的悲剧结局亦肇始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