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由木桩围成的十丈方的大院内,两旁各放置了一条长架,架上摆满了刀、枪、剑、戟等各般兵器。院落的另一隅置了一只箭靶。十余个少年男女,簇拥在一起,正观看场中两个少年打斗。
那其中的一人,左手持盾,右手握鞭,身材高大,形貌威武。而另一人却生得十分瘦小。鼻梁低塌,小眼弯眉,一张嘴则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齿。他手中的兵器,乃是一口长剑。
这握鞭的少年,名叫乌泰,乃是乌卓之子。与他对阵的瘦小少年,便是项少龙那不成器的儿子——瘦猴项布。
乌泰的鞭盾势大力沉,气焰如虹,很快将项布逼到了一隅。瘦小的项布,凭借灵活的步伐,诡奇的剑招,在苦苦支撑。
要说那荆俊的武功根底,比起他的两位结义兄长项少龙与滕翼来,就差得太多。随着岁月的流逝,这差距便越来越大。只因项、腾二人,修习的是上乘的武功,而荆俊却未窥其门径。
项少龙嫌项布长得瘦小丑陋,不甚喜欢,于是懒得教项布武功。只有他的生父荆俊,偶尔教过项布几手。那项布的武功基础,可想而知。
场中只见乌泰厚盾一挡,将项布的长剑架住,一记重鞭敲下,咔嚓一声,项布的兵器断为两截。乌泰随后一鞭拍出,便欲砸在项布身上。
陡听围观的人中响起一声轻脆的惊叫:“不要!”
说话之人,杏腮桃脸,明眸善睐,身着一身翠绿长裙,却是一个妙龄少女,小家碧玉。
乌泰扭头望向那少女,手中的鞭一停。那少女蹙眉道:“都是自家兄弟,闹一闹就行了,不要动真格伤了小布。”那少女的话貌似十分管用,乌泰便收了鞭。
殊料项布乘此机会,一脚踹出,正踢在乌泰小腿上。乌泰猝不及防,中了项布这一记偷袭,痛得弯下了腰。当即大怒,又举起长鞭,要去砸还项布。
院门外传入一声暴喝:“且住!”
只见门外闪出四个人影,正是项少龙、滕翼、乌卓、荆俊四位结义兄弟。
他四人今日无事,起了兴致,结伴欲到演武场操练一下。却见一帮孩儿们正在胡闹。
项少龙板起脸,沉声问道:“你们在干什么?”项布赶紧跑上前,一脸委屈告状道:“爹,乌泰欺负我。”
乌卓手一招,唤道:“泰儿,过来。”乌泰刚吃了项布一脚,正在疼痛,闻言一瘸一拐走了过来。乌卓也不多问,夹手便给了儿子一爆栗,骂道:“你怎能欺负小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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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们怎会打将起来了?
原来那位少女名叫肖翠翠,是肖月潭的女儿。在一帮大漠中长大的孩子中,除了项追之外,数她最美。对于一群男孩子来说,项追就象天上的月亮,是项少龙的掌上明珠,那是可望而不可及。而肖翠翠就是那身旁的鲜花,是他们能够采得到的。于是一帮小男孩,从小就宠着惯着肖翠翠,曲意讨好于她。
今日本是肖翠翠的生日,乌泰便寻了一只玉镯送她。却不料那瘦小不起眼的项布,不知从哪里寻来一只珠钗,送给了肖翠翠。肖翠翠一见珠钗,满心欢喜,竟抱了瘦猴项布一下。
珠钗本是项追送与赵致的,是冒顿单于从东胡王宫中掠来,自然名贵胜过玉镯。项布知道今日乃是肖翠翠的生日,便软磨硬泡求他娘将珠钗给了自己,又兴冲冲地拿来送给肖翠翠。肖翠翠抱抱项布,也是一时兴起,小孩子心境罢了。
而那乌泰看在眼中,却大生闷气。便出言讥讽项布,嘲笑他瘦小丑陋,怎配得上送肖翠翠礼物。二人一言不合,便互邀比斗一场。
此时项布恶人先告状,得了便宜还卖乖,踢了乌泰一脚,却告乌泰欺负他。乌泰又吃了老爹一爆栗,抬眼便看到项布一脸得意的坏笑,心中那个气是不打一处出。
项少龙早知这儿子一肚子坏水,不问项布,转头便问肖翠翠。肖翠翠遂将事情由来缓缓说出。项少龙在一旁听了,脸色越来越沉,让项布看得心里直发毛。
项少龙手一招,说道:“布儿,你随我来。”负了手向演武场外走去。项布吐了吐舌头,灰溜溜地跟在身长近两米的项少龙后面,好似被人当场擒住的小偷一般。乌泰看得心中大乐,心想这次这瘦猴可有得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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项布随项少龙来到书房。他原以为老爹会出言训斥,大气也不敢出一声。
哪知项少龙并未训斥他,只长叹一口气,说道:“布儿,让爹看看你的剑法练得如何了?”说罢,掷了一把剑给项布。
项布满腹狐疑,捡起剑,耍了几招。项少龙坐在一旁,越看越不耐,连连摇头。
末了项少龙喟然叹道:“布儿,都是爹的不是。这么多年来,没有教你什么武功。若你能有宝儿的一半武功,那乌泰怎敢向你邀斗?”
“看来爹还是护短。”项布心中一乐,小眼珠一转说道:“正是。爹如肯教孩儿武功,孩儿怎会如此不济,成日被人欺负。孩儿求爹授我武功,省的人家说,项大侠的儿子怎这般差劲。”
项少龙“哼”了一声,心道你顺杆子往上爬倒是挺快。叹道:“布儿,不是爹不教你武功,只是爹的刀法,没有宝儿那种体魄是练不来的。”他沉吟一下,说道:“这样吧,有一套武功你可能适合,那便是墨子剑法。墨侠中学这剑法者,也不都是高壮之人。你可以学学这套剑法。”
项布心知墨子剑法乃是老爹的绝技之一,不由大喜,忙叩头称谢。
于是项少龙手提长剑,在书房里演示了几招,问道:“小布,你可记住了?”
项布只看得如痴如醉。今日方知,原来跟生父荆俊所学,与这上乘剑法相比不过是小儿科罢了。点头道:“孩儿记住了。只是要练得像爹这样,还得多须几日。”
项少龙料不到自己这不成器的儿子,记性却这么好。心想以前没有教他,真是忽视了他。
于是从怀中掏出一帛,说道:“这是墨子剑谱,还有墨氏补遗三招,乃为父的研究心得,你拿去自个看吧。”
项布喜滋滋地接过剑谱,看得是眉花眼笑。项少龙叮嘱道:“布儿,此剑谱十分重要,你切不可让外人窃得。”
正说话间,身材魁梧的滕翼推门而进。
项少龙见他脸色十分凝重,便问道:“二哥,可有什么事?”滕翼脸现焦虑道:“少龙,有人来报,说咱们山谷附近出现了个吸血狂魔。”项少龙浓眉一轩,讶道:“竟有这等事?”
原来在那山谷之外,近来出现了一桩咄咄怪事。
项少龙带来大漠的乌家堡族人,每日均要出谷放牧。近日忽然传出消息,说有人接二连三失踪。初时大家还并不在意。
今日早晨,猎户乌福出谷捕猎,走到山谷不远处黑云峰附近,突然发现了几具失踪者的尸体。尸体的脖子上赫然现有两排森森的齿印,而人已被吸干鲜血,变作了几具干尸。
那乌福见状大惊失色,准备赶回谷里报讯。突然发现一个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身影,向自己追来。他仗着熟悉地势,逃入曲曲折折如迷宫的山洞中方捡回一条命。俟机逃回谷里,惊恐万分地向谷中报告了这个骇人的消息。
谷内立即出现一片恐慌,出谷放牧的族人赶忙驱赶牛羊马匹退回山谷,再也无人敢出谷半步。
项少龙闻言,不由一阵激怒。自己和乌家堡人躲到了大漠,原以为是世外桃源,不想还会遇到这般恶人。自己好歹乃是一位赫赫有名的大侠,岂能容那恶人作恶行凶,袭扰乌家堡的族人。
于是传话,去请荆俊、乌卓、纪嫣然。
荆俊三人来到书房,神情均十分忿怒,原来他们也得到了消息。项少龙令找来猎户乌福,让他带路去黑云峰寻那吸血狂魔。乌福似被那狂魔吓破了胆,初时硬是不肯,待到项少龙答允寻到地头便让他返回,方才答应。
于是项少龙拿了钜子剑,和滕翼四人,一起来到黑云峰。
那黑云峰名字虽说凶恶,风景倒是不错。绿草如茵,百兽咸集。山势平缓,溪流清冽。
到了高处,乌福一指前方一处山洞,哆嗦着说道:“就是那儿。”项少龙点点头,道声:“你去吧。”那乌福更不敢停留,赶紧往峰下而去。
项少龙俟乌福走远,提了钜子剑,迈步走到洞前,俯身便见洞口四具被吸干鲜血的干尸。
他见此惨状,心中又悲又怒。提气高声道:“何方恶人竟做此暴行?项少龙在此,还不出来受死。”
只听洞内传出一阵阴恻恻的长笑,其声森然可怖,仿佛如地狱中飘出:“项太傅,别来无恙?”
项少龙闻言,身躯就是一振。原来那说话之人竟是冤家对头——琅琊剑魔管中邪。
项少龙与剑魔管中邪一场比斗,差点丧命于他白骨吹的邪功之下。此番又遇这魔头,心中一凛。冷声问道:“管中邪,你既败于剑神盖聂之手,为何还要掳我族人,吸他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