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奈良天皇站在窗前向繁忙的港口眺望着,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安详,但是后奈良天皇的神色却有些惊疑不定。
天皇毕竟是经历过许多苦难,是从苦难中走出来的人,也见识过无数政治斗争的例子,听说自己已经受大明使团的保护,最初的欣喜之后,各种疑点便浮上了心头。
大明使团是什么时候来到日本的?他们为何能在最关键的时候将自己救走?区区一个使团竟然敢放言在日本保护天皇的安全,难道这个使团的来意并非出使这么简单?
前怕狼,后怕虎,天皇的心在苦苦挣扎着。
天皇醒来就见到的那个侍女走了进来,道:“天皇陛下,我家大人,大明使节团大使卫国公驾到……”
后奈良天皇振奋精神,转身来到厅房正中,面朝大门静静地候着。
段飞的身影终于出现了,他龙行虎步地来到门前,向天皇施礼道:“大明使节卫国公段飞参见日本国天皇陛下!”
后奈良天皇看着面前这位年纪仅比自己小几岁,但是却显得年轻许多,精神气度更胜自己许多的年轻人,心中轻叹一声,说道:“卫国公出使日本,代表的是贵国的皇帝陛下,无需多礼,请上坐。”
段飞抬起头来,深深看了天皇一眼,刹那间后奈良天皇只觉自己已被那道目光看透了,心中不禁浮起一丝忧虑。
段飞等天皇坐好后才在他对面坐下,天皇并没有坐在高高在上的主位之上待客,显然他很清楚自己如今的情况,怎敢像对一般的使节一样对待眼前这个掌握着自己生杀大权的年轻人呢。
天皇坐下之后半晌无语,段飞见状索性单刀直入地说道:“天皇陛下可知如今日本的局势?”
天皇苦笑摇头,道:“说来惭愧,知仁虽然贵为天皇,实际上毫无实权,就像一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卫国公何时来到日本我都不知道,大内氏与细川氏究竟打得怎么样了,我也仅知道个大概,还是宫中内侍听到传闻转告,根本没有人正式知会一声……”
段飞叹道:“天皇陛下的情况我非常理解,如今日本的大名对天皇陛下早已失去敬畏之心,普通百姓更只知本地大名,连幕府将军都不知道是谁,天皇对他们来说只是一个遥不可及的名字而已。”
后奈良天皇苦笑道:“正因如此,我才写了那份国书……既然今日卫国公亲临,想必那份国书已经送到大明皇帝陛下手中,不知卫国公带来了什么好消息?”
段飞道:“天皇陛下,我们的陛下对天皇的处境非常关心与同情,不过想要大明出兵帮助天皇,光是那一封信是远远不够,咱们的陛下需要一个名正言顺的理由。”
后奈良天皇道:“大明需要什么理由才能出兵助我?请卫国公明示。”
段飞笑道:“依照惯例,大明的臣属国有难,大明作为宗主国应当施以援手,前不久大明海军刚刚力助满刺加复国,不知天皇陛下听说没有……日本虽然与大明一直保持着堪合贸易,但是日本已经很久没有向大明称臣了,既然日本并非大明的臣属国,大明就没有理由冒着危险耗费大量军费跑来日本帮助天皇陛下了。”
后奈良天皇毫不犹豫地说道:“这个简单,连日本国名都是大明高宗皇帝赐的,我们继续向大明称臣也是应该的,我这就写份国书,向大明皇帝称臣便了。”
段飞微微摇头道:“天皇陛下稍安勿躁,日本向大明称臣只是第一条,而且光称臣还不够,我们的皇帝陛下认为日本若是向大明称臣,天皇这个称呼是否有些不妥呢……”
当年草原上的部落在弱势的时候都会称中原的皇帝为天可汗,成吉思汗统一大漠之后为了压过天可汗一筹,特意创造出成吉思汗这个名号,现在大明的皇帝就是皇帝,日本人没那实力,偏要给自己安个天皇名头,这不是找抽吗?正德没有先皇那么胸襟博大,他手下这批朝臣也没有先贤们宽阔的胸襟,在商讨的时候,削去天皇称号的呼声居然轻易盖过驻军日本和经济要求这两项更有实际意义的提案,让段飞颇感无奈,中国人要面子的习惯还真是根深蒂固啊。
听到段飞的话,后奈良天皇犹豫了一下,中国人好面子,日本人更好面子,否则他们怎敢坐井观天给自己安个天皇名号?不过想到自己目前面临的情况,快要连饭都没得吃了,还要那虚无缥缈的面子有什么用?它能当饭吃吗?能当衣服穿吗?能给自己带来尊严吗?
后奈良天皇闪念间问了自己几个问题,最终他有了决定,说道:“日本皇家已落魄至此,如何还敢再称天皇?今后……日本作为大明的属国,我与后辈都只敢称王而不敢称皇了,如此……不知卫国公可还满意?”
段飞欣然道:“天皇……哦不,大王果然英明,君子弃瑕以拔才,壮士断腕以全质,这才是最英明的决定。”
后奈良王苦笑道:“不知贵国皇上还有何谕令,请卫国公一并说出来吧。”
段飞微笑道:“大王明鉴,以大明之力辅助大王重新执政不难,难在如何将大王的统治维系下去,倘若眀军撤离日本,大王觉得自己能继续统治日本多久?”
后奈良王变色道:“卫国公如此见问,难道眀军打算在日本常驻不成?”
段飞油然道:“满刺加国王自知国力薄弱,无法抵御佛郎机强盗的威胁,于是他们便请求大明永久驻军,而且军费完全由满刺加国解决,大王的隐患来自日本国内,据我所知日本的历史虽然不长,但是政权更迭比我们华夏要快得多,号称天皇的家族已经是第三拨了吧,大王从未掌权,难道真的如此自信,不怕大明的军队离开之后有人趁机取而代之吗?”
后奈良王紧锁眉头苦苦思索起来,他当然想一统日本自己掌权,但是他也有自知之明,掌权可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的事情,他借外力统一日本,在国内可以说是毫无威信可言,也没有在战争中锻炼出来的亲信人马,眀军一撤,他凭什么来继续统治日本?只怕摄于眀军强大潜藏起来的野心家又要蜂拥而起,夺取他的天下了。
考虑良久,后奈良王才皱着眉头道:“卫国公所言确系实情,不过大明在日本永久驻军只怕也不妥当,日本国穷民贫,只怕养不起眀军多久,不如以五年为限如何?”
段飞微笑道:“后奈良王,请恕段某直言,请神容易送神难,大王想借用眀军力量之后再轻易撇开,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情?大王担心养不起眀军,其实大可不必,日本这弹丸之地用不着太多兵马驻扎,花不了大王的多少银子,再退一步,眀军还可以自负一半的军费嘛,只不过这样一来大王就要再多付出一些代价,譬如开放免税的坊津港让大明商船自由经商,大明的商人可以自由通行于日本国内,在各地经营合法的生意,鉴于日本国内的安全状况,他们可以组建有限度的武装护卫队……”
段飞一口气将要求尽述出来,除了必须在日本驻军之外,其他的要求倒也不算过分,当然这些不算过分的要求过得十年甚至百年之后自然会有奇效,只不过以后奈良王的才智与见识,只怕看不到这么长远的未来啊。
除了要求,大明自然还是要给后奈良王一点好处的,段飞将大明在军师与经济方面的要求说完之后,继续说道:“要求就这么多了,只要大王答应了这些要求,大明可以保证日本从此国泰民安,纵有小股叛乱,大王自己的军队应付不了的时候,眀驻军也可以保证绝对不会让这些叛乱危及到王室的权威……”
后奈良天皇精神一振,说道:“本王还能自己拥有军队?”
段飞笑道:“这是自然,眀军平时只是驻扎在坊津港中,除非必要,绝对不会干涉大王的自治,大王不但可以组建军队,大王可以自行组建政府,内政完全自理,大明一般不会干涉,至多只会为大王政府的组建与运作提供一些参考意见而已。”
后奈良王想了一下,明显有些心动,他突然问道:“不知眀军打算在坊津港驻军多少人?每年需要我负担多少军费?”
段飞竖起一个指头,后奈良王道:“一万人?”
段飞摇头道:“眀军为大王清君侧用兵不计,最后驻扎在坊津港的战士仅有一千人,每年需一万两白银为军费,人数根据日本的安全情况今后会与大王商量增减,军费同样会因物价指数变化而变化,同样会与大王商量后增减,大明的要求仅此而已,不知大王意下如何?”
后奈良王精神一振,说道:“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段飞段飞举起右手,后奈良王欣然与之击掌,段飞也很欣喜,他趁热打铁地拿出一份早已拟定的合约,交给后奈良王,道:“大王请详细审阅这份两国缔结统属关系的盟约,若是没什么问题的话,盖上大王的玉玺与本使的印章,合约便可立刻生效,眀军便可名正言顺地昭告天下,出兵为大王清君侧了。”
后奈良王仔细审阅盟约,段飞并未在盟约中搞鬼,盟约中的条款跟段飞刚才说的一模一样,而且是用中日两种文字写成,后奈良王仔细斟酌之后并未发现任何问题,最后在段飞的催促下,后奈良王终于踌躇着在合约上署名盖章,段飞也在合约上盖章署名,大眀与日本的宗属关系终于确定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