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飞被关牢,他自己默默算着日子,他被关了天之后,也就是八月十日这天,正德终于出现他面前。
“阿飞,你的气色还不错嘛,如今你还有什么想跟朕说的吗?”
段飞没有对正德施礼,他斜倚床上,淡然向正德望去,说道:“皇上,你让微臣很失望。”
“失望?”正德的音调突然拔高了几,他怒声道:“朕就不失望了吗?你看看这是什么!”
正德一挥手,一道金光落地上,当啷数声之后滚到了段飞面前,那是一块金牌,段飞拾起看了看,只见金牌上雕了条龙,盘旋白莲护法天尊个字周围,再翻到另一面,段飞的名字赫然醒目,段飞淡然将金牌扔到门口,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这明显是伪造的,皇上看不出来,难道满朝武都看不出来吗?”
正德冷笑道:“如今满朝武皆是你的人,朕只能相信自己的判断,这东西可是从你家里出来的!”
段飞淡然道:“想必这东西定是从我的卧室里的衣柜的底层一个宝箱里出来的?这有什么稀罕的,栽赃陷害谁不会呢?当初刘瑾家里出那么多兵器衣甲都无人怀疑,我家里出块小金牌又有什么好奇怪的?”
段飞停了一下,继续说道:“魔教传承源远流长,若真的有这么个护教法王的牌子,又怎么会这么崭呢?这牌子的边角虽然圆滑,但是明显是用砂纸打磨出来的,而不是经年累月自然磨损,只要随便找个有点经验的工匠便能分辨出来了。”
正德哼了一声,说道:“这牌子真伪暂且不提,段飞,朕后问你一次,你究竟是否出身魔教?”
段飞毫不犹豫地摇头道:“皇上此问有漏洞,不过微臣明白皇上的意思,微臣虽然与白莲教有些渊源,但绝非白莲教弟子,跟弥勒教或者其他邪教是毫无关系,如此回答皇上可满意了吗?”
正德继续追问道:“你不要避重就轻,你老实告诉朕,你到底跟白莲教到底是什么关系?”
段飞道:“皇上,微臣对外宣称父亲是四川的富商,死后才找人将家产传给微臣,其实都是蒙人的,我是个孤儿,无爹无娘,幼时曾山上遇到个垂死老人,微臣一时好心给他弄了点吃的,老人临死前一个月教授给微臣很多东西,也将一个隐秘的身份传给了微臣,微臣的真正身份是白莲教的督查使,任何白莲教的人作奸犯科或是图谋造反只要落到微臣手里,微臣都要暗秉公惩处!”
正德讶道:“白莲教督查使?督查作奸犯科和造反?白莲教难道不是专门作奸犯科兼且图谋造反的吗?”
段飞摇头道:“皇上,白莲教的历史源远流长,教义博大精深,绝不是用来教人作奸犯科和造反的,皇上之所以有这种误解,是因为多年来白莲教被人曲解利用所致,为保证白莲教的正统与公正廉洁,督查使的存是有必要的,微臣屡屡挫败白莲教的阴谋,将弥勒教连根拔起,都是微臣作为大明的官员和白莲教督查使共同的职责,微臣的所作所为并未违背大明律,也未背叛皇上,皇上若是因为微臣涉及白莲教而查办微臣,微臣也无话可说,但是皇上如今的安排却让微臣大惑不解,皇上究竟想如何处置微臣呢?”
正德淡然道:“你擅长推理破案,你且猜猜看朕要如何处置你,若是猜对了,或许朕会改变主意。”
段飞仔细地望着正德,突然微笑道:“微臣一直觉得皇上会要微臣的命,不过见皇上如今的神色,微臣突然放下心来,皇上是不会杀微臣的,如今微臣功力全废,又无实权,今后想必是困居国公府的命了,皇上,微臣猜得对不对呢?”
正德冷笑道:“谁说朕不会杀你?你这回可猜错了,朕已传下旨意而且已布公告,八月十四日午时,午门之前斩了你,你以为这是开玩笑的吗?”
段飞摇头道:“这不是皇上的真意,皇上布公告选定时间杀我,是另有目的,皇上想看看有谁会来救我吗?”
正德冷笑道:“这一点你倒是猜对了,只不过朕没想到想救你的人实太多了,现朕倒是有点骑虎难下,你向来能干,你说朕应该怎么办?”
段飞轻叹道:“以皇上如今的能力,还用得着微臣多嘴吗?皇上想杀谁还不就是盖个印的事么?”
正德冷哼一声,道:“段飞,你是讽刺朕吗?”
段飞翻过身去,以背对着正德,他懒懒地说道:“微臣不敢,微臣近日夜操劳,身体容易疲倦,请皇上原谅,微臣现什么也不想,只想好好睡个觉,既然微臣死期已至,皇上还是让微臣多睡几个安稳觉。”
正德哼了一声,道:“段飞!你太让朕失望了!”
正德拂袖而去,段飞一动不动地继续躺着,渐渐地还出了熟睡的鼾声,或者他是真的累了。
这一天晚上没有人再来打扰他,之后也没有人再来打扰他,段飞的死期渐近,朝内朝外想救他的人也越来越多,情绪越来越激烈,以桂萼为的段飞一手提拔上来的年轻官员甚至联名向正德请辞,杨一清等老臣也到处托关系,连皇太后都被惊动了,八月十三日这天早朝之上,正德迫于多方压力,终于宣布将段飞的刑期延后,具体日期未定,许多人都松了口气,看来段飞死不了了。
谁也想不到,就大家继续为拯救段飞而努力的时候,山东、陕西、湖广等地都传来白莲教造反的急报,他们打着清君侧、为护教天尊段飞报仇的旗帜,攻城略池如入无人之地,这是因为他们竟然持有火枪和手雷等犀利火器,各地守兵如何挡得住?若非西安等大城有厚重的城墙可以抵挡,否则陕西全境数日之内便将沦陷,山东、湖广等地也将不保。
白莲教叛军竟然拥有大批锦衣卫密不外传的火器装备,白莲教众还选择八月十四这个原定要斩段飞的日子起事造反,还打着段飞的旗帜造反,这说明了什么?所有矛头直指段飞,就连想为他说话的人都有了顾虑。
八月十八日清晨,奉天门早朝的时候,正德暴跳如雷地拿着八里急报质问群臣,天地似乎也感应到了天子的震怒,乌云密布狂风大作,一道闪电划破苍穹,直击奉天殿上,奉天殿顿时燃起大火,狂风助威之下,迅速蔓延至华盖、谨身两殿,火势难以控制,直烧向了奉天门……正德再也没有当年豹房观火的兴致,他撤离了奉天门,目瞪口呆地看着一座又一座的宏伟宫殿陷入火海,和群臣一样,面色如土,就大火快要把整个皇宫烧成白地的时候,一场久候不至的大雨终于降临,以天之威扑灭了这场天火。
雨后初晴的时候,钦天监大太监跪正德面前,一口咬定这是上天的警告,妖孽不除天下难平,而段飞正是引起这场灾祸的源头,不杀段飞老天的怒气难平啊!
正德暴跳如雷,当即下令要立刻斩了段飞,以杨一清为的群臣见势不妙急忙苦谏,正德执意难改,命东厂出动大批番子,将胆敢帮段飞说话的群臣全部押往天牢关押,然后命张锐将段飞从西厂地牢提出,押往午门斩。
这一次只怕段飞是劫难逃了!
满城姓闻风而动,许多人涌往午门,哭喊连天地请求皇上收回成命,然而谁会替他们传话呢?如今东厂西厂将皇宫围得水泄不通,就算有人想去找皇太后都无门可入,还有谁能救段飞呢?
午时一到,面带得色的张锐立刻传令道:“来人,将大逆不道的死囚段飞拖出来!”
一队如狼似虎的西厂番子将一个头戴黑色头罩的囚犯拖了出来,他手脚并未上绑,然而他的手脚无力下垂,手腕脚腕鲜血淋漓,让人想起了锦衣卫段飞传授下对付重犯的手段——割断手筋脚筋!
还没看到段飞的脸,已有人哭喊着跪了下来,段飞这几年来办了不少好事,还是有很多人念着段飞的好的,当张锐喝令摘下头罩,大家看清那人的确是段飞的时候,围观的姓一阵躁动,若非大内侍卫们雪亮的刀枪就眼前,只怕很多人会起意抢了法场。
张锐得意地游目四顾,他并不急着杀段飞,因为正德给他的命令就是用段飞量引出那些乱臣贼子,将他们一网打。
张锐没有看到碍眼的人,他有些失望地收回目光,啧啧赞叹道:“段大人,想不到你也有今天啊,去年大约也就是这个时候,我也被押出午门,差点就掉了脑袋啊,没想到报应来得那么快,今年就轮到段大人了,去年我临死的时候皇上突然改变了主意,今天段大人只怕就没这么好运了,皇城三大殿连同奉天门都被天火烧了,这可是大大的天兆,老天爷都要杀你啊,皇上就算再怎么念旧,也不能不顾及老天爷的旨意啊,连老天爷都要杀你,还有谁能救你呢?”
段飞跪午门前呆木不语,张锐又假惺惺地说了不少话,时间渐渐过去,午时三刻已至,张锐终于抓起了一支令箭,阴笑道:“段大人,咱家跟你同朝为官一场,今天真有点不忍送你归西啊,不过皇命难为,咱家也是没办法,段大人可不要怪咱家,段大人慢走……”
张锐将令箭一扔,喝道:“时辰已至,送国公爷上路呐,给我开刀……斩!”
“刀下留人!洪武国瑞,太祖亲临,天门令牌此,谁敢动手!”随着一声清晰入耳的轻喝,两道白影飘飘如仙地越过大内侍卫围成的圈子落入场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