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待张入云将睡眼揉开,忽得见远处树冠上有一人影,他自如这么森林以来,除祥草自动找上门外,还未见得一丝人迹。虽不知是友是敌,却也忍不住的有些心喜,只是定睛看处,又觉来人身影有些熟悉,当时心里便得猛跳了一记,等再抬头看看天,却见艳阳高照,一丝也不见昏暗,耳畔风吹绿叶沙作响,也生生告诉他自己不是处在梦中。
陡然间惊觉,即是一身的冷汗,再看其人眼色,也正恶狠狠的看着自己,可偏巧祥草此刻也从帐中走出,因是昨夜和张入云一番说谈,更加亲近,也不避人便将他拦腰抱住。当时张入云就觉一双眼光好似炽热了多倍,直打得自己眼神没处摆放。
幸得此刻对面女子身后忽然又蹿出几道身影,其中一人,人甚和蔼,见着张入云便得大喜,一路飞奔已是口称张大哥,向着张入云奔来。等到了张入云面前,便已高声笑道:“果然是张大哥,几年不见您长高了好些,我就说你福运大,不会在雷音洞中身死的,日后又听得你在江湖上的传闻,更是开心极了!”
张入云见了来人,虽也是一阵紧张,但终好过先前那女子,一时忙接口道:“竺老弟,可还是像以前那样没见长高哦!”话说到此处,忽然手拍脑门惊讶道:“该死!该死!老弟那一柄龙阳短剑,被我遗留在异地了,多时也不曾有机会将其取来,可真叫我愧煞了!”只是想起龙阳剑还遗在香丘遗冢处,脸上不由便是一黯竺十八闻言一笑,见其变色,只当是心中过意不去,忙蛮不在乎道:“龙阳剑不算得什么,张大哥有空再取来就是,今日不想能在这西昆仑坐望峰山脚密林中能遇上张大哥,倒真是让小弟开心极了!”
张入云脸色又是一变,问道:“此地便已要到了坐望峰吗?”
竺十八回答:“正是,只是入峰还得要等候些时日,大哥也是要去坐望峰拜见太行夫人吗?太好了,如此我们正好结伴一同前往,大哥不知今回出行,东方师兄没来,一路上只我一个做小的,闷都闷死了,今有张大哥在,正好叙谈叙谈!”
张入云知道他话多,只一开口便难再闭上,虽是有些嫌麻烦,但却终好过与别人往答。可偏巧竺十八此时看见祥草于张入云背后正在亲热,他虽是个极爱开口说笑的,但遇上男女事,却立时变做了锯嘴的葫芦,一时呆指了祥草半晌,眼珠乱转却不知说个什么好,到最后方才鼓足勇气问道:“不知道这位小姑娘,啊!不,这位小姐,是张大哥什么人?难不成是……。”
张入云知他多口,当下见他胡乱猜忌,却赶忙伸手封止了他的口道:“兄弟别误会!这位祥草姑娘是为兄路上遇见的,好似受了惊吓,心智有失,不知其来路,只得将其先收留在身边,今能遇上你们真太好了,峨嵋派相有灵药,沈师姐又精医术,如此这孩子可有救了!”说完话,便对着竺十八身后的紫青双姝就是一揖。心性温柔的沈绮霞故是还礼,但亲见张入云与祥草的同寝的叶秋儿却是睁大了一双秀目气恼了半天。一时间张入云与自己作礼,心上莫名火起,却是大蹋步向前,一路朝张入云径直走来,其势汹汹,竟有寻衅滋事的意思。
张入云此刻正在心虚,自是变了脸色,连竺十八与沈绮霞见了也是有些惶恐,一时行至张入云身前,就待少年还当对方怎样也不回动手的时候,佳人已是一拳含着霹雳击出。意料之外,张入云防其不备,只将左腕划了半个圈子,堪堪挡住,可不想叶秋儿这两年来功力精步神速,盛怒之下,当场便将张入云击飞了出去,他昨夜才刚受得重伤,此刻还没好的利落,胸中一热,险些又将一口热血吐了出来。
竺、沈二人见张入云飞退,自是抢身去迎,可方才一拳,已被叶秋儿试出张入云内劲疏漏,当时便啐了他一口道:“下作的东西!真好不要脸!”又见师姐飞身上前,却忙伸手将其阻住,又道:“师姐,你别理他,这下流东西自作自受,一拳打死他倒好!关切他做什么?”沈绮霞见师妹脸色大是难看,虽不知仔细,但她心灵,也能猜到一二,为防其大嗔闹,只得住了足。
而另一边厢竺十八才将张入云扶起,祥草便也回身上前探视,见张入云脸色一阵惨白,心上惶恐,小脸一红,却指着叶秋儿道:“你!你这姐姐好凶啊!张大哥又不是坏人,你打他做什么?你看,一定好痛的!”
叶秋儿对祥草倒是并无怨恨,见女孩责怪自己,倒也不恼,只是因她袒护张入云,却又不由的有些不乐,但仍耐着性子道:“小妹妹!姐姐打他是因为这人很坏!你别和他在一起了,到姐姐这里来好不好!”说完便是向其招手,未料祥草却是坚决的摇了摇头,叶秋儿心情本就不好,为此更是心上恼恨,脸上作了狠色。
沈绮霞见状忙拍了拍师妹的肩膀,轻移莲步,已是行至其身前柔声道:“小妹妹你别害怕,我们都不是坏人,和你张大哥也是朋友,方才这位姐姐只是和他玩呢!绝不会伤了他的!”说完张入云已是在几息之间面色渐渐平复,祥草才得些心慰。
再见沈绮霞已从腰囊中取出个翠绿色的果子递给她道:“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吃个果子!”祥草正才刚身醒,肚里空空,见了青绿色的果子自是爱不释手,当下也顾不得张入云伤势,伸手便将果子取在怀里。因见祛了怯意,沈绮霞方将其揽入怀中,祥草见其人物和善,但不见拒,只任其为自己梳理蓬乱的秀发。沈绮霞趁此际为女孩把理脉息,果然见其心智有障碍,不由也是皱了眉头。
就在几人往还问讯时,却见远处一怕清啸,树冠顶上又晃出一人来,众峨嵋弟子都得眉间一皱,便是沈绮霞也不见例外。张入云抬头看去,远来也是位老相识,当下忙抱拳与其请教道:“刘师叔,多年不见,入云给您老请安!”
不想来人,却开口道:“你这班小辈,出门就知道贪玩擅离职守,如今我等已在灵山脚下,太行夫人随时会开府,我可不比汪剑秋随和,小心回去告诉各家师长和掌门,罚你们一年不能下山!”原来,来人却是东方文宇的师傅刘乘风,想是经此远行,峨嵋众小由他带领,他在此地也已等候了一二日,但太行夫人总是不令往见,正在不乐,见门下弟子忽然离了职守,均自不见,他虽人物也不算恶,却不似汪剑秋那般随和,唤声作啸见众弟子竟不立时作答,已是有些见怒,再见竟在这万里之外见得他平生最不恼恨见的张入云,其心里嗔恶自是可想而知。一时也不做答理,却将众弟子都数落了一遍。
祥草自是不知这些长幼尊卑的道理,但见来的中年道长,一上来便将一旁好心的姐姐也数落了一遍,不由指着道人鼻子说道:“坏人!坏人!”却赶紧为叶、沈二人将其嘴巴堵住。
果然刘乘风已然发了怒,指着祥草道:“这是哪里来的野丫头,怎么一点规矩也不懂?”
张入云忙上前一步道:“启禀刘师叔,这祥草小姑娘是小侄携来的,但却是受了脑伤,心神不大对,一时妄言冒犯,还请您老人家别见怪!”
不料刘乘风却嗤着鼻道:“我没问你!绮霞!这小丫头是个怎么回事!”
沈绮霞见自己这位师叔脾气实大,虽觉好笑,但还是端声回禀道:“禀师叔,确如张师弟所言,其余的,我们也还没问到,不过这小妹妹身体确是有病,还望师叔能让这小妹妹先留在大伙身边,绮霞也好为其安心诊治一番。”
刘乘风闻言不乐,但到底口中还是道:“我就知道和这小子在一起的,就没什么正经东西,不过……。”
可这边张入云可不似数年前那般好心情,尤其刘乘风语及祥草痛处,一时更是将他惹恼,脑中想也不想,便已高声道:“刘师叔!您这是什么话,不肖张入云虽然不肖,但这祥草小姑娘与您老有何相犯,怎能当您这般言语!”
刘乘风也是个着了火随时要响的炮竹,当下见张入云竟敢与自己争辩,立时便已跳了起来道:“你这臭小子,几年不见还是当年一般的目无尊长,蛮横样!今日一见便敢来顶撞我,我可不似汪师弟那般呆傻,上一回雷音洞一役,养了一年的伤才好的利落,沈师侄被你害的眼睛险些都瞎了!你小子就是个大霉星,和你在一起就落了不好,这小丫头心智不好便是一例,不然好好的不落谁手,却正巧让你撞上!”一席话说的意气纷发,连唇下两缕长须都为其捋直了。
而张入云闻得这般话,心里却是大惊,忙回首与竺十八求证,果然其人已是低了头,在一旁默然点首。再看沈绮霞时,却见佳人只是笑笑,又柔声道:“张师弟不必在意,当时为师弟丹药仙草治救及时,已是再无碍了,还为此绮霞目力远胜从前,算来倒是因祸得福呢!”
可张入云此时已然想起当日沈绮霞为毒血将眼睛浸瞎时的惊恐万状,心上已是虚了,当下转身与刘乘风赔礼道:“万般事,确是入云的不是,方才冲撞还望刘师叔大人大量,不要介意。只是这小姑娘确需人救助,入云一介男子,常带其身边实是不方便,还望师叔大量收留!还有师叔方才多少话里有些不严紧,还望不要再加罪祥草!”
刘乘风正为张入云服低,有些快意,不料他话风一转,又变回了从前,一时唇间喜色又化了嗔恼,当时黄牙一作,便又骂道:“嗳呀!我看你这小子是劣性难改,才刚好一小会儿,就又重萌故态,教训起我来了!”说完想上前教训,但又知道张入云近年来功力大进,不得,只好又是一阵数落。好在峨嵋小辈常见惯如此,好言相劝一番,终将这位师叔大人劝阻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