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第二节课是《现代汉语》。女老师讲到声韵时,叫几个人练习前后鼻音。也不凑巧,第一个被叫起的是赵长生,他那笨拙的武威话很快就把en,eng,in,ing,un,ong混在一起,女老师迷糊地不知所措。为挽回影响,就叫起刘芳,难题很快被解决了。下来的一组是声母z,c,s,zh,ch,sh,难度小点,可叫起的竟是陶学荣,他满口的江西话说得小有名气,总爱给z,c,s,zh,ch,sh,戴错帽子,这一回,笨人绣花,越绣越拙。于是“制造”读成“zi zao”;“吵闹”读成“cao nao”;“西施”读成“xi si”;这下可好了,前面的不说,他竟把美女西施读成“xi si”,这不是想往人家头上拉屎吗?女老师先是一怒,接着也破脸而笑,对陶学荣说:“你这南腔北调可不行,我放不放过你这是小事,可普通话测试放不放过你,那就要问你自己了。不练,不改这是不行的。”女老师说完,用期待的目光注视下面时,沈艾霞便自告奋勇地站起来为这节课划下一个圆满的句号。
中午像往常一样,黄平他们吵闹了半天之后,便睡下了。下午没有课,于是一个个便沉醉在美梦的逍遥之中。黄平被王新国起床的声音惊醒时,一看表,三点多了,也就跟着下了床。其他人埋怨着,像正接受着炼狱痛苦的煎熬一般,动了几下便又死去了。
黄平洗完脸,理了理头绪之后,便决定去图书馆借书,其实这段时间他已看了许多书,譬如:《星星草》、《三个火枪手》、《黑骏马》、《简•爱》……
二楼借书处没几个人,只有三四个人在巨大的书目库中无心地乱翻着。黄平看了半天,觉得诗歌、散文、小说都快没味了。书目在手中像放电影一样闪动着,突然一个醒目的名字《***的葬礼》,在眼中牢牢定住了。接着他的脑海中就涌动出谢明飞。他前几周还看过,而且还写了一首让人感激涕零的诗。 据他讲这本书很让人缠绵,痛心伤感。于是便下定决心很快填好索书单。
“这本书没有。”胖图书管理员突然对黄平身旁的一个女生说。
“怎么会没有呢?我就在这书库中查的。”女生解释说。
胖管理员听了瞪着女生,黄平感觉那毒素已漫向自己。“没有就是没有。”胖管理员说完就把索书单捏成一纸弹扔的没影了。
黄平的心被猛地扎了一下,害怕地想《***的葬礼》是不是也被别人借走了,不可能吧?黄平看见胖管理员的脸有二尺长、阴沉的脸让别人看了心慌发闷。即使是再光芒万丈的东西,在他那阴暗无比的脸上一照,也会自惭形秽。
窗口处只剩黄平一个人,胖管理员望着黄平,黄平望着他,有点麻木。当胖管理员把手伸过来时,他才机械地把索书单递过去。胖管理员看了一眼索书单,又看了一眼黄平说:“你这上面写的是什么?是电话号码吗?为什么不空一下?”黄平听到重型**呼啸而下,他等了半天也没见什么动静,谢天谢地,管理员进去了。
书终于到手了,有五分旧,最后一面的登记表上密密麻麻地印满每一次的还书日期。他看见下面印的还书日期是十一月十五日,他有二十天的看书时间。这会时间还早,他也不想回宿舍,就径直走向二楼西侧的杂志阅览室。
进门之后,他又感到懊丧,里面似乎已没有空座位了,他又不想退,就硬着头皮寻觅起来。走到中间的时候,黄平听见有人叫他的名字,一看,可把他乐坏了,沈艾霞的旁边正好有一个空位。
过了一会,沈艾霞小声问黄平:“黄平,你们宿舍的王新国是不是在追四班的吴晓花?”
黄平一听,这么隐密的事也被她知道了。不过他还是装出一副惊讶的样子说“怎么?谁说的?我怎么不知道?”
沈艾霞微微笑了笑说:“你别装了,我还是听邢忠说的,不过吴晓花跟我是老乡,对她的事我当然关心了。”
黄平有了兴致,便饶有兴趣地说:“原来我们宿舍有内奸——王新国现在已经中毒太深,简直相思痴狂成迷,每天晚上都到四班去上自习。”说到这黄平便愈加神秘地说:“昨天晚上,王新国做梦时都叫吴晓花的名字。”
沈艾霞点头说:“不得了,不得了,要是有人对我那样我早就心醉了。”
黄平早就听说沈艾霞已名花有主了,便笑着说:“你还挺谦虚的,谁不知道你男朋友跟王新国比起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谁说的,要是让我听到,我非撕破他的嘴。”沈艾霞认真地说。
黄平不知道她为何着急,忙说:“道听途说,莫生气。”
等黄平拿过第二本杂志时,沈艾霞对黄平说:“你看见了吗?那儿坐的不是王新国跟吴晓花吗?”
黄平寻声望去,果然,王新国跟吴晓花坐在靠窗处,这会两人正若无其事地私语着。黄平转过头,沈艾霞正神情专注地等待他说话。
“他们俩还真到一起了,这家伙跑这么快,我就借了一本书的功夫,他就跑到这约会来了。”
沈艾霞猜测说:“可能两人是凑巧吧。”
黄平不以为然说:“什么凑巧,早有约定,时间一到比兔子还跑得快。”
黄平发觉沈艾霞一直看着一本书,就奇怪地问:“你看这么认真,是什么书?”
沈艾霞把封面翻上来:《英语世界》。“好厉害,能在英国海中畅游可不是件容易事。”
“什么呀,随便看看,不看不行啊,我可不希望在英国海中沉默下去。”说完她又低下头,沉进去了。
快五点了,阅览室快要关门了,人已走得差不多。王新国跟吴晓花早没影了。黄平跟沈艾霞还好书,便信步走出来。
外面已下课了,早已喧泄一片。太阳以它微弱的光芒触摸着校园的每一片土地。只可惜草枯了,柳叶飞了,留下一个沉闷的世界。
出了门,沈艾霞突然问黄平:“黄平,你觉得谢明飞这个人怎么样?”
谢明飞?黄平摸不透,她为什么要问谢明飞,不过,他还是认真地说:“谢明飞是快乐的精灵,生灵的精华。在学习、性格、生活等方面我都挑不出他的毛病,他唯一的缺点就是个子矮了点。不过我最欣赏的还是他。”黄平说完,又看了看沈艾霞,觉得她在测试什么。黄平突然想到是不是谢明飞对她有意思,或者是她对谢明飞有好感。黄平觉得自己的念头有点荒唐。沈艾霞是他们班公认最有气质的姑娘,热情开朗。而谢明飞是最玩世不恭的玩童,任性、放荡,一个有男朋友,一个整天忙自己的事。
沈艾霞可能觉察到黄平的心思,就笑着解释说:“你可别胡思乱想,妄加猜测。昨晚我跟谢明飞开玩笑,让他叫我大姐姐,让他做我小弟弟,可他死活不吐一个字。”
黄平忍不住笑着说:“那是肯定的,就谢明飞那犟劲,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他的思想中就没有大小之分。他看每一个人都一样,他不会让谁束缚他的。”
“谁束缚他了。我就是喜欢他那副淘气、天真劲。我跟他聊天就感觉自己的思想到了他那儿,就像进了欢乐谷,我更真挚了,心情更舒坦了。”
“其实你也无需强求那么多,你能够拥有一个知心朋友已很不容易了,其实拥有就是一种幸福。”
沈艾霞听了有点伤感,她说:“可我觉得拥有的并不多。”
晚上,黄平本是要去上自习。下了楼,无意间发现了音乐系张贴的一张节目海报。节目很丰富,而且把市聋哑学校的学生也请来了,强烈的好奇心促使黄平去一饱眼福,于是他又急匆匆跑回宿舍。张吉成与孙明福要去上自习,马建秋要看电视,大胖虽然舍弃了书本,可又要去微机室玩游戏。王新国兴奋的说:“要去找吴晓花过生日”。邢忠早没影了。黄平自讨没趣,一个人灰溜溜地又去上自习。
教室里竟没有一个人,静的让人发慌,黄平打开书,小看了半天。寻想这会节目可能刚开始。便逃跑似的去体育馆。
黄平进馆后,看见舞台被密密叵叵地围成水桶,从里面透不出一点光。可这时一阵惊天动地的锣鼓响了。他越发着急,恨不得拿下眼睛,扔进人群去看个究竟。正当他踌躇万分,不知怎么办时,却又瞥见二楼看台上还有一个空缺便冲了上去。
锣鼓完之后,便是二胡合奏。第一曲《花儿与少年》:听起来如阵阵春潮涌向胸怀,少年得意的姿态践踏蜜的芬芳。第一曲听完,还正余音绕梁时,第二曲《赛马》便如划破长空的闪电一样疾现而出。黄产感觉好久没听过这么雄壮而豪迈的音乐了。看着眼前激进的场面,只感觉十几双手在滑动,几十口清泉在流淌,上百根青藤在攀绕揉合;千万匹骏马在奔腾长嘶。再后来他就感觉腿在不知觉中有节奏地颤动,心开始翻江倒海,有点情不自禁,喉咙也开始跳动。思绪被 一阵风带进广阔明净的草原,自己已是一名出色的骑手,骏马溅泥而飞,在马背上自己英姿颯爽,纵横千里。直到乐曲完时他才感觉有点疲惫,台下爆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黄平舒缓了下自己紧张而麻木的神经,正准备听下一个节目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他吓了一跳,转过头,却发现又是沈艾霞。黄平有点生气,就说:“怎么又是你,想扮鬼吓人。”
沈艾霞也不生气,用风趣的口吻对黄平说:“怎么一个人,就失意成这样了。”
黄平也不管身边有没有人,用生硬的语气说:“怎么一个人,不是还有你在我屁股后面跟着吗?”
“赶紧打住,我首先要澄清,我是跟我们宿舍来的。你的屁股没有那么大的诱惑,.刚才我在那边看节目,无意间发现了一张脸,才过来探个究竟。”
黄平一听她捉弄自己,就一把抓住她的胳膊说:“你是找打。”
“别打”沈艾霞说。等黄平停住手时,她又说:“快看袭哑学校的节目。”
黄平看了半天也猜不透这一群天真烂漫的聋哑姑娘是怎么跳《大家一起来》和《节律操》的。黄平便问旁边看的津津有味的沈艾霞:“唉!你说这些小姑娘又聋又哑,怎么表演节目,听音乐呢?”
“这个都不知道。”你看,说完沈艾霞给黄平指着舞台最隐敞处蹲着的一个女老师说;“你看见那个女的了吗?她在前面打节折,打手势。小姑娘们就看着地的手势不断变化动作。”经这么一点,黄平真看见那位女老师在不停地指指划划。
接着上场的是小品《父与子》,小品一开始就是一位西装革履的小伙子挽着一位漂亮的姑娘的手,在交园里浪漫前行。人伙子获得姑娘的芳心,谎称自己的父亲是一位经理。两人正聊天时,一位穿得破烂不堪的老农上场了,他抓住小伙子,小伙子一看是自己的父亲,就把姑娘支开,把父亲拉到一个角落,老农从破手中哆嗦着掏出几百无钱,交给儿子并嘱咐他好好学习。儿子为打发老父,就把父亲叫到一个馆子吃了馆牛肉面,饭吃完,老父走了。小伙子匆匆忙忙找到姑娘。姑娘有点生气,小伙子就把姑娘叫到酒店中陪礼道歉。两 人吃得狼吞虎咽。而小伙子的父亲啃着干馍在风雨中摇曳。两人饭吃完,一算帐二百元。小伙子先是一惊,但还是从刚才的五百无中取出两百元。两人吃饭出来,老农又拦住小伙子把破棉袄脱下给小伙子,说是他母亲亲自缝制的。这一切被姑娘看在眼里,她竟不知道小伙子是个究光蛋。于是上前打了不伙子一个巴掌,便扭头走了。小伙子诲恨交加,抱住父亲痛哭,而且穿上父亲的破棉袄,跟父亲一起下场。
小品演完之后,下面开始沸腾,有几个大胆的喊道:“演的好。”
沈艾霞情不自禁地说:“天哪,有这么夸张吗?”
黄平不以为然,说:“你不信,还是古人说的好红颜祸水。”
“我不是不信,只是太夸张了。”沈艾霞笑着解释说。
“现在的女生,走在潮流前列。大讲钱是姻缘,没钱就是没缘。”
“你别以为女生都是爱慕虚荣,有时女生也追求真的感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智,是非观念。如果把自己变成钱的奴隶,那么也没有同情和原谅了。”
黄平听了笑着对她说:“你能说,能做吗?现在我还怀疑你男朋友跟你到底是什么样的,平时挥钱无度的人总夸口说自己用钱有方。”
沈艾霞怒着脸踢了黄平一脚说:“说谁呢?要是我有那样的男朋友,非一脚把他踢了。天也晓的,我不得那种人,什么事该做,什么事对,我还知道。只要身子直,还怕影子歪。”
黄平赶忙说:“谁也没说你,不过要引以为戒。”
节目在如火如荼中滑向结束,最后在令人心旷神怡的舞蹈《七月火把节》中结束。体育馆的人像黑蟒一样开始涌出。黄平感觉一种难以名状的激情在心中荡漾,缥缈的音乐缠绵在人的身旁,悠扬的歌声拨动着人们的心弦;飒爽的舞姿编织着人们的目光;青春的色彩散发着诱人的清香。台下的掌声如阵阵春潮;台上的节目如青山绿水,青山连绵,绿水荡漾,哪一个不是一首绝美的小诗;哪一个不是一个动人的故事;哪一个不是一杯清澈的醇酒。让人心悦,让人心动,让人心醉。
回到宿舍,王亲国显得很高兴,应当说是从里到外,渗透出的一种高兴。他说,吴晓花终于答应他了。
这迷人的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