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五、前兆
急匆匆赶回来的季海云紧紧抓住张龙潜的手臂,任她怎么挣扎都没法挣开,张龙潜不禁对他怒目而视,就想大声责问他,却被季海云抬手一指轻点在唇上,一丝细微的灵力波动之后,她便发不出任何声音了。
看了一眼树林那边,季海云的脸上十分严肃,凑到张龙潜耳边细声开口。
“那个人惹不得,你绝对不能过去。”
无名火早已直冲上脑,张龙潜哪里听得进这些?但任凭她如何挣扎,却都无法从季海云手下移开半点,这让她愈发焦躁,却听到了那边中年人阴冷的声音。
“没用的东西。”
不屑的声音刺得张龙潜咬紧了牙齿,却见那边南宫飘立即向着中年人单膝跪下,诚惶诚恐,她不禁一怔。
南宫飘这是做什么?
看也没看旁边没有表情的苍炎,中年人只是看向低下头的南宫飘,冷哼一声道:“现在是什么时候了,竟然还来学院厮混,不知道轻重缓急吗?”
深深低着头不敢去看中年人的神情,南宫飘用一种极其卑微的声音急切解释道:“十分抱歉!但是……这是寒阳真人的意思,我们也没办法……否则……会给苍家带去麻烦的。”
“张寒光那老贼吗……”中年人眯起了眼睛,“哼,罢了,他那边我会去解决,但你们不能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最迟月底,该怎么做你应该明白吧?”
在中年人那冰冷的视线中深深低下头颅,南宫飘终于回以低沉却肯定的回答。
“……是。”
得到回答之后中年人便毫不犹豫的转身,跟在他身后的人全都冷着一张脸追随着他的脚步而去,唯有一个距离他最近的青年在转身的一瞬看了苍炎一眼。
那是十分阴暗的视线,充满了毫不掩饰的鄙夷和厌恶,就像是看见了什么臭不可闻的垃圾似的。
将一切尽收眼底,张龙潜已经咬牙切齿起来,却还是没法过去,于是她转头看向季海云,无声的叫他放开她,却只看到季海云一脸从未有过的严肃缓缓摇头。
张龙潜气急,却见不远处廖蕾走了过来。他得到季海云传的消息之后就站在原地琢磨自个儿的事情,现在有些等得不耐烦了就干脆倒回来想问问张龙潜到底在磨蹭些什么,可开口刚叫了一声“喂”,他便止住了声音,皱起眉头看向张龙潜的身后。
注意到廖蕾的视线,张龙潜也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见到的就是绕出树林后朝这边走来的中年人一行,见此她咬紧了牙就想趁他们靠近时动手出口气,却感觉身子蓦地一僵无法移动,似乎是季海云做了手脚,于是她只能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中年人走近。
注意到张龙潜这边的中年人依旧维持着一脸阴冷的神情,他看一眼肃然站在张龙潜身边的季海云,向他皮笑肉不笑的点了点头,而后轻蔑的看了脸色有些难看的廖蕾一眼,便带着几个人走过他们身边,施施然离开了。
直到看不见那几个人的身影,季海云才撤去了施在张龙潜身上的定身术,她咬了咬牙便转向树林,扑过去拽住还站在原地的苍炎,这才发现他的左脸不仅肿了起来,唇角还带着血迹,她不禁心中一抽,担心的询问:“你没事吧?”
苍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用手指抹去唇角的血迹。
看一眼旁边慢慢起身的南宫飘,张龙潜压抑住怒气向他询问:“这到底怎么回事?你们怎么就这么任凭他……!那混蛋到底是谁?!”
抬头看向张龙潜,南宫飘的脸上勾起一抹灰暗的笑容,却没有回答,这时跟来的季海云轻声说出了除了张龙潜外在场所有人都知道的答案。
“暴之苍家少主,苍齐,也是苍三公子的……父亲。”
愕然的看向季海云,又看向在不远处就停下步子皱起眉头的廖蕾,张龙潜最后将目光移到了眼前的苍炎身上。
他的……父亲?
看着苍炎安静的用简单的治疗法术为自己恢复,张龙潜忍不住拽紧了他的衣襟,低下头沉默半晌,慢慢的发出低沉的声音。
“……父亲?就是那个说他是‘多余的东西’说他是‘废物’说他的存在‘毫无意义’……甚至直到他被逐出苍家也从没有正眼看过他的男人吗?”
南宫飘一脸惊异的看着张龙潜:“你怎么知……”
“那种男人!”
猛然拔高一些的声音打断了南宫飘的话,张龙潜顿了一顿,抓紧苍炎衣襟的手却在微微颤抖。
不是畏惧,而是愤怒。
“绝公子”苍炎,是决绝,残忍,染满鲜血的代名词,年仅十二岁便进入法殿卫戍司成为执行者,随后独自一人执行任务,以冷酷无情的手段迅速剿灭整个门派,令整个道法界闻之色变。
十二岁。
为什么才十二岁,就要独自面对众多的敌人?
为什么才十二岁,就要体会杀人的滋味?
为什么才十二岁,就要被整个道法界的人所厌恶畏惧?
那个男人……有试过阻止这一切吗?
怎么可能。
那个男人想要的不过是拥有力量,供他最终夺取苍家家主之位的筹码罢了,发生在苍炎身上的这一切都是他想看到的,甚至绝对少不了他在背后推波助澜,才成就了这令整个道法界都避之唯恐不及的“绝公子”之名。
张龙潜咬紧了牙。
“那种男人……你真的觉得他是‘父亲’吗?”
慢慢抬起头看向苍炎,张龙潜的神情已经出离了愤怒,竟有些泫然欲泣了。
注视着眼前的人,漆黑的眸子深处在微微动摇。
明明与她无关,为什么她却要因此而愤怒,甚至悲伤呢?
真是奇怪。
分明早已对一切都不抱期望,无论变成何种模样都不再在乎。
可是为什么……
修长的手指轻轻触碰到了脸颊,张龙潜微微一怔,却听见那永远冰冷的声音中染上了一丝困惑。
“……为什么,你……”
漆黑的眸子深处,有什么在动摇着。
就好像冻结已久的湖面,在一点点缓慢的裂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