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四、蛊惑
嘶哑的声音辨不出性别年龄,阴沉宛如来自九幽,它轻声的,坚定的,仿佛从张龙潜的魂魄深处响起,一声一声,充满了蛊惑。
战斗吧,破坏吧,毁灭吧。
这些,都是你所期望的。
心中因那声音而动摇着,张龙潜却下意识的否定。
“不对,不是这样。”
你渴望着强大的力量,期冀着摧毁一切。
“不是的我想要做的是守护”
既然如此,那么
声音低沉了几分,变得有些阴冷。
在与那个男人战斗时,为什么你会那么开心呢
张龙潜的呼吸微微一滞。
不用那个声音明说她也明白指的是什么时候。
秋祭上,与关戎图的那一场战斗。
即使事后瞒过了白露,但张龙潜自己却很清楚,那时的她早已不是平常的模样,在她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时候,她就已经沉入了进去,以至于差一点就无视任何的规则,即使比赛结束了也要与关戎图继续战斗下去,甚至于当受到外力阻止之后,她的心底还浮现出了浓浓的失落。
明明跨越了自己的心魔,甚至超出期望得到了胜利,她却依旧感到失落。
为什么
她从来不敢去思考,然而那个声音却开口直接说了出来。
因为你渴望战斗,渴望在战斗当中肆意破坏。
“不对不应该是这样的,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却无法回答。
承认吧,你渴望着强大的力量,期冀着摧毁一切,为此,你才会接受了我的力量。
张龙潜沉默了。
是的,如果单凭她是绝不可能与关戎图平手的,哪怕关戎图没有使用法术,仅仅与她打肉搏战。也绝不可能。
她知道,她一直都知道,只是她一直在逃避而已。
逃避自己使用了不该使用的力量这个事实。
而这个陌生的声音,就是那份力量的来源。
“你是谁”
声音沉默了。良久才再次响起。
原来你还没意识到吗
心底某处微微一跳,一种古怪的感觉缓缓浮现而出,嘶哑的声音再次响起,却显得十分沉重。
我
一股可怕的气息突然出现,宛如洪流一般直扑而来。阻断了那个声音,也将张龙潜摇晃的意识拉了回来。
一瞬之间不知自己身在何处,眼中只看得见白茫茫的一片,然而那从远处不断迫近的气息却让张龙潜的意识逐渐清晰,终于回过了神来。
这是在白雾之中,幻阵之间。
然后下一瞬间,她就被那靠近的气息逼迫得无法再做思考。
强大的威势远超张龙潜所遇见过的任何存在,明明眼前除了白雾以外什么都看不见,她却仿佛看到了一个宏伟的身影慢慢靠近,似乎只需要面对面。便可以让她灰飞烟灭一般。
会死。
笃定的念头猛然出现,没有任何的怀疑。
迎着那肉眼不可见的气息,刚刚拉回意识的张龙潜根本无法稳住自己的心神,因各种幻境而不断拔高的气势完全无法与这可怕的气息抗衡,一瞬之间就被压制了下来。随着那气息越来越近,最深层次的恐惧一点点涌出,张龙潜似乎都能看见死亡的形状,然而近在跟前的气息却只是擦过她的身边便逐渐远去了。
无形的气息就如同亘古久远的巨兽缓慢悠然的离去,只留下那一瞬间的深深震撼刻在她的心间。
目光就像凝固了一样的停留在眼前的白雾中,沉寂良久。张龙潜才再一次呼吸起来。
她竟然连呼吸都忘记了。
只是无形的气息而已,竟然会让人如此畏惧。
但也多亏了这道气息她才能恢复些许清醒,于是张龙潜立即趁此时机唤出了守心剑,彻骨的寒意从掌心流入心间。心中的混乱因此而平复了一些,她这才觉得好受了几分。
“龙潜丫头,还能抗住吗”
风星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张龙潜竟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她明白风星所问的肯定不只是方才这一瞬间,自己先前的异状一定也被他所察觉到了。于是她使劲咬了咬自己的舌尖,以从容的语气在脑海中做出回答。
“没问题。大哥,继续吧。”
既然张龙潜都这样回答了,风星便也没有再提,他再次推算之后便继续指引张龙潜前进,而对于刚才那可怕的气息,两人却是谁也没有提及。
风星是集中精力而无法分神去说,张龙潜则是心中还未完全平复根本没法去做多余的思考思考,她到现在都还能清晰的回忆起那嘶哑声音的每一句话,心底也还有些许混乱,这让她不禁暗自感慨。
“不过是幻境而已,竟然会有这般威力,实在是可怕”
然而与这肯定的念头所相反的,一个疑惑却在她的脑海中轻微的响起。
真的只是幻境而已吗
随着风星的指示在幻阵之中再次穿梭,张龙潜却没有对这个疑惑深入思考,就好像完全没有察觉到一般,她只是注视着一个个在眼前流转的幻境,握紧守心剑,努力的守住心神。
片刻之后,她又一次顺着风星的声音踏出一步,白雾立即流转,显露出来的人却让张龙潜微微一愣。
被染成血红色的白色道袍随着缓慢向前而来的步子微微晃动,浓烈的血腥味呛得张龙潜呼吸稍稍一滞,束成马尾的乌黑长发凌乱的散到脸旁,衬得毫无血色的皮肤更加苍白,俊秀的脸上带着对一切的漠然,看向张龙潜的浅棕色大眼中却找不到一丝杀意,有的,只是满满的死气。
几乎要将张龙潜吸进去的浓烈死气。
张龙潜并没有见过他,却记得那个身影,因为刚进入学院时,他曾一度以“幻象”之姿出现在她的眼前,令她印象极为深刻。
八年前进入斩妖森林,年仅九岁便弑亲屠妖,导致张家分家全灭,因而得名“弑公子”的张家少主,张文羽。
紧紧握住守心剑,张龙潜的气息却依旧紊乱了一下,很明显因这个意外的身影而出现了些许动摇。
这个人理应自八年前就一直在张家面壁思过,未曾踏入过学院半步,可是为什么
为什么只有通过学院才能到达的这里却会有他的记忆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