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4周侧妃
慕王府一共有两位侧妃,三位侍妾。其中最得宠的一位就是周侧妃,还有一位是吏部尚书赵喆的嫡九女。
身为嫡女嫁入王府做侧妃,虽然不会辱没了身份,但到底不如嫁入一般显贵人家做正室主母来得痛快。
只是这位吏部尚书府里与别家不同。
赵喆出身进士,本家并非显赫大族,但他于官场之道十分精通,做官做得风声水起。他赵家一脉人丁单薄,赵喆本人一个兄弟姐妹都没有,就指望着他夫人给他生几个儿子,长大了也好做他的助力。谁知赵夫人生了四个女儿,庶出的一共九个女儿,其中还有一对是双胞胎。就是一个儿子也没生出来。
这一家子里女孩儿多了,自然就要分帮结伙,嫡出的一派,庶出的倒分了两派,因为现在最得宠的两位姨娘势均力敌。
赵喆在连连打击之下,灰心丧气,直到女儿们一个接着一个的长成,才终于重振旗鼓,他将女儿们纷纷送入各个王府侯府世家府里,也不管是不是正妻,只求能攀得上裙带关系。
这慕王府的赵侧妃是一个,荣安侯府的继室夫人也就是谢琳琅的继母也是一个。
若从这边论起来,谢琳琅还要叫赵侧妃一声九姨母呢。
赵侧妃是圆脸,显得比实际年龄稍小一些,给谢琳琅请安问好都十分的规矩,且行动中又透着极自然的热情。和荣安侯府里的那位继母倒是完全不同的性子。
本来以为周侧妃作为宠妃会拿大来得晚一些,倒没想到竟很是积极。她穿着石榴红缕金百碟穿花袄,下着翡翠撒花绉裙,头上插着一支金步摇,又别了两支碧绿的翡翠簪子。盛妆打扮而来,只是打远看去,周身的红黄绿搭配。
坐在一旁的赵侧妃微微抿起嘴,眼里一派不屑。
是瞧不起这样俗艳的妆扮吧。
只是再瞧不起,如今也与她平起平坐了,甚至比她在这王府里更得脸面。
据说这位周侧妃是王爷从府外偶然遇见的,她的父亲只是一介知县小官,又是生在穷乡僻壤,奈何她颜色好,就被慕王一眼相中了。
于是便执意娶了做侧妃。
皇上连带众位皇子朝臣们都觉得慕王真的是不想好了,侧妃这么重要的空缺不留着笼络世家大族,却给了这么一个知县小官的女儿。
颜色好又有什么用?在朝堂之上连一分一毫的助力都没有,都及不上世家大族的庶生女儿。
周侧妃的行动打扮无处不透露着她是一个宠妃。她言笑宴宴的上前给谢琳琅行了礼,生怕别人不知道大婚之夜王爷去了她房里一样,又对谢琳琅表示了一遍歉意,“王爷那夜喝得多了,也怪下人们糊涂,竟熟门熟路的就将王爷扶到了照水居。之后王爷又是吐又是要喝茶,竟生生折腾了半宿,躺到床上就睡了过去,妾身想着毕竟是王爷王妃的大喜之夜,想把王爷抬到王妃娘娘这来,可是王爷不许,妾身也实在无法。坏了规矩,还请王妃娘娘责罚。”
谢琳琅笑道:“既是王爷不许,又怎么能怪你?”
周侧妃就笑了起来,颇为志得意满,就知道这位新王妃不敢拿她怎么样!又笑道:“多谢王妃娘娘体谅,一看王妃就是个宽厚之人……”
谢琳琅打断她,问碧桃:“方妈妈和刘妈妈呢?周侧妃既先讨了罚,就打十杖罢了。”
碧桃应了声:“是。”
就出去找人了。
那几位侍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赵侧妃也是明显一愣。
周侧妃像是没听清楚,愣了愣,问谢琳琅:“王妃娘娘不是说不怪我?”
谢琳琅笑道:“我说的是‘既是王爷不许,又怎么能怪你?’周侧妃想一想,我是不是如此说的?”
周侧妃道:“那王妃娘娘又何故要责罚妾身?”
碧桃已将方妈妈和刘妈妈找来了,请谢琳琅示下。
谢琳琅便对外吩咐道:“周侧妃伺候王爷不周,害得王爷因醉酒折腾了大半夜才能安睡,便打十杖以警示众人,不好好伺候王爷,以后只会罚得更重!”
看着方妈妈和刘妈妈上前,周侧妃这才觉得谢琳琅不是在说笑话,她做梦都没想到这个刚进门又让王爷不待见的新王妃真的敢打自己。脸僵了一僵,却也能硬挤出个笑来,道:“王妃娘娘这话说得实在是让妾身不服,妾身虽然不敢居功,但伺候王爷却是勤勤恳恳,不敢有一丝一毫的懈怠。王爷上早朝不敢耽误时间,妾身也是日日早起伺候王爷梳洗更衣,就是王爷前日还打趣妾身说妾身的黑眼圈都出来了。”
谢琳琅心下好笑,这位宠妃果然事事都是按照宠妃的方式来虑事,怎么也不忘显摆一下自己有多得王爷宠爱,她日日都要伺候王爷早起,岂不是说王爷日日都歇在她房里?这么得罪人的话竟就当着王府全部姬妾的面说了出来,也不知道这周侧妃平日里都是怎么得罪人的。
一番话说下来倒是婉转,言外之意不过就是王爷都没有嫌她伺候的不好,怎么就轮到一个没伺候过王爷的人来说不好呢?
周侧妃见谢琳琅没说话,以为是自己把王爷抬出来震住了她。心想不过是一个续弦罢了,王爷都没有把她当作王妃看待,她自己倒拿出主母的款来!一看就是个小姑娘,还不懂事,在这后宅里,岂是她事事只要端出主母款儿就能解决的?谁真正得脸还不是看王爷宠谁?
于是又笑道:“王妃娘娘新入王府,大婚之后又连番的入宫拜见想必是劳累得过了,再则对王爷的喜好可能也不太清楚,不知王爷喜好恐怕在伺候时难免会有些差错儿,好在也不是多难的事儿,只消过个几年,摸清了也就好了。妾身伺候王爷的时间比王妃长,也不过就是得了年头长的好处罢了,伺候起王爷来也还顺手些儿。日后妾身定会好好伺候王爷,饶是再多事的人,也让她挑不出错来!”
这话就说得有些狠了,明指着说谢琳琅是多事的人。
谢琳琅也笑道:“周侧妃说以后定会好好伺候王爷,这话不假,只是即便是以前和以后日日都伺候的好,只有昨晚那一回伺候的不好,该罚也还是要罚的。不然,若是让外人知道咱们王府里的奴才们没有规矩,还不让人笑话?到时没脸的就不只是你我,只怕连王爷也都被连累着了。”
这“奴才”二字一说出口,周侧妃脸面上就有些挂不住。大周朝的侧妃也是要上玉牒的,与侍妾相差甚远,可是在主子娘娘面前,主子娘娘不给你脸,便是侧妃只能受着。
周侧妃涨红了脸,她何时这么丢人过?就是先头那个王妃在的时候也因着王爷的宠爱对她步步退让,这屋子里的赵侧妃,那几个侍妾她又何时放在眼里过?偏偏今儿在她们面前,被新王妃这么下脸。想要发起火来,可这院子里都是王妃的人,恐怕讨不到什么好,还是先混过去,等王爷回来再做计较。
心下想好,便抽出帕子,抽抽嗒嗒的哭起来,边哭边说:“妾身虽不是什么金尊玉贵的人儿,却也是清白人家长大的,王妃娘娘左口一个奴才右口一个奴才,妾身实在是受不起。王妃娘娘非要说妾身伺候不好王爷,便等王爷回来问一问王爷,若是王爷也觉得妾身伺候的不好,便是打死妾身,妾身也不敢有一句怨言。”
谢琳琅道:“周侧妃这话可是说差了,这后宅的事与王爷有什么相干?难不成主母要你们做什么,你们还要事事都回王爷一遍不成?”
周侧妃只是哭,用帕子拭泪的空隙给身边的小丫头使了个眼色。
这时那三个侍妾里有一个穿青石印花袄的便笑道:“周侧妃快别哭了,王妃娘娘心善又怎么会真责罚与你,即便是责罚,也断不会是打板子这种残暴的方式。”
说着又对谢琳琅道:“王妃娘娘您消一消气,若真气坏了身子岂不是自己受罪?王妃娘娘想着责罚周侧妃也是因着为王爷着想,担心王爷睡不好罢了。但若为了此事弄得后宅不宁,倒让王爷糟心,若是被外头那起子小人知道了,传些闲话出去,还以为是王妃娘娘妒忌得宠的侧妃容不得人呢!当然知道的都道是王妃为着王爷着想,可传闲话又哪有传得那么齐全的呢?要为此事累了王妃的名声可不是得不偿失吗?依我说,不如就将周侧妃关两天的禁闭,也好让周侧妃好好想一想自己的过失,以后再伺候王爷也断不能出任何差错了。”
说出这一番话的正是前王妃嫁入王府后抬的吴夫人。
谢琳琅知道此人嘴角伶俐,倒没想到竟伶俐成这样!比花瓶儿似的周侧妃不知强了多少倍!这才细细的将她打谅了一遍,吴夫人长着一张瓜子脸,下巴略尖,一双水灵灵的杏眼显得颇为聪慧,脸上挂着笑意,平稳的看着谢琳琅。
这王府的后院还真是人才辈出,她这一篇话直刺要害,新王妃才入府就发作了王爷的宠妾,不管这宠妾有多大错儿,传出去也定不会好听。这皇室贵胄世家大族的女人们谁不爱惜自己的名声呢?
更何况是打板子这种“残暴”的责罚?
只怕这板子一旦落在周侧妃身上,谢琳琅就会被传出去一个善妒残暴的名声了。
吴夫人依旧坐定不动,笑容也是恰到好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