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轴整个人窝在徐鸣尘家的大沙发里, 闭着眼睛伸了个懒腰:“我以为今晚你都不回来,在苏荔那儿直接睡下了呢。”
徐鸣尘一边泡茶一边说,也不知道在嘲讽谁:“我在那儿多尴尬, 人家郎情妾意的。”
吴轴眼珠子转了转, 爬起来蹭到他身边, 贼兮兮地问:“怎么送到那儿去了?”
徐鸣尘瞥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她自己提出来要去那儿你觉得我会送?”
吴轴拍了拍他肩膀, 安慰道:“也是能够说得通的, 喝成那个样子回家她妈能不担心么,去你那儿又不可能,这不只剩肖冬家了么。”
道理谁人不懂, 只是真发生在眼巴前儿了,心里的执拗就如同洪水猛兽将所有理智一口吞没。
将一杯碧螺春递给他, 徐鸣尘问:“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刚刚还一脸神游状态的吴轴打起了精神, 似是钦佩道:“被你猜中了, 这幕后主使还真是孙叔。”
其实早就料到了,却一直坚持到今天才敢相信, 那个父亲身边的左膀右臂,几乎是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众人眼中憨憨的胖大叔,竟然也能将背信弃义四个字展现的淋漓尽致,安排开车撞人再而栽赃嫁祸。
吴轴看了一眼徐鸣尘, 没看出他脸上的情绪, 便继续说道:“孙叔觊觎的副董的位置一直坐不上去, 心里的怨言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表面上是想过着闲云野鹤的日子, 可你也知道他外面养了多少女人,正牌太太又是个不好惹的角儿, 他用钱的地方可比你这个脚踏两只船的人多多了。”
大概是因为曾经亲手捧起来的那个名模被正牌太太打压的无法出头,心里头的不舍和情结使得孙叔看上的人都想捧一捧,有的捧起来了,有的没有那命,还有一部分不珍惜羽翼与机会,活生生浪费了大好资源。
一个男人要与那么多个女人周转,不管是情人还是床伴,都不是容易轻松的事。
徐鸣尘看着茶杯缓缓飘出的热气,听不出训斥地情绪:“少拿我跟他比。”
是不能比的,徐鸣尘到现在都没没有跟年莹莹发生关系,更别说一个太太的身份,怎么能跟孙叔那个老流氓比呢。
吴轴笑了笑,而后认真道:”但是有一个人你倒是想不到跟孙叔有关系。”
徐鸣尘抬眼看着他示意他继续说下去。
他抿了一口茶,没有卖关子:“肖冬,你明面暗面的情敌,是孙叔的私生子。”
徐鸣尘神色一怔,显然是惊了一跳。
“有没有觉得千丝万缕密成网的线现在都能捋顺了?”说完自己都觉得难以置信,坦白道:“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手指尖都是冰凉的。”
“私生子?”徐鸣尘好半天才迟疑地重复了一遍。
“是,就是你理解的那个私生子,见不得光,上不得台面,被外人耻笑,甚至自己的亲生父母都不一定能够疼惜的那种,私生子。”
外人难以体会这种感觉,更不要说从小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徐鸣尘与吴轴,他们天生就不用愁未来,无论怎么走,他们的未来都是光辉多彩高高在上的。恭维奉承的话听得太多了,多到自家父母没事儿都得敲打敲打以防尾巴翘到了天上,这样的人如何能够体会到靠着自己双手双脚和卑微的态度才能赢得尊重的身份?
“要不是DNA鉴定不会骗人,他怕是永远都不会承认这个孩子,可没办法,肖冬就是有出息,一步一步地走到现在,从一无所有打拼到今日的身价,抛去伦理道义不讲,他可真是个厉害角色。”
靠着与苏父的师生关系接近苏荔,培养她教导她,将她培养成一把好刀,再而刀刀落在他想伤的人身上。
作为一个私生子,他以这种方式赢得了亲生父亲的赞许。
所做的一切,恐怕为的也只是这样的一个本该属于他的赞许。
“IY房地产公司里,苏荔手握百分之二十股份,就你家的那个房地产产业现在已然是千疮百孔,想要扳回一成必须要拿下西城的案子,而西城那个案子的负责人,是苏荔的旧时,一切的掌控权都在苏荔的手上,你怕不怕?”
徐鸣尘浅浅淡淡地说:“怕——”
他说,“我怕伤了她。”
商场上的任何一个决定都牵扯着无数个元素,那不仅仅相关于你个人的成就,是关于整个行业对你的评价,究竟是神来之笔还是错误的代名词,向来都要等成绩出来才能判定。
外界传闻苏荔的演艺高峰期会在明年过后渐渐地下滑,并非是她的演技出了问题,而是她自己已经不愿意在活跃在荧幕上。
苏荔已经不是那个当年的苏荔了,她从未真心实意地想要扎根在演艺圈,她以前做出的所有贡献只为了能在商界有一个地位,一个能逼得徐鸣尘的地位。
而今,她已得到了,这场游戏无论谁赢谁输,苏荔是绝对的名利双收。
《荔夏》那部剧用尽了苏荔的全部力气,收视率第一让她稳稳地成为了大家口中的明星。
而无人知晓的是,《荔夏》这部剧出自徐鸣尘之手,不然何来的那么多和现实生活中相撞的巧合,哪里来的所谓的真情流露。对于苏荔这种不太会演戏且不是科班出身的人而言,只有最真实的剧本才能让她激发最意想不到的潜力。
吴轴到现在都想不通这个点,今天趁着得空儿,问道:“《荔夏》那部剧你是怎么想的,这不是等于天天提醒她要记着跟你之间的仇么,哪儿有这么搞的,说不准哪天就把你自己给搞脱了。”
徐鸣尘不甚在意:“要是我亲手把刀交在她的手里能换来她想要的前程,我倒是觉得无所谓。”
吴轴讽他:“就知道在我这儿装深情。”却也不舍再多说其他。
不晓得是多少个年头了,吴轴想,这场爱情长跑该有个了解了,徐鸣尘也该对苏荔死心了。不管他肖冬有没有给苏荔妻子的身份,也不管他肖冬对苏荔的感情有几分真假,这些年陪伴的情谊的的确确是不能磨灭的,说句更难听的,要不是肖冬对苏荔的心思越来越重,如何会将稳赢的局面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如果三个人之间必须要出局一个,吴轴想,这个执拗地跟个孩子一般的徐鸣尘,该学会放手了。
而那人此刻却攥着两个人的合照,望着那照片上的苏荔,沉默。
一个晃神,好像徐鸣尘还是那个之前的徐鸣尘,不惜一切手段,不惜一切代价,就连想要个两个人的合照都提前安排好群众演员。
一个回眸,似乎徐鸣尘不再是那个之前的徐鸣尘了,以往没心没肺的人,如今却会在某个午饭点驾车到曾经念过的母校看看,会在某个深夜去苏荔曾经的小区走走,坐在那张以前同苏荔一起坐过的长椅上,静默无声。
那一起吹过的风,望过的月,走过的桥,回首过的光,皆是念想。
这些念想无一不带着她的气息,抓不到守不住也藏不了,伴随着无尽的黑夜在心口处翻涌,随着心跳存活,寄存在身体里,伴着年月成长。
至此才知,喜你为疾,药石无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