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循声望去。
门板后探出半个身子,权氏看见杨彩芽和大郎,脸上就扬起温和的笑。
大郎喊了声“权婶婶”,当先迎了上去。
权氏转出小门,拉着大郎站在挂着翠绿枝藤的黄瓜架下,柔声问着诸如“在学院住的习不习惯”、“跟着先生读了什么书”之类的话,见柳氏和杨彩芽走近,才问道,“我听见外头的动静,还以为是白叔回来了。就想着过来说一声,中午你家里也别开火了,到我那儿一块吃,完了我们一起进镇去。”
柳氏这两天不过躲清净,懒得应付小权氏母女,又不是怕小权氏母女。
闻言自然没有异议,高高兴兴的应下,转身去厨房,把家里备下的肉菜包好,好带去曹家厨房备用。
杨彩芽看了眼西墙小门——当初为了来往方便,小门两头都没有安门闩加锁,平日里都是虚掩着留道缝。柳氏将门严丝合缝的合上,只是向小权氏母女表态:别没事瞎往杨家跑。
看权氏一副依旧照常进出的样子,倒似默认柳氏的做法,有事就亲自过来打招呼,和柳氏配合得十分默契的样子。
权氏待人向来温和宽厚,再说小权氏还对权氏有旧恩,小权氏母女再如何也是曹家亲戚,所谓家丑不外扬,怎么看权氏这做法,倒似很支持柳氏明里暗里打压小权氏母女。
难道其中还有什么内情,是她不知道的?
杨彩芽不动声色的收回视线,暗暗疑惑。
一旁大郎见柳氏钻进厨房,便将他和杨彩芽临时起意回家的缘由说了
。
“那正赶巧,阿卓今天回来还跟我说起布置书房的事。”权氏笑得更加温和,揉着大郎的头,话却是对杨彩芽说的,“阿卓刚花了半上午的时间收拾好带过来的书册,把原先装书的箱笼都理了出来。你们正好过去看一眼,看看明天椅子送过来摆哪里合适。”
大郎高声应下,伸长脖子往曹家张望,“权婶婶,我师父还在书房?”
“他整理完那几大箱子书册,见家里没什么事,就出门去了。”权氏笑道,“说是去青山村南面那几个小村子转转,要看看那里的堤坝和水库。午饭前会回来。”
难得休息归家,却还特意出门视察堤坝办公务,是为了避开小权氏母女吧。
杨彩芽听弦知音。
大郎却是微微失望,见柳氏提了两个小竹篮出来,忙上前帮着提肉菜,众人穿过小门去了曹家——小门大开,待会儿白叔回来自会找过来。
小权氏和许巧儿并肩站在曹家上房台阶上,两人正低声说着什么,听见动静齐齐噤声,笑着迎下台阶。
“两天没见柳妹妹过来,听不到柳妹妹的快人快语倒怪想的!”小权氏暗暗推了许巧儿一把,示意她上前帮着那东西,脸上笑得十分热络。
柳氏充耳不闻,冲大郎努努嘴,把两个篮子不客气的丢给许巧儿,皮笑肉不笑道,“都拿去厨房吧。放到灶台上就行了,里头的东西就不劳烦你捯饬了。省得油乎乎的猪肉脏了你的手。”
许巧儿哪里不知道柳氏这是逮着机会就要刺自家娘亲几句,强忍着才没出言骂回去,扯了个僵硬的笑脸转身去了厨房。
小权氏脸色微僵,权氏依旧满脸温和的笑。
杨彩芽双眼忽闪,带着大郎自我引见,权氏这才开口,“这就是阿卓的义妹。这位可是阿卓的小徒弟,自小跟着阿卓读书习武。”
说罢将小权氏和许巧儿正式介绍给杨彩芽和大郎。
小权氏微僵的脸色一松,笑着拉着大郎夸赞起来,不时睃向杨彩芽的眼中却带着掩饰不住的惊讶和探究。
杨彩芽垂眸掩去眼中笑意:这对母女真是妙人,一个个都这么七情上面情绪外露,毫不遮掩自己的小心思!
大郎看看权氏,又看看杨彩芽,黑溜溜的大眼睛一转,抿着嘴没有追问义兄妹之事。
须臾许巧儿回转,小权氏和女儿交换了个眼色,笑道,“刚才我正带着巧儿和姐姐在屋里做针线呢,姐姐听到动静要去请柳妹妹和白叔过来吃饭,没想到倒多请了两位小客人。这会儿还早,都进屋里吃茶说话,难得聚在一起过节,正该好好热闹热闹。”
一副主人家的待客口吻,听得柳氏直撇嘴,扯着嘴角随口应了一声,挽着权氏越过小权氏母女,说笑着往上房走
。
小权氏和许巧儿偏身让开,笑着招呼杨彩芽和大郎,“快进屋,快进屋,家里还有之前新买的礼盒没吃完,都是些好克化的小点心,饭前吃了也不怕积食。”
语气热络,似乎对柳氏的慢待不为所动,杨彩芽眉角微挑。
一垂眼,却发现许巧儿垂落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中娟帕皱成一团。
厅内圆桌上的针线已经收到一旁,热气喧腾的茶水分到各人面前。
大郎端着茶杯小口小口的啜饮,挂在椅子上的小腿轻轻晃动——对方是客人又是长辈,他就是再急着想去看师父的书房,这会儿也只能耐着性子端坐旁听。
柳氏却是兴致极高的样子。
可惜不是对着小权氏母女,而是对着权氏,小权氏扯两句家常,柳氏就毫无预兆的硬生生打断她的话头,和权氏自顾自说起只有两家人知道的人和事,晾着插不进话的小权氏母女一阵,转眼又默然喝茶吃点心,半句话不接。
赤/裸/裸的把小权氏母女当外人排挤。
小权氏母女心中暗恨,想着心中打算却不能让场面冷下来,只得揪着柳氏不说话的空档,没事人似的的继续东一句西一句的闲话家常。
母女两笑语妍妍,无视柳氏时不时的打断话头,一会儿看着权氏,一会儿又拉着杨彩芽和大郎,说的都是些苏州府的趣事,还有权氏住在许家时的往事。
一盏茶下来,就连杨彩芽都有些坐不住——再见许巧儿,这位小表妹非但没了之前对她的敌意,反倒一副好姐姐的做派,她还当这对母女邀他们吃茶说话是有什么后招,绕了半天还真是闲聊!
大郎就眼巴巴的偷眼去看杨彩芽,杨彩芽心领神会,放下茶杯正准备离席去书房,就听小权氏忽然哎哟一声叫。
“瞧我,差点忘了!巧儿,快回房里,把给你柳婶婶和彩芽妹妹的礼物拿来。”小权氏一叠声让许巧儿去西厢房,转头看着众人笑道,“原先不知道柳妹妹家和姐姐家这样好,来的时候没有准备,还是巧儿机敏,提醒了我一句,我这才想起来从苏州府带来的七夕节礼不够呢!巧儿这两天跑了镇上南坊两趟,才买到了称心合意的礼物,这下正好,直接把柳妹妹家那份送了,省得进镇上忙乱。”
曹家和杨家已经约好,晚上拜月乞巧就在杨记食肆的后院。
这是说不止柳氏,连她和吴氏翠花的份也备下了?
许家和曹家是亲戚,杨家和许家可没亲近到过节要互赠节礼的程度。
这是要打她们一个措手不及?
杨彩芽微微的笑:这对母女的后招若是这个,还真是不够看的
!
那头许巧儿早有准备须臾就回转,将或用绸布包着的团扇,或用小匣子装着的香帕荷包一一摆在柳氏和杨彩芽跟前,娇笑道,“柳婶婶,彩芽妹妹,一点心意,不成敬意。”
包装上赫然印着南坊老字号福记的商号,说是一点心意,却是明摆着花费不少。
“准备不周,只能现成去镇上买,还望你们别嫌弃。”小权氏拉着许巧儿坐下,拍着女儿的手似十分欣慰,转头看向权氏,“巧儿是家里的幺女,从小娇养着长大,就喜欢捣腾这些小女儿家的东西,一听是要给几位婶婶妹妹准备礼物,可是费了不少心思!又跟我说,她给姐姐的礼物是亲手做的,给姐姐友邻的礼物可不能马虎不尽心意,一趟趟往镇上跑,就怕买的东西不够好不够尽心!”
权氏温和的笑着点头,却是没有顺着小权氏话,说起许巧儿亲手做的是什么好东西,只端了茶杯啜饮。
小权氏话音一顿,许巧儿却似受不住自家娘亲的夸赞,娇羞的低下头来,暗暗咬了咬嘴唇。
柳氏眼珠子一转,笑嘻嘻的一把揽过桌上礼盒,大喇喇的拆开翻看起来,啧啧赞叹,心中却是冷笑。
什么娇养长大的女儿家,这是暗讽她家彩芽和翠花不是娇养着的,还得穿着粗布衣裤抛头露面的做生意?
没见过诚心送礼送得这么大张旗鼓的!话里话外不忘踩着别人抬高自己女儿!
什么德行!
柳氏暗骂两句,面上只做听不懂,随手将礼物胡乱收在一起——送上门的不要白不要,回头卖钱送人都行!
看柳氏这副来者不拒的敛财模样,杨彩芽不由暗笑,嘴里道谢的话却是诚心诚意——不管小权氏母女意欲为何,人家花了真金白银。况且……她可是最讲究礼尚往来的,她这一声谢晚上就能讨回来。
小权氏见状却是暗暗得意。
一家子乡巴佬做派!只道谢收礼却只字不提回礼!
她们都把礼送到跟前了,杨家这两个乡巴佬居然无动于衷,拿不出回礼也不知道说两句好话在姐姐面前转圜转圜!
本来也没指望她们懂得回礼,这么看来这招没使错地方,这两天不见柳氏这个野蛮村妇有动静,原来真的没有准备节礼!
做派真够穷酸的!这下杨家这个所谓的故交邻里,还不得在姐姐面前丢尽了脸面!小权氏想到这里,方才因权氏不接话的不快尽数散去,暗暗捏了捏女儿的手,冲许巧儿使了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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