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伸手就打算要钱?
这小权氏还算识趣!
只要肯谈条件就好!村长婆娘老眼一亮,飞快睃了身旁丈夫一眼。
李村长暗暗松了口气,端着脸正要开口,就见小权氏伸出的手拐了个弯,摊在车夫跟前勾了勾,语气不急不缓,“把东西拿出来。”
李村长和村长婆娘俱是一愣,忍不住疑惑对看。
生得五大三粗的车夫这才抬起头来,从袖袋中掏出几张薄纸,小心翼翼的展平放到小权氏手上。
屋内昏暗灯光下,纤薄纸张被镀上一层淡黄光晕,白纸泛黄黑字更黑,纸张下角的红色方印也愈加显眼。
李村长眼皮止不住的跳,端着的沉肃老脸犹如干土爆裂,强压着怒气的神色裂开一道缝,心底升起的莫名不安转瞬就溢到眉间嘴边。
小权氏毫无顾忌的讥笑两声,捏着手中纸张晃了晃,满脸不耻的道,“我尊称您一声村长,您也别拿话来堵我!也别急着就打发我们走,您老还是先看过这几张纸再说。”
说着慢悠悠上前,啪的一声将几张薄纸拍在村长手边。
村长婆娘唬得一抖,李村长已经抓起纸张急急看起来,才看完半张捏着纸张的手就止不住轻颤起来
。
这几张纸是供词。
曹卓这两天亲力亲为暗中查访,找到几家家中闺女曾被李二郎欺辱过的穷苦人家,说服对方只要肯作证写供词,不仅能保他们不用出面让家丑外扬,事后更会护他们周全,等事情平息后还会请官媒出面,为几家被欺辱过的闺女寻婆家,助她们远嫁离开青山镇地界——被欺辱过的女儿家只要有婆家肯收,以后过的是好是歹全凭各人造化,至少比关在家里养一辈子好。
又是县尉大人亲自出面,开出的条件只好不坏,几家受害者当场就立了供词。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的,李二郎仗势欺人留下一堆烂摊子,却叫曹卓不费吹灰之力就抓到了实在的证据。
有了这几张供词,要弄死李二郎简直轻而易举。
李村长面上再无一丝笃定,方才的气势瞬间泄光,整个人佝偻着瘫在椅背上,一瞬间仿佛老了十岁。
村长婆娘大字不识几个,见状本能得察觉到情况有变,又见纸张上盖着大红方印,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抢过来就撕成了碎片。
见她这副举动,李村长精神一振,目光炯炯的看向小权氏,却听小权氏咯咯笑起来,“哎哟,您直管撕!您难道觉得我一个妇道人家能弄到盖了县衙大章的供词?您要觉得撕了解气尽管撕!我那外甥手上啊,少说还备着三两份呢!”
供词?
村长婆娘撕纸的动作一顿,满脸茫然,脸色却是越来越白。
李二郎闻言浑身巨震,挣扎着膝行上前,又急又怕的看向自家老爹,跪在原地的张寡妇则悄悄挪了挪膝盖,垂着的双眼骨碌碌乱转,绑在背后的双手紧紧握拳。
小权氏口中的外甥自然是指的曹县尉,果然!小权氏是曹家表亲,她一个外地人怎么会没仪没仗的,莫名其妙半夜找上门来闹了这么一出!
这一切难道竟是听县尉的命行事!
为什么?
他们和曹家往日无怨近日无仇,曹县尉怎么会突然一声不响的就盯上了自家儿子!
李村长心神俱乱。
小权氏憋屈气闷了这几天,总算能在人前耀武扬威泄泄火,哪里管村长一家如何反应,退到车夫身边吊着眼角道,“村长是个明白人,您家好儿子做的丑事人证物证俱全,您要是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是不行,只要您把这张寡妇八抬大轿讨进门做小儿媳妇,这奸/夫/淫/妇的事就算了结了!我外甥手上的那三两份供词呢,我会转告他让他好好压箱底收着,您就放心吧!”
娶个寡妇进门,还是在毫无预兆的情况下抬进门,以后他们家还怎么在村里立足?
就算把奸/情压下,村里哪个人是傻的,难道不会琢磨这莫名亲事的蹊跷之处?
别说这本就是被人抓了现行的铁打事实,就算真没事,也能被人说出事来
!
村长婆娘面色紫涨,不知是羞惭的还是急的,高声喝止的嗓音尖锐无比,“不行!这事你想都别想!”
李村长被这一声喝的额角鼓胀,浑身气血直冲脑门,抖着嘴却是说不出话。
小权氏挑着眉不做声,不动声色的退离车夫一步。
车夫脚底微动,就见厅内人影一晃,一直没有动静的张寡妇猛地抬头直起身,扭着身子就朝门柱撞去。
背对张寡妇的李二郎还没反应过来,就听上座的自家爹娘高声惊呼。
早就等在一旁的车夫忙闪身过去,说时迟那时快一把捞起额角刚触上门柱的张寡妇甩回厅内地上,沉声道,“村长要眼看着张寡妇去死不成!”
在自家没死成,又无法把张寡妇拘在自家,放她走她再寻死或是放出什么风声,小儿子做的事就再也无法遮掩!
村长婆娘再也支撑不住,滑坐到地上,抓着膝行到跟前愣愣回头张望的李二郎就是一通乱打乱扯。
“够了!”李村长大喝一声,乱糟糟的厅堂瞬间静了下来,见张寡妇似被吓得瑟缩失了魂,才咬着牙道,“我答应你的条件就是!我答应你,我答应你……”
多的话却是说不出也问不出,说到后来已是声若蚊呐。
供词捏在曹卓手上,村长只要还想保住体面和族长之位,就只能硬生生吞下所有条件!由不得他们愿不愿意!
小权氏冲车夫打了个眼色,笑道,“那我就等着听村长家传出喜讯了!”
车夫一把拽起张寡妇拖着人就往外走,小权氏慢吞吞跟上,似自言自语的边说边往外走,“都说寡妇门前是非多,这也是个苦命的,啧啧,以后总算有好日子过咯。”
轻飘飘的话语随着张寡妇被拖得踉跄身影,消失在正屋门外,没入院中月色中,嘎吱一声大门开合声响后,再无任何余音留下。
李二郎扭着身子呜呜挣扎,似在急切的说着什么,灰败的脸上双眼赤红,又急又恨。
李村长腾地起身,抓起墙角的笤帚就往小儿子身上招呼,满腔怒火混杂着被外人羞辱压制的愤恨尽数化成抽打的力道,喝骂道,“你个不孝子!我让你整天正事不做,斗鸡走狗的就知道给老子惹事!你个不孝子招惹谁不好!去招惹个寡妇!说!你个不孝子到底背着老子做了什么恶事,怎么就招惹上了曹县尉!”
他怎么知道怎么回事?!
他什么盘算都还没做成,怎么就落到这个境地!
那县尉就算要治他,把张寡妇塞进他家门又算哪门子用意?
!
李二郎又惊疑又后怕,挣扎着闪躲,偏偏嘴被堵着说不出话,正要向自家老娘求救,就见自家老娘惊叫一声,随即身侧就传来砰的一声闷响。
李村长两眼一翻,举着笤帚,直挺挺气晕了过去。
躲在厢房里的李大郎夫妻一听不对劲,忙开门冲向正屋。
须臾村长家灯火大亮,哭嚎声脚步声混作一片,惊得临近人家的土狗一阵乱吠。
钻进小路的小权氏回头看了眼村长家的方向,听着那一阵鸡飞狗跳的动静,嘴边冷笑渐渐敛去。
张寡妇丢掉身上绳索,偷眼打量着小权氏的脸色,搓着手呐呐的不知道该说什么,憋了半天低声请示道,“既,既然事情办成了,那,那我就先回去了,省得那头动静大,要是有人出来查看,撞到您就不好了。”
话说的讨好,还暗示自己配合着捉李二郎有功。
有功个屁!
这浪/货也是个翻脸不认人,顺杆就往上爬,自私自利的搅事精!
以后那李二郎的房头可有的热闹了!
守约这套治人的手段看似云淡风轻,实则简直就是钝刀子割肉。
不仅捏着供词让李二郎再不敢作怪,还让那李二郎自食恶果,往后李村长家恐怕就没个消停的时候!
自家女儿有惊无险非但不用牵扯进去,她这个被守约使唤的出头鸟,也算将功赎罪,给了守约一个交待!
守约这副心性,手段实在是……
念头闪过,小权氏只觉得额头冒出一层冷汗,强压着心中后怕,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懒得再和张寡妇攀扯,偏头冲车夫努努嘴,猫着身子拐向曹家。
目送两人身影渐行渐远,张寡妇收起面上讨好的笑,站在原地出神,一双眼睛却是越来越亮,呆站了半晌,直到听村长家方向动静越来越大,才难掩满脸喜色的疾步摸回自家。
次日天刚大亮,村长家外不时有人探头探脑。
只是还不等左右邻里打探出村长家昨天半夜闹腾什么,就听从村长家出来的郎中传出一个消息——李二郎要娶村西养猪鸭的张寡妇做续弦!三天后就抬进门!这消息来得突然毫无预兆,亲事又订得这样急,青山村立时炸开了锅。村长家却是大门紧闭,毫无即将办喜事的热闹,反倒似办丧事般的沉肃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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