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再次停了辆大车,上头印着大大的南坊商号。
白叔将领头的伙计领进门来。
杨彩芽见状,折身回屋拿了账本和钱匣子,跟着白叔和伙计进了做书房的南房。
书房中堂敞亮宽敞,书架上摆着满满当当的书,书案上放着笔墨砚台。
伙计睃了眼房内布置,躬身见过礼,从袖袋中抽出张对折的纸张,展平递给白叔,“这是粮食种子的送货单据,您对对数目。”
白叔径直交给了杨彩芽。
上头是五里村八十亩地加村南一百五十亩地秋收要用的粮食种子数量,杨彩芽事先和白叔讨教过,对着上头的斤两细细算过一遍,交还给白叔,“也不知道之前大雨对田亩地质有没有影响?多预备的斤两够不够?”
白叔刚点头,伙计就笑道,“要说没影响是不可能的。每年要是哪里遭了水灾,哪里连着下了大半个月的暴雨,下一季的新粮收成总会往下减那么一分半分的。要是新苗没养好,那可就废了。别说您家,就是镇外五里村那片老村落,也有不少人家多预备了粮食种子的。您家买的这数量,我敢给句准话,不多不少正好。”
古代没有化肥农药,土地要养肥养好全靠人力和天候,杨家买的都是上等良田,初始总算能省些伺弄土地的功夫,往后还得费心养着。
这一季秋种,多预备些种子也是为了不时之需。
见白叔闻言肯定的颔首,杨彩芽便不再多问,打开钱匣子数出银钱,让白叔对好数量收完货,直接借钱
。
杨家虽是第一次来往的新客户,但杨家是什么来头这青山镇地界谁不知道,伙计听了这话,忙客客气气的请白叔出去,亲自看着清点斤两。
足足过了小半个时辰才清点完毕,白叔看了眼日头,转头冲伙计说道,“这种子是要送去别处的,不知道你们店里方不方便送货?”
村南刘大爷和黄大爷家离青山村不过半刻钟的路,他们又是刚得了交待,可以直接收货。
五里村那块因着刚收了早稻,眼看着准备秋种,虎子就提前住进地头小木屋,送货的马车回程正好顺路。
伙计听明白忙应下,只收了种子的钱,将送货的钱推了回去,“您家虽是第一次跟我们店里买东西,但买的数量多,顺路送个东西哪里就要另外收钱。”
说着就让打下手的伙计先把要给杨家佃户的数量送过去,回头再来青山村接他去五里村。
白叔见他推脱的诚,便也不再坚持多给钱,那伙计从马车里抱下一个小包裹,笑道,“您之前来买种子的时候,不是让店里帮着留意有什么新奇的种子么?这不,还真让我们掌柜找到一样。您看看?”
那包裹方方正正好大一包,看着颇有些份量,形状又似个长方形的盆子。
白叔闻言眼睛一亮,请人入内,“是我家彩芽让我找的。你抱着东西跟我去彩芽那儿说话。”
原来是未来苏州府长史夫人要找的!
哎哟,这下可好,不枉自家掌柜费心去搜罗这奇怪的东西!
这么想着,伙计精神一振,抱着包裹跟着白叔又折回杨家后院。
杨彩芽才收拾了东西,打算接着做针线,抬眼见二人回转,不由疑惑看向白叔。
白叔指着伙计怀中包裹,“彩芽,你不是让我早些地里少见的种子么?这家店还真找着了。”
疑惑变成惊喜,杨彩芽忙丢下针线篮子,疾步走下上房台阶。
“杨二姑娘您看。”伙计左右一看,将包裹放到天井石桌上,解开包裹笑道,“这是已经发了苗的。我们大讯朝的田地不兴种这个,也就那些高门富户偶尔回买回家摆放着观赏用,我听我们掌柜的说,江南道也就苏州府有一两家花农有种。”
长方形的土陶盆子里,育着五排细嫩翠绿的嫩苗,看着和普通的嫩叶没有什么不同。
杨彩芽嘴角翘了翘:这什么鬼?光看几根绿草谁看得出来是什么东西。居然还是有钱人买回家观赏用的?
白叔粗眉微挑,抬眼去看伙计。
见吊足了胃口,伙计顿了一息,见好就收忙接口道,“听我们掌柜的说,这东西长出来可喜庆了,一颗颗拳头大的红果子,红皮绿蒂的还挺好看
。那些高门富户买回去,平日放在厅里当花果摆,或是过节有喜事的时候拿出来摆着。这东西放不了多久,不够长得快,早春、初夏发苗,一年能结果两次,果期也就两个月。成本倒是不高,是以只要有人卖,花农也愿意种,成本低卖得价钱又高。”
杨彩芽闻言微愣,仔细咂摸一遍伙计的话,心头一跳问道,“有名字吗?”
“名字倒是不太好听,平常也不见人正经叫,都喊喜果,图个喜庆吉利。”伙计想了想,挠挠头道,“我记得正经名字是叫‘狼桃’。”
狼桃——因其艳丽诱人,人疑有毒,只观赏而不敢吃。
她在后世时把小番茄当零食吃,闲来无事也度娘过西红柿的来源和历史,十六世纪欧洲发现西红柿就是这么形容和命名的!
和伙计的前后形容也对得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竟然就让她找到了西红柿。
她隐约记得,后世历史中,西红柿是在清朝才传入中国的。
听伙计这么说,西红柿在大讯朝尚未推广开来。
一年两季,那产量可不小,何况这只是普通种植,如果能搭起大棚种植,一年四季都能种!
大讯朝和她所认知的古代朝代有一个共同点,田和粮都是重中之重的根本。
江南地少人广,要是她家能出一样高产的农作物,可想而知对于江南道的农业,是怎样的贡献……
念头闪过,杨彩芽眼中有亮芒潺动,对着伙计问道,“这狼桃是哪里找来的?江南道的田地不兴种这个,其他地方呢?”
“说是西南那边,剑南道的川蜀地界传进东南面商路的。”伙计仔细回想掌柜说的话,似乎不十分肯定,“好像早年刚传进剑南道的时候,还作为川蜀贡品上进过朝廷皇宫的。不过成熟的喜果放不久,又容易磕碰腐烂,剑南道到京城路途遥远颠簸,后来就没再用成品进贡过。”
“像我刚才说的,京里也跟我们苏州府的花农似的,买了种子种出喜果,再现买给高门大户。京城贵人多,似乎买的不差。苏州府是江南道是第一府州,但那里能跟京城比啊!所以花农收的种子也少,似乎我们青山镇卖粮种的商号鲜少有人进喜果种子的。也是白叔上回提起,我们掌柜才想起这茬,特意让店里走货的伙计去苏州府买来的。”
这么说大讯朝的西红柿还是蒙尘的金子,尚未发光。
还曾经是贡品,且如她原先所知,没有归入食物果蔬中,还只是观赏性植物。
葡萄酒也是,西红柿也是,果然进口货都能带来商机。
杨彩芽越是想,眼角眉梢的笑意越是明快,想着马上就能吃上酸酸甜甜的西红柿,忍不住暗暗砸吧嘴,按了按根本没流口水的嘴角,话锋一转问道,“这狼桃……能吃吗?有没有人拿来吃?”
一双微微泛红的桃花眼亮晶晶的
。
这杨二姑娘再怎么如传言般的能干,到底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
伙计看得好笑,只当杨彩芽嘴馋,失笑道,“哎哟,这我还真没听说过。只知道这喜果要是放烂了、蔫了,就拿去丢了。我是没亲眼见过,不过我们掌柜说蔫了的样子不大好看,原本光滑的红皮都皱巴巴的。这就是个图喜庆的摆设,买去的人家算着时间,快坏了就先丢了,省得难看又不吉利。”
别人怎么处置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这话外之意。
没人动过吃的念头,也没有后世初发现时盛传的“有毒”之说。
只要没有“有毒”的既定思想束缚,她要推广起来阻力就小多了。
杨彩芽眉花眼笑,“你们掌柜能买到多少种子?”
这是要买的意思?
伙计也笑弯了眼,“这喜果的种子便宜!只要寻常粮食种子的五成。数量嘛……我得回去问问我们掌柜,您要多少?”
“有多少要多少。”杨彩芽略一盘算,说道,“我赶着秋种时一道种下去,麻烦小哥回去急着帮我问问,尽快送过来。”
这东西卖不了大钱,他见杨彩芽有兴趣,只想自家铺子费事搜罗过来,也算跟杨家做个人情。
倒是没想到杨彩芽一副郑重其事的样子。
想到杨家名下几门生意,伙计只当杨家也想做花农的生意,当下正色道,“杨二姑娘既然这么说,我一定替您尽量多买些种子过来。不过我听我们掌柜说,这会儿正是育苗的时节,您是要发好的苗,还是单要种子。”
也不知道种植上有没有特别的讲究?
杨彩芽略一沉吟,交待道,“这样,育苗的价格要是和种子差不过三成的价格,你就帮我收育苗。你再帮我问问种喜果的花农,这种植上有没有什么门道。要是不能随便告知外人的,你看看有没有愿意教这手艺的人,我们派人上门,或是请人过来教都行,银钱或是要签订保密契书都好说。”
按道理这伙计能直接搬了盆发好的苗过来,这西红柿种植应该不是什么神秘的手艺。那伙计果然笑起来,“哪有那么多讲究!杨二姑娘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定把种植的方法都问清楚,到时候白纸黑字一道送过来。”杨彩芽笑着点头,两方说定让伙计先去打听清楚,再定具体的事宜,这事就算一锤定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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