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娘唱诺的声音还没落下,就传来柳氏抽抽噎噎的哭声。
转头去看,就见柳氏满脸泪痕,捂着帕子直直盯着杨彩芽,又哭又笑模样颇有些滑稽。
白叔这会儿倒不似前几天,见到柳氏伤感着飙泪就要不耐烦的数落两句,现在自己个儿杵在柳氏身旁,眼圈也是泛红。
反倒是扒在学步车里的玉娘扬起小脑袋,左看一眼白叔右看一眼柳氏,转头和大郎咬耳朵,“明天去苏州府……就能见到彩芽姐了,爹和娘为什么哭?”
大郎摸摸玉娘茸茸的小脑袋,抿着嘴看着柳氏笑。
家里除了柳氏,就是玉娘对杨彩芽即将出门的事反应最大。
是以为了哄玉娘,大家统一了口径,只把杨彩芽今天要送轿的事轻描淡写,只说她是提前去苏州府等家人过去吃酒,过两天大家又能再苏州府团聚。
玉娘懵懵懂懂,只知道过两天还能再见杨彩芽,也就不如以往一听杨彩芽要出嫁,就不管不顾的哭闹。
柳氏听见玉娘这话,再看大郎的笑脸,硬生生的憋住泪意,拿手肘去拐白叔,两人这才重新露了笑,免得在玉娘面前露了马脚,今天又有得折腾——等花轿一出杨家门,杨家新宅的席面就要开起来,今天可没空哄玉娘。
看着这一家子和和乐乐,县令夫人心中又是感叹又是欣慰,原本被柳氏带出来的泪意也淡了下去,脸上慈爱之色更重,以义母身份代替吴氏说了些对出嫁女儿的训诫话语,便冲喜娘微微颔首
。
杨彩芽行过拜礼,听完县令夫人的训诫才由喜娘扶着起身,抬眼想要去看白叔几人,头上就是一轻,红盖头已经将她罩得严严实实。
入目是一片火红,垂下眼睛只能看见白叔几人的脚面。
唯独玉娘身量小,正正和盖头下的杨彩芽对上了视线,粉嫩嫩的小脸顿时漾开明亮的笑脸。
杨彩芽也跟着笑起来,听着耳边喜娘的唱诺,转身出了正厅。
因不是正式迎娶,上花轿前的一应仪式都略过,等在花轿旁的白茶一声喜庆的新衣,手上挽着随行小包裹,见喜娘扶着杨彩芽出来,忙上前帮手,伺候杨彩芽进了花轿。
轿子离地,喜乐队顿时发出了响动。
打头的唢呐声响高亢长远,紧接着就响起喧阗震天的喜乐。
身后传来一阵高过一阵的炮仗声,却是盖不住村中大道的热闹人声。
杨彩芽微微松了口气,感觉到身下花轿走动的平稳,才放松身形靠坐在花轿里,白茶紧跟着花轿,和喜娘一左一右护在两旁,两人脸上都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白叔和柳氏蹙足在大门外,目送着花轿队列渐行渐远,听着丝毫微弱的喜乐声,脸上亦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柳氏精神一振,回头就招呼长贵媳妇,“走,请大家伙入宴席!”
今天送轿,明天请去苏州府的人才动身,杨家今天开始摆宴,有杨家二房招待邻里,明天走后就由李长贵坐镇,和村里请来帮忙的媳妇子一起,要把杨家宴席摆到二月十七正日子当晚才算完。
娘家流水席摆得***摆得久,更显得对出嫁女儿的看重。
四天的流水席,不说其他,村里的孩童首先乐翻了天——中间还夹着二月十五元宵节,杨家特意备了足人足份的元宵,还有各式各样的花灯,到时候青山村的热闹只怕不必镇上灯节少。
又有二月十六扬远学堂开学,许先生和方先生至少要坐席坐到二月十五,带着一大帮小学子,席间热闹可想而知。
这边白叔几个打起精神开席,青山村的热闹更上一层楼。
那边送轿的队伍走进官道上,远远看见官道两旁围观的热闹人群,抬轿子的头头就大声吆喝开来,“兄弟们,显咱们本事的时候到了!咱给杨二姑娘添点喜气,都给我好好颠轿!”
随着轿夫的高昂附和声,喜乐奏得越来越响,直入云霄。
里头杨彩芽一听暗暗叫苦,想到当初林烟烟被颠轿的“惨烈”模样,忙张手牢牢抓稳花轿内里窗下的横杆扶手
。
她手才抓稳,身下轿子已经大起大落,轿夫变着花样,几乎使尽了看家本领,只差没把花轿颠个个儿。
外头白茶惊呼连连,却是喜大于惊,忙忙跟着喜娘退开些距离,好让轿夫施展本领。
围在官道旁的人群直跟看杂耍似的,只差没有拍掌叫好,顺便再撒把铜钱在轿夫身上。
颠轿颠得越厉害,就越是吉利喜庆。
这会儿百无禁忌,连官道旁围观的不相干人,都跟着连声恭贺,说起吉祥话来。
喜娘和白茶脸上都笑成了花儿。
杨彩芽却是被颠得直翻白眼,忽然就万分理解当初林烟烟为什么火气那么大,一出轿子就找那几个抬轿的林家寨兄弟“算账”,这会儿她却连口都不能开,只能在心中默默给曹卓记下一笔,早晚把这出嫁受的折腾,都从曹卓身上讨回来。
她这头心中无尽腹诽,送轿队列吹拉弹唱,来来回回的颠轿,走三步听两步,昨天送嫁妆官道不过走了大半个时辰,送轿队却是足足“表演”了一个时辰,日头挂到正空中,才缓了劲头,欢欢喜喜的慢慢走出青山镇外这一段官道。
等到坠在送轿队后头的大车都看不见影子,官道旁围观的人群才意犹未尽的散开。
队列出了青山镇地界,喜娘便指挥着队列暂时停在路边,喊着后头的大车上前。
送轿队是雇的喜铺的全套人马和设备,路上两天不可能都让新嫁娘坐在轿子里头,中途换上装点喜庆的大车,空花轿照样走在中间,等临到苏州府再换上花轿,届时再重新吹锣打鼓,这会儿大家都能消停一会儿。
杨彩芽盖着盖头,由白茶小心翼翼扶上马车,关上车门才好收起盖头。
杨彩芽忍不住吁出一口气,头晕眼花的说不出话来,用手比划着让白茶倒茶。
“小姐缓口气,这两天路上就不会像刚才那样折腾了。”白茶拎起红泥小炉上的茶吊,替杨彩芽倒了杯茶,“驿站那边县令夫人都打点好了,这两天还能好好歇息。等到了杨府,再累那么一天半天的,等礼成了也就好了。”
等礼成了,她要先揍曹卓两拳,踢两脚出气先!
杨彩芽在心里翻了个白眼,接过茶杯啜饮,话都懒得说一句。
以前县令家嫁女的架势白茶也是见过的,这会儿见杨彩芽不做声,便也不多引她费神说话,只在一旁仔细伺候着。
等到当晚要入住的驿站时,迎出来的不是驿站的人,而是陈大管事和许昌德。
杨彩芽自去驿站后头的客院安顿,白茶负责接待陈大管事和许昌德。
不过片刻驿站备好的热饭热菜便上了桌,杨彩芽细嚼慢咽吃着饭,白茶在一旁说话,“是吴太太和曹长史不放心,特意让陈大管事和许管事过来接应,陈大管事还带了一队衙役过来,这会儿都在外头,和喜铺的人一道吃饭
。住处另外安排了一处客院。”
送轿队虽没有大件的贵重嫁妆,但前前后后也有不少杨彩芽带的随身箱笼,书籍衣物还有些新打的小件家具,不多不少也装了两车。
镖师昨天都跟着送嫁妆先走了,送轿队只有池方正和江立江英三人护送,虽不怕路上出什么事,但小心驶得万年船,曹卓另派人来护送也无可厚非。
更是长史府对新娘的看重,白茶一面说,一面脸上的笑就没停过。
杨彩芽却是心中哼哼:算曹卓有良心,等见了面就少打他两拳好了。
有了衙役加入,这一路又不用再大肆吹拉弹唱,送轿队倒也做得安安稳稳,极其顺遂。
次日晚间入住第二处驿站一夜无话,隔天天才大亮,喜娘便将杨彩芽从头到尾仔细梳妆一番,盖好盖头送上大车。
离苏州府越近,队列行走的速度就渐渐快了起来。
算着时辰,苏州府城门已隐约可见,喜娘便上前和陈大管事说了几句话,陈大管事回身对衙役打了个手势,队列就改了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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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是要找个地方,换车上轿了。
杨彩芽心中了然,等到身下马车一震停下来,就任由白茶和喜娘扶着她下车。
脚底的路越走就让杨彩芽越疑惑——盖头下的视野虽窄,眼底的路边景色却说不出的熟悉。
喜娘适时开口,“这段官道靠近城门,人来人往不好换轿。陈大管事早打扫了路边的一座新起的土庙出来,轿子就停在前头,上了轿坐稳了我们再上官道。”
新起的土庙?
电光火石间杨彩芽恍然大悟。
怪不得觉得路边景致熟悉,这里可不就是当初张二劫持她,带她和二狗来的那处废弃土庙外的小路吗?
什么时候废庙又新起了?
杨彩芽心中讶然,却也不好开口,只微微颔首示意她知道了。
没走两步就看到了花轿的影子,杨彩芽弯身低头进了花轿,待坐稳后就叩了叩花轿。喜娘听到声响,便笑着喊起轿。送轿队重新动了起来,花轿居中,浩浩荡荡的往苏州府城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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