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村口的杂货铺,拐上官道后,视野内就只剩笔直大道,和大路两边的冲天杨树。
走到离官里村一里地的官道旁,有间小茶摊供来往人流吃茶歇脚,此外除了附近往镇上赶集的,路上已有三两行商车马。
现在刚刚天亮,等晚些时辰,无论是往华云镇上去的,还是途径此地往京城去的,只怕人流不小。
杨彩芽将这一切收进眼里,默默记在心里。
扭过头去看前头村里的马车,杨彩芽不禁抿嘴一笑。
原来吴氏和翠花口里的马车,并不是她认为的那种高头大马拉着的华丽马车。
村里人说的马车,通常指的是骡子拉的简易马车。平常农户人家能买得起的,也就是这种用骡子代替人力,车板比翠花推的平板车大上几号,再富有些的,才会买那种有平板上架了车厢,有顶有门或者帘子的马车。
想到她以前在小说里看过的,那些华丽霸气的马车,杨彩芽暗暗定了个小目标——等有钱了,一定要买辆像样的马车。
前头赶车的是官里村老张家的大叔,车上拉的除了自家小女儿,还有搭便车的其他几户人家的小女孩。
临近秋收农忙的时节,官里村赶集的人少,多是打发自家孩子去镇上买些吃用。
村西面的杨家有位哑巴姑娘,官里村的人都知道,杨彩芽第一次跟着翠花出门,引得前头车上的几个小姑娘都将好奇的视线落在平板车上。
杨彩芽大大方方回了个笑脸,就有个胆大的小姑娘冲翠花喊了声,“翠花,让你家姑娘过来坐吧,你推着多累。”话音才落下,那个女孩身边的几个同龄人都笑着劝起来。赶车的张大叔也扭过头来招呼。
“没事,就两刻钟的路,一会儿就到了。”翠花忙推辞道,又小声对杨彩芽解释,“说话的是小红,她身旁的是小英和鱼儿,小红和鱼儿农闲时,也和我一起去权婶子家领浆洗的活计。”
这就算是翠花在官里村的朋友了。杨七娘不识庶务,原先对吴氏和翠花做什么活计并不了解。
回头自己还要多问问翠花外头的事才是。
杨彩芽点了点头,回头张望一眼,见官里村口已看不到吴氏的身影,干脆跳下车子,和翠花一道推着平板车。
等到了镇上,翠花和张大叔说好一个时辰后会合,就和杨彩芽推着平板车先去了药膳堂。
相熟的王大夫出诊去了,药膳堂的伙计认得翠花,拿了药方按着翠花的要求干脆的抓了药。
正要按老规矩记上帐,翠花忙掏出银子付账,又将吴氏交待的话说了。
伙计见翠花口齿清楚,掏出的又是一两一两的碎银子,遂也不多说,将今天的药钱接了,知道翠花是要去集市买东西,还帮翠花将银子兑成吊钱,方便花用。
杨彩芽在一旁看着,心里暗暗点头。
这药膳堂也不知道东家是谁,光看这医馆里的伙计行事,就可见正气善心。
又想到家里债务的大头正是在这药膳堂上,等和翠花出了医馆往集市走,杨彩芽便写字相问翠花。
“镇上这家药膳堂是分号,东家是京城王太医家。以前给姨娘的病都是王大夫给看的。”翠花将平板车停在集市口的一家杂货铺前,小声对杨彩芽道,“药膳堂这头七八年下来,欠了一百多两银子,我和娘做活计赚钱每月还的赶不上每月欠的,如今仍欠着八十多两银子。后来……就只能给小姐换了村里的许郎中。”
许郎中就是官里村的人,看着杨家只有三个妇孺相依为命,看诊不过象征性的收几个钱,给的药材都是自家捣弄的。
算上许郎中的人情债,杨家现在是负资产九十两。
杨彩芽不禁汗颜,马车梦离自己仿佛又远了几分。
翠花掏出杨彩芽昨晚写的单子,让杂货铺老板称了两斤白糖,两斤盐,四斤白醋,拆了吊钱付账,将东西都放到平板车上,让杨彩芽再集市口等着,又去里头菜市买了两大包的辣椒出来,见佐料都齐全了,翠花和杨彩芽又合力将平板车推倒镇子口的会合地点。
“小姐在这儿看着平板车,我去买油纸。”翠花第一次买这么多东西,脸上笑开了花,话语中透着兴奋,“买了油纸,我就照着小姐昨晚说的,去酒楼的大堂看看都卖鞋什么小食,还有那些炒货店。用不了两刻钟就能回来。要是张大叔他们先回来了,小姐正好看看拖张大叔买的菜缸可合适,要是不合适,再让张大叔带我们去看。”
杨彩芽点点头,坐在平板车沿等了会儿,就见张大叔和小红几个陆陆续续都过来了。
小红几个大字不识,无法和杨彩芽沟通,两方人比划来比划去,倒也“说”的热闹。
“翠花怎么这么慢,要不要我去找找?”小红对翠花家的姑娘很是好奇,见杨彩芽大方文静,气质和村里的女孩子都不一样,又新奇又莫名好感,就起了交好的心思。
杨彩芽刚看完张大叔车上的五口菜缸,闻言摇了摇头,手正比划到一半忽然顿住。
那不是王媒婆吗?
见王媒婆鬼鬼祟祟的疾步穿过闹市,拐进小巷子里,杨彩芽眉头一皱,胡乱冲小红摇了摇手,又指了指平板车便拔腿跟了上去。
杨彩芽到底人小腿短,气喘吁吁勉强跟了半路,见王媒婆七拐八拐不见了身影,华云镇人生地不熟不敢再往小巷子里窜,转身要走来路,却是傻了眼——刚才她是从哪个巷子口进来的?
杨彩芽静下心来,平复了絮乱的呼吸,仔细听着周围的动静,想循着人声往热闹的地方走总是没错,刚抬脚,身后却传来一阵重物坠地的闷响。
难道是王媒婆?
杨彩芽略一犹豫,还是转身拐进发出声响的巷子,刚探出半个身子又是一惊。
巷子是条死胡同,墙角有人半蹲,地上有点滴血迹。
半蹲的人身形高大,撑在地上的手掌上青筋暴露。
糟糕!
杨彩芽心知撞破了不该看的,想要缩回身子却是晚了,那人几乎在杨彩芽探头的瞬间就看了过来,迸射寒光的双眸闪过一丝惊讶,下一秒就窜到了杨彩芽跟前。
杨彩芽只觉得肩膀一痛,人就被拽进了死胡同里,抵在脖颈上的刀锋寒光四射。
“啊……啊……”这可是真刀真枪,杨彩芽吓得一身冷汗,强压着惊惧装着哑巴,发出嘶哑破碎的啊啊声。
是个哑巴?
那人冷静下来上下打量杨彩芽,见是个没留头的小女孩,身形单薄瘦弱,一看就是穷人家的孩子,心里松了口气,抵着刀的手劲却是没有放松,眼中有一丝犹豫。
杨七娘体弱多病,又常年营养不良,虽然已经十岁,看着却像七八岁。
杨彩芽心思急转,一边啊啊出声,一边又是摆手又是抱拳讨饶,只盼这人能看在她是个孩子的分上,不起杀念。
那人见杨彩芽虽然满脸害怕,却不见慌乱,仔细打量杨彩芽,看她虽穿的粗布旧衣,洗的发白却干净齐整,眼眶已经憋得通红仍是没有哭闹,心中犹豫更甚,隔了一会儿似下定了决心,收刀入鞘,抓着杨彩芽肩膀低声问道,“你是这镇上的?”
杨彩芽忙点头,随手指了个方向,示意自己家就在附近。
“这个荷包你帮我收好。”那人似乎十分紧急,从怀里掏出个荷包擦去上头的血迹,塞进杨彩芽手中,“两个月后我来找你讨。两个月后的这个时间,你去云来酒楼等着,我自会去找你。”
杨彩芽努力咽了口口水,努力不让手发抖,小心将荷包收进怀里,拍了拍胸脯,示意那人懂了。
“你别耍花样。”那人似乎怕眼前的小孩听不懂,又换了个说法,“你别想着告诉大人,或是把荷包当了换钱,这两条对你和你的家人来说都是死路。两个月后见不到你,就是把这华云镇附近翻个底朝天,我也能抓到你,到时候就不是你一个人的性命,你家人也得死。明不明白?”
这威胁可够直白易懂的!
杨彩芽强忍下想翻白眼的冲动,忙乖乖用力点着头。
胡同口突然闪进一个人影,双方都不禁一愣,杨彩芽叫苦连天,只觉得还没保住的小命又命悬一线,就听见来人低声急急道,“展之!你还在磨蹭什么,快走!”说着冲杨彩芽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似乎在问那人要不要灭口。
被唤作展之的人抬手阻止,转身挡住杨彩芽视线,从袖口又掏出个荷包丢给杨彩芽,低声道,“这是保管东西的酬劳,两个月后还有重赏。听明白没有?”
打一棒子再给个甜枣。
杨彩芽想笑,表情却是比哭还难看。
那人见杨彩芽不停的点头,脚步微顿,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才转身,冲同伴一招手,便消失在了胡同口。
杨彩芽滑坐在地上,后背已经湿透了。
下意识捏了捏手中荷包,杨彩芽苦笑连连,开口说了穿越重生后的第一句话:“这可真是天上掉下的横财,不愁没本钱做生意了,到时候有没有命花还是两说啊混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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