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如指缝中的流沙一般,霎那即逝,眨眼间桂花飘香的季节过去,十月朝至,此时算是入了初冬,虽然天气依然热,可傍晚时分就开始转凉了。
知州城内依旧热闹,阿文穿过几条巷子,来到驿馆前,这几天,她几乎日日都会来这里问是否有自己的信。
“有没有梧州长水县水磨村来的信?”她大声问道。
驿差在墙角落翻了半天,终于拿出一封被折叠的皱巴巴的信递给阿文。
早在一月之前,阿文就给水磨村的大宝通了信,上次回去她就得知秀儿怀了身孕,算算时间现在孩子也该出生了,信中,她一来是道喜,二来便是让大宝帮着将她那一地窖的桂花酿给卖了,当然关于如何宣传和如何定价的问题,她也都一一说明白了。
大宝也是办事很有效率的人,从他的回信当中,阿文知道,这批桂花酿卖的很好,用她的方法宣传之后,几乎是一售而空。
考虑到大宝出了劳动力,阿文按照公平的分成给大宝一家算了工资,至于剩下的钱,她便让大宝给她存进自己的银庄户头上。
不过比预期中还多了一样东西,就是道馆的收入,前年她的第一批弟子,现在都已经出师了,有的自己开起了道馆。
其中又有两人直接继承了她的老道馆,这两人也是感恩戴德之人,后来办学的学费又分出了一部分给阿文,本来之前一直没有机会交给阿文,这次便一并的交给大宝让给存进了阿文的户头上。
尚鑫银庄是唯一一家遍布整个九幽国的银庄,这也是为什么当初阿文存在这里的原因。
来到银庄,她出示了自己的印章,查了最近的一次汇款,却是又惊又喜,原本她户头上只有五千两不到,现在却是足足有万两有余,瞬间变成一个小富婆。
阿文美滋滋的回到阮府,入睡之前还不忘将印章拿出来看看,真是做梦都会让人笑醒。可她不是笑醒的,而是被雪梨摇醒的。
睡至半夜,阿文被一阵猛烈的摇晃吵醒,睁开朦胧睡眼,雪梨眼眶有些微红的看着她,“阿文,不好了,大夫人----要不行了。”
阿文一个激灵,翻身起来,她还是半月前跟万氏说过话的,那时候虽然知道万氏命不久矣,可也没想到竟会这么快。
一瞬间,她想到一个人,急忙起身穿好鞋袜衣服就往外走,“夫人已经归天了?”
雪梨跟在她后面,摇摇头,“听说是----病危了,老夫人老爷几位姨太太都在呢,小姐还在屋里,等着跟你一起过去。”
阮子君一脸焦急担忧的等在门口,阿文快步跑过去,“小姐恕罪,奴婢来晚了。”
“快走吧,去看看情况到底如何了。”阮子君道了句,三人就匆匆朝淑仁苑而去。
苑内围满了人,里面的人哭声阵阵,三人互看了一眼,挤了进去。
屋内,赵妈妈哭的泣不成声,阮韬一副要哭却又强忍着没哭的样子,就连阮云贵也都是红了眼眶,毕竟与自己夫妻了二十多年,虽然他对万氏之前施咒诅咒他一事耿耿于怀,可人之将死,又有什么不能原谅的呢。
万氏微弱着声音似乎在交代什么,阮子君也是个感性之人,纵然万氏之前对她不好,可她还是忍不住为对方而哭。
阿文拉着她的手,低声道:“小姐节哀,人生在世,谁也免不了一死,最重要的是活着的人要继续活下去。”
…
阮子君擦着眼泪哽咽,来到蒋氏身边,祖孙俩抱头痛哭,其他人也跟着大哭,一时间屋内透着浓浓的悲意。
阿文来到阮韬身边,良久,才轻声道:“人生在世,谁都会有这么一遭,四少爷若是心中难过,哭出来兴许能好受些。”娘都要去了,这孩子,还在忍什么呢。
她的话刚落,一直紧紧握着拳的阮韬,猛地转过身面对着她,双手紧紧抓住她的肩膀,像是要陷进去一般,然后将头埋在她的肩头,轻轻的抽泣着,声音不大,刚好能传到阿文的耳中。
阿文心中一紧,这样高傲的人,也有如此脆弱的时候,她看不到周围人异样的眼光,只是心里想着要那么做,便伸出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拍着阮韬的后背,无声的安慰着。
也不知过了多久,屋内的人渐渐散去,最后只剩下阮云贵与万氏二人。
阿文陪着阮韬走在僻静无人的小道上,苏文在前面打着灯,两人一路沉默无语。
最后还是阮韬略带别扭的打破了沉默,“刚才---那是---”
阿文忍不住笑了笑,“我知道,大少爷只是一时情绪失控罢了,当然也是为了事情的进展而做的准备。”
阮韬脚步一顿,有些不信,“你真的知道?”
“奴婢自然知道。”阿文微微一笑,眼里有着洞悉一切的精明,“四少爷准备何时动手?这一招引蛇出洞,应该是查出了什么吧。”
阮韬挑了挑眉,眼里有着明显的赞许,他以为自己演的已经够好了,没想到还是被她看穿了,他冷笑一声,“要出手,自然要等到蛇出洞才行。”
阿文抬头望了眼天色,语气中带着几分莫名,“夜黑风高,正是蛇出没的时候。”
当淑仁苑又恢复了一片寂静之后,紧闭的院门突然被打开一条缝,然后一个黑影闪身而出,黑影脚步跳跃,一看就让人觉得带着三分喜意,依旧是来到之前的密林前。
只听黑影对着阴影处喜道:“过了今晚,怕是明日也就要咽气了,你们要求的我已经做到了,答应我的什么时候兑现?”
过了半响,才听到一个略显阴沉的声音自阴影处响起,“答应你的事情,自然会做到,你先回去,往往最后一口气都是吊的最久的,你回去之后再加一把力,一切我们明日见分晓。”
黑影很是开心,道了句是,转身就走,可是就在他转身之际,周围忽然亮起数把火把,亮如白昼。
阮韬带着人走到最前面,冷笑一声,“总算等到你出来了。”
阿文借着灯光看过去,微微一诧,果然老话说的好,知人知面不知心,谁能知道,一直贴身服侍的人,竟然是要害万氏性命的人呢。
赵妈妈惊恐的跌跪在地上,身后传来刀剑声,她回头一看,却见一个面带黑纱的人从阴影中被逼出来,只是那人有些身手,与护卫们打成一团竟也没落多少下风。
阮韬将火把递给阿文,纵身一跃跳到黑衣人面前,他的武功显然要高出很多,几招之内就将黑衣人打的节节败退,最后一掌更是将黑衣人打出几丈开外,黑衣人吐出一口鲜血,忍着痛翻身而起,迅速跃上房顶,然后几个跳跃间便消失了踪影。
“追!”阮韬一声令下,护卫们都纷纷追了过去。
院内,只剩下赵妈妈抖如筛糠一般不知所措。
…
万氏被搀扶着走出来,红着眼指着赵妈妈,愤怒的要吃人一般,“竟然是你这个狗奴才,我哪里对不起你了,你竟然在我药里下毒,他们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你----你-----”
一席话还没说完,就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阮韬脸上一急,呵道:“将母亲带回去。”
万氏又被人搀扶着带回了淑仁苑。
那边阮云贵也得知了这件事,为了表现出真实性,阮韬并没有将这件事告诉给蒋氏和阮云贵,所以当二人赶到的时候,还是错愕不已。
赵妈妈面如死灰,知道这件事再无旋转余地,她当机立断的要报出同伙,只是话还没说出口,脑袋上就被一枚银针刺穿,瞬间毙命。
这下便死无对证了,阮韬气的跺脚,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安排了人在阮府内挨着挨着搜查黑衣人的踪迹。
却说黑衣人逃走之后,一路逃到了香丹苑,面罩一揭下,竟然是吴妈妈。
吴妈妈嘴角鲜血溢出,忍着痛,沉声道:“大姨太,老奴失手了。”
蒲氏握紧了拳,走到吴妈妈面前狠狠的打了她一巴掌,怒吼道:“蠢货,现在整个阮府都在找你,你竟然还敢到我这里来。”
吴妈妈吐出一口血,痛的嘴角抽搐,她忙跪下道:“老奴知错,只是老奴身受重伤,若是逃到外面,铁定是要没命的。”
蒲氏眼神狠厉的看着她,一字一句道:“那你以为,到这里了,就有活命的机会?”
吴妈妈面上惊恐的看着她,“大姨太,老奴为您做了这么多,您不能过河拆桥啊。”
“怪就怪你办事不力,你可想过待会儿别人查到这里,不仅是你,就连我也会吃不了兜着走,你觉得我会给自己留个麻烦?”蒲氏眼中闪过一抹杀意,而就在此时,阮府内却响起了惊天动地的敲锣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