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氏笑眯眯的看着大家,由周嬷嬷开口道:“入席。”
所有人都在各自的座位上坐下。
今日的菜品好些都是没见过的,汪氏看了周嬷嬷一眼,周嬷嬷会意,赶紧转身吩咐人去御膳房问问。
阿文炒了最后一个菜,刚刚擦了额头的一把汗,就听到有人在身后问道:“今天的饭菜可是换新了?”
阿文回头,不是周嬷嬷,便道:“是换了些,唐大厨昨夜吃坏了肚子,这会儿正在蹲茅厕,我就给顶了几个菜,哦对了,我是少詹事的女儿阮子君。”
来人嫌弃的摆了摆手,一副闻到了什么怪味儿的表情,又不耐的道:“赶紧的,太后催着呢,小心了别在菜里面掉个什么东西,若是吃进了太后嘴里,那掉的可就是你们的脑袋了。”
阿文笑眯眯的说是,连称不敢,笑面佛似的将那嬷嬷送走。
她说的这些话很快就传到了汪氏的耳朵里,当然那个蹲茅厕的大厨变成了闹肚子躺床上歇息。
汪氏一贯只吃自己吃过的菜,就有些不高兴了。
坐在席位上,周嬷嬷先将往常吃过的菜都一一试吃了一遍,然后才夹给汪氏,可桌上往常的菜,实在太少。
她看出汪氏的脸色越发难看,忙道不好。
就要差人去重新做,却听其他几桌陆陆续续有人惊叹道:“这才是真正的山珍海味,这样的美味我还从来没吃过,太后这里不止花是最好看的,就连厨子做的菜,也都是全天下最好吃的。”
汪氏勉强一笑。心头的怒火消散了些,莫非真的那么好吃?她看了周嬷嬷一眼。
周嬷嬷又捡了几道好看的,一一试吃之后,却是满脸都震惊了,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立马又笑道:“太后,这些菜都还不错。”然后一一夹给了汪氏。
汪氏试着咬了一小口。眼睛一瞪。眼里有着惊讶之意,又大吃了两口,脸上的笑意越来越明显。最后笑道:“只是寻常宴席,大家都别拘礼。”
于是充满了欢笑声的宴会顺利的进行下去,中间添了好几次菜,阿文就一直站在灶台前没有歇过气。
“快点快点。谁是阮子君?”那个之前进来的嬷嬷冲进御膳房大喊道。
所有人都看着阿文,阿文看着嬷嬷。茫然道:“我是。”
嬷嬷二话不说拉着阿文就往外走,“快点,太后要召见你,说是你做的菜好好吃。要打赏你呢。”
阿文哦了一声,没有多余的诧异,只是边走边理了理凌乱的头发。还有身上的衣服。
路过水心池的时候,嬷嬷在前面催个不停。阿文在后面虽然走的小心翼翼,却还是脚下一滑,眨眼整个人就落进池子里了。
嬷嬷听到背后扑通一声,回头已经看不到阿文的人了。
阿文吆喝一声:“我在这儿,快救救我。”虽然会浮水,可岸太高,她够不着。
嬷嬷脸上一急,“你怎么回事,不就见个太后吗,至于紧张成这样吗?现在好了,耽误了觐见太后的时间,到时候我看你好事儿都变成坏事了。”
唠唠叨叨的将阿文拉起来,看着后者浑身湿漉漉的衣服,叹息一声:“你这样根本没法儿见太后,前面左转第二间,没人住的空房子,你去那儿等着我,我去给你找套衣服来。”
阿文只能点头,去了那没人的房间。
她以为要等上个刻钟的样子,没想到刚刚走进屋子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敲门声,阿文开门一看,不见嬷嬷,却见到地上一件碧蓝色的衣服整齐的放着。
阿文拿起来一看,虽然大了点,不过还能将就,只是衣服的款式似乎是老式的,而且不是宫女的衣服,她看着浑身湿漉漉的,没办法,只能先将衣服换上。
又等了一会儿,没等到嬷嬷过来,阿文以为她先回去复命了,就自己朝御花园去了。
嬷嬷匆匆拿着衣服来到与阿文约定好的地方,敲了敲门,不见有人应,她推开门,却只找到一身换下来的湿衣服,心中疑惑不已,难道已经换了衣服?
还没走到御花园,就听到各种欢歌笑语,阿文将散落在脸颊上的头发别在耳朵后面,提着裙摆走了上去。
汪氏正端着酒杯与庄氏说笑,今天庄家的女眷都进了宫,庄氏自然也要来看望自己的母亲等人。
周嬷嬷在汪氏耳边轻声道:“太后,那个阮子君来了。”
汪氏笑道:“快让她过来。”
阿文被人带着垂首来到太后面前,躬身跪下道:“奴婢叩见太后,太后万福金安。”
汪氏心情很好,“你就是少詹事的女儿,难得有一手不错的厨艺,抬起头来让哀家悄悄。”
阿文嘴角带着一丝浅笑,慢慢抬起头看着太后。
然后后者看清她的那一霎,惊恐的神情如同见到鬼一般,手中的酒杯也咚的一声掉在地上,整个人往后倒去。
“太后,太后您怎么了?”周嬷嬷扶着太后坐下,后者呆滞的看着阿文,嘴里喃喃的说着让人听不懂的话。
这样的反应让阿文很是不解,她还不至于长得如此骇然吧。
“你——你是来找哀家的?你要找哀家报仇?哀家没有错,哀家不怕你,不怕你。”汪氏神智已经不清了,指着阿文愤怒道,可语气中却能听出害怕。
周嬷嬷厉声道:“来人,将此女给我抓起来。”
太后见到阮子君就如同猫见了老鼠,不管怎么说,这个阮子君绝对有问题,还是先抓起来再说。
阿文淡然的任由被人抓着,汪氏看着她的眼神,就如同透过她看到了很远的之前,是什么让她这样害怕自己呢,她低头看了自己身上的淡蓝色的衣服一眼,眼里冰冷瞬间席卷全身。
那个去找阿文的嬷嬷手里还拿着一件宫女的衣服,这才刚刚走拢,就看到阿文被人押着退下,她眨了眨眼,心里却在叹息,果然还是耽误了时间惹怒了太后。
太后的突然变化让所有人都不知所措起来,周嬷嬷亲自扶着汪氏回寝宫,然后又留了其他管事的嬷嬷负责善后的事宜。
汪氏在床上躺了许久,一直都浑浑噩噩的,太医号脉之后,又开了药方,吃了一副药之后,才渐渐恢复了神智,只是眼神空洞,似乎在想着什么心事。
周嬷嬷担心道:“太后,您没事吧?”
良久,汪氏才虚弱的道:““今日这菜,是谁做的?”
周嬷嬷给她扇着小风儿,一面道:“听说是少詹事的女儿,叫阮子君,就是德妃之前提过的,那个做糕点的人。”
难道这人有问题?她没敢多问,生怕又惹得汪氏惊吓不已。
“哦?”汪氏沉吟了半瞬,淡淡道:“她在德妃身边当差?”
周嬷嬷摇头道:“老奴听说是在辛者库当管事,德妃娘娘也是碰巧遇到她的,只是不知道现在有没有去德阳宫。”
汪氏嘴里一直喃喃着‘阮子君’,好一会儿,才清晰道:“扶哀家起来。”
周嬷嬷忙将她扶起来。
“那个阮子君现在哪里?”
“被关在牢里,没有太后的命,没给吃喝,不过人也坚韧,这时候也不吵不闹的。”周嬷嬷小心翼翼的道。
汪氏闭着眼沉吟了一会儿,才道:“将她给哀家带过来。”
周嬷嬷忙让人将阿文带过来,不过来的路上阿文‘不小心’将衣服在钉子上一挂,撕烂了一半,她哀求着让带路的嬷嬷给自己找了身烧火妈妈的衣服,虽然大的不像话。
阿文端端正正的跪在地上,头依旧微微垂着。
汪氏冷眼看着她,“抬起头来。”
阿文依言抬起头,眼里没有丝毫的害怕,脸上更是平静。
周嬷嬷心中不由得赞了一声,面对汪氏无法预料的怒火还能处变不惊,此女还是有些胆量的。
汪氏眼神闪了闪,这张脸,在她脑海里曾经出现了无数次,这么多年了,就像梦魇一样折磨着她,可让她唯一欣喜的,是这张脸已经不复存在了,可是今时今日,竟然这样毫无预兆的出现在她面前,让她措手不及,心里的害怕一瞬间被勾起了。
阿文知道她定是将自己认成了什么人,便大声道:“奴婢阮子君叩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奴婢的爹爹少詹事阮云贵曾一度在奴婢面前提起过太后您。”
周嬷嬷眉头一皱,怒道:“放肆,太后没让你说话,谁允许你开口的。”
汪氏已经回过神来。
阿文毕恭毕敬的道:“奴婢只是觉得太后不认识奴婢,这才自我介绍,免得太后心里有疑惑,何况在太后身边服侍,就要耳听八方眼观六面,该开口时就开口,不能像拨浪鼓似的一拨才动,否则不是太木讷了些。”
“伶牙俐齿。”周嬷嬷嘀咕一声,又道:“太后,此人油嘴滑舌,依老奴看,她冒犯了太后,实在该罚。”
汪氏冷眼看着阿文,良久才沉吟道:“若是哀家今日说要杀了你,你会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