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云霸脸上挨了一巴掌,怒不可遏,嚯的站起来,指着外面道:“那现在怎么办?难道我们要坐以待毙,一辈子被这样软禁?你可知道这京城中那些人又是怎么看我们的,说我们庄家辉煌了几代,现在终于要没落了,父亲,我忍不下去了,我要冲出去,我要进宫去问问皇上,他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我们庄家替他打下了江山,他现在过河拆桥了,我就要去问问,看他怎么回答。”
说着就准备往外冲。
庄肃气的恨不得打断他的腿才解气,呵斥道:“将大少爷给我拦住,关在屋子里,任何人不得进去,更不能放他出来。”
小厮们齐上,将庄云霸按在地上,连拖带拽的带了下去。
景公公一路冒着雪来到司籍库,刚走进院子,就哎哟一声,却是脚下太滑而摔倒了。
阿文听到外面有声音,将书库门打开,正好看到景公公一瘸一拐的朝她走来,一面抱怨的道:“真是倒霉透顶了,这谁在打扫,回头让她去领罚去,阮司籍,赶紧跟老奴走吧,皇上等着问你话呢。”
阿文错愕道:“什么事敢劳烦公公您亲自过来?”
景公公同情的看了她一眼,“皇上听说阳一阁的事一直没进展,许是问这件事的。”
阿文知道他没说实话,不禁叹口气,看来果真如无忧料想的那般,皇帝现在看上她了,准备将她榨干了再放归?
来不及收拾,阿文只将火盆灭了,就随着景公公朝兴德宫去。
大雪簌簌的落,不到半刻钟。阿文头顶就一层白蒙蒙的,像是撒了一把盐似的,好在兴德宫也到了,两人站在殿外拍了身上的雪,景公公才进去通报,不一会儿,就宣阿文进殿。
刘昭认真的批着奏折。时不时的让景公公再递上一本。阿文就垂首立在原地,也不知站了多久,总之是手脚冰凉的发麻。才听到上面的人缓缓道:“人都说打江山易,守江山难,阮司籍可知道为什么?”
这么严肃而神圣不可侵犯的问题,问我一个小小司籍做什么?
阿文心头咯噔一声。不敢开口,直觉刘昭肯定不是说什么好事。她保持沉默是金的原则,只低声恭敬道:“回皇上,奴婢见识浅薄,实在不知。”
刘昭像是知道她要这般回答似的。淡淡道:“因为打江山,只需要对外,可守江山。却要内外兼顾,既要防止外患。又要防备内忧,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啊。”最后一句颇是感慨。
阿文咽了口唾沫,面上表情恭敬。
景公公又递给刘昭一张折子,后者一边看,一面道:“对于外贼,朕还可以下狠心杀手,可若是家贼,你说,朕该怎么办?”
阿文头垂的越发的低了,用只能殿内三人听到的声音答道:“皇上是万民敬仰的好皇帝,您心中的决定,必定是经过深思熟虑才肯定的,奴婢身份卑微,不敢妄加断论。”
又过了许久,刘昭才挥了挥手道:“你退下吧。”
阿文恭敬的行礼,躬身退下。
走出兴德宫,她顾不得大雪纷飞,一路跑回了司籍库,找到无忧,又迅速的写了一封信让他带给阮云贵,然后又将司籍库的上上下下所有机关都重新检查了一遍,最后确定万无一失了,才如临大敌的坐在床沿上。
刘昭的话明显是不准备等下去了,他恐怕也知道再怎么等,也只是和庄肃两厢僵持罢了,自古帝王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利,都或多或少的会用些卑鄙手段,何况刘昭的皇位还是从她老爹手中夺来的。
若是她不幸成为刘昭对付庄肃之前最后见的那个人,那么兴德宫的眼线立马就会将事情禀报给庄肃,后者肯定会将仇恨报复的眼光落在她和阮府身上,哪怕她刚才一句话都没说,可外面的人不相信,一旦传出刘昭召见了她,这挑拨离间的罪名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可这种事为什么要选择她呢?她不过是个小司籍而已啊。
阿文百思不得其解。
阮云贵却接到信了,看完信后大震,阿文的意思,让他将府上女眷幼子都秘密送到别庄去,最好在府上再加派些武功高强的护卫,当天晚上,他就让方德护送蒋氏梅氏等人离开。
庄氏心不在焉的坐在窗边沉思。
佩心走过来低声道:“娘娘,今晚就是贤妃说的期限的最后一天,您心中可有主意了?”
庄氏沉默了良久,才缓缓道:“若是真如她所说,能够一举拿下那阮子君,纵然有风险,也值了,可怕就怕她还留有后手。”
佩心知道她的担忧,便道:“咱们可以假借他人之手,不必亲自出马,这样就算有什么遗漏,也找不到咱们头上来。”
庄氏笑看着她道:“你倒是比佩蓉要聪明的多,这件事你去办。”
佩心躬身行礼,“奴婢遵命。”
庄云霸被关在房内,气的将屋内所有能砸的都砸了,任他如何叫喊,庄肃就是不让人开门,最后他闹的累了,没办法,只能先睡一觉,想着等醒来的时候再想法子,但他如何都没想到,自己竟然是在一阵喧闹声中醒来的。
还在睡梦中的庄肃,被门外嘈杂的吵闹声吵醒,他一个激灵爬起来,来到门前拍着门道:“外面什么情况?快点开门。”
噗的一声,一把尖刀刺进了门内,正好从庄云霸脸庞擦过,他骇的跌坐在地上,却听到外面一阵锁动的声音,他来不及多想,慌忙拿起自己的剑严阵以待,而这时,窗子却被人从外面打开了。
“少爷,赶紧走吧,禁卫军杀进来了。”
庄云霸心头狠狠一颤,不敢多留,从窗子翻了出去。
一路上被几个护卫护送着从将军府后门逃出去,出门的那一刻,庄云霸回头去看惨叫声连连的内院,眼中的怒火让他看上去如同一头饿狼一般。
一行人逃至偏僻的角落,带头的护卫拱手道:“少爷,将军吩咐了让我等护送您出城,我们此去与官副将汇合。”
庄云霸一剑狠狠的插在地上,怒吼道:“我都说了不能再忍,现在可好,事情到了这个地步,不反也得反了。”
他起身,又问道:“宫里的探子怎么说?”
其中知情的一护卫道:“听说狗皇帝下午只召见了一个人,阮云贵的女儿阮子君,在宫中现任司籍。”
“阮云贵?阮子君?”庄云霸知道阮云贵,狠狠道:“好他个阮云贵,平日看不出来,想不到竟然让这个阮子君在狗皇帝那里钻了空子,你们兵分三路,一路去城外与官副将汇合,另一路随我杀去少詹事府,剩下的人,潜入皇宫,先将那作祟的阮子君杀了,再将宫门打开,等着大军进城。”
这些护卫都是死士,对主子提出的要求,从来只有服从没有疑问,遂立马兵分三路,一队人出城,一队人进宫,剩下一队由庄云霸领着去了碑林胡同。
此时已经夜过三更,街道上只有更夫敲着竹梆子,天空还飘着鹅毛雪,更夫缩了缩脖子,正懊恼这鬼天气,却见迎面冲过来一群黑衣人,吓得掉了竹梆子撒腿就跑。
碑林胡同阮府内寂静无声,像是沉睡一般,后门墙垣上突然跃进来七八个人,一路朝着主屋和前院而去。
只是当这群人悄无声息的溜进房内的时候,等待的却是刀光剑影,一场血战。
阿文静静的躺在床上,房顶上传来一阵声响,她眼睛倏地睁开,嘴角泛起个冷冷的弧度,正准备下床,屋内却突然一个温和的声音响起,轻声道:“别动,交给我来。”
她张了张嘴,压低了声音道:“你怎么来了?”什么时候竟然这样不声不响的就跑进了她的“闺房”?
言慕听着外面的动静,笑着道:“看来也轮不到我出手了,不过既然来了一趟,若是不动动手,岂不是太可惜了。”说完也不顾阿文张牙舞爪的无声反对,径直开门出去。
咚的一声,门从外面被关上了。
阿文穿了鞋走下床,听那动静,看来是人已经被无忧在院外拦住了,刀剑声虽然响彻,可是她却安心的很,只叹息自己那些机关都用不上了,转身又在床上躺下,这一次,却是一睡睡到大天亮。
红双敲了半响的门,也不见阿文来应,急的一推,却发现书库房门没上锁,走进去又发现阿文的房间竟然被人从外面上了栓。
她一边疑惑,一边急急的将门打开,进门就道:“阮司籍,阮司籍快起来,出大事了。”
阿文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不情愿的爬起来,含糊道:“出什么事儿了?”
“庄将军今早卯时一刻被抓了,庄家上百口人都被关进了大牢,贵妃也被禁足,听说庄将军带兵造反,宫门还是贵妃打开的,只怕这一次庄家是凶多吉少了,娘娘特意让我过来看看你情况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