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芳没那么幸运,要被打二十竹杖。
她委屈的看向陈云正,娇怯怯的想要撒个娇,求个情。看在昔日的情份上,六爷总不会见死不救。
可她盯了陈云正半晌,都只见陈云正忙着跟曼曼挤眉弄眼,连瞅都没瞅她。咏芳气了个半死,心中大为不服,又是气又是恨。凭什么同样是替主子代做功课,怎么曼曼就只跪个祠堂,自己则要受竹杖之苦?
咏芳抬脸,朝着陈老爷哭道:“老爷,奴婢求求您念在奴婢是初犯的份上,饶了奴婢吧。”她特意半仰小脸,只露着自己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和尖俏的下巴,更显的美丽、可怜。
只可惜,陈老爷儿子都成家了,又怎么会看上这么一个青涩的小丫头,板着脸道:“既知道错了,就好好反省反省吧。”撂下话,径自背着手走了。
咏芳不甘心,又膝行上前去求陈云端。不等她靠前,陈云端早就躲了。命令是老爷下的,他不可能包庇,否则传出去成什么了?
知道的说他心善仁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惦记着弟弟的通房呢。
陈云端早挪了眼神,喝令外头的小厮:“没听见老爷的吩咐吗?还不快些,是不是讨打呢?”
罚的是丫头,又不是打六少爷,因此小厮、婆子们一拥而入,将咏芳拖了下去。
陈家祠堂又高又暗,白天阳光充足时都看不见得多少光,盛夏时分也分外阴凉。入了夜,只有一盏豆大点的油灯,在风中东摇西荡,照得祠堂内黑影瞳瞳,更显得凄厉鬼魅。
陈云正开始还和曼曼拗着,东一笔西一笔的划拉着他祖训,饿了大半天不见有人给送饭,又冷又饿又怕,不禁哭出来道:“我怕。”
也不顾得从前对曼曼多么不待见,一头就扎进了她的怀里。
曼曼怜他弱小,也就伸出胳膊来把他抱在怀里。她只当自己是二十七八呢,完全没有十四岁的自觉。本尊又瘦又小,也不过比陈云正略高了一头,哪抵得上养尊处优的陈云正力气大,因此他一冲过来,曼曼没接住,两人齐齐跌倒在地。
这一摔,陈云正恼怒不已,倒把惧怕收了不少,挣扎着坐起来,指着曼曼道:“都怪你,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被丢到这个鬼地方来。”
小孩子就是魔鬼,说翻脸就翻脸,根本没道理可讲。曼曼一指他的脑袋,训斥道:“老爷为什么罚你跪祠堂?你不说自我反省,反说这种蛮不讲理的话,真真是可恨可气。”
“反什么省?从前我爹都没罚过我,就怪你,就怪你。”陈云正嚷嚷着直跳脚,好像他在声音和气势上压过曼曼,也就占了理一样。
曼曼叹口气,道:“你也不小了,一年比一年大,也该懂得道理了,所以平日奴婢劝你好生读书。读书读书,学的是知识,学的是道理,学的是为人处事。你如今仗着是家中老小,有爹娘兄弟娇宠照拂,凡事都推赖到别人头上,没人跟你计较,可等你大了,以后要出去外面,难不成这世上所有人都还和你的家人一样,无限度无条件无原则的容忍你不成?”
见曼曼又讲大道理,陈云正便哼了一声,道:“要你多嘴?一个臭丫头罢了。”
曼曼无语。真是朽木不可雕,孺子不可教。既然他油盐不浸,她也懒得多嘴。
见她不说话,陈云正又害怕起来,便乍着胆子道:“你这女人最爱唠叨的,怎么不说了?”
曼曼气恼,心道,我撑的管你。你不要我说,我干吗要多嘴?可看他上下牙直打颤,一双眼睛里满是惶恐,知道他是怕了,便只得找话逗他转移注意力:“六爷,奴婢有个疑问,您为什么瞧着奴婢百般不顺眼呢?”
陈云正眨了眨眼,道:“娘说你心眼忒多,我拿捏不住你,索性便与你远些的好。”
曼曼:“……”
既是看她不好,又为何非要把她安置在陈云正身边?
曼曼也不气,温声道:“既是六爷瞧着奴婢这也不好,那也不好,不如把奴婢撵出去如何?”
陈云正不掩脸上的惊疑之色,问道:“什么,你想走?”
曼曼只得哄孩子:“是啊,奴婢家中还有爹娘,奴婢也会想家,想爹娘啊。”
陈云正露出一个你白痴啊的神情,道:“你不是说你不记得从前,也不记得家里的情况了吗?”
曼曼真想暴打他一顿,刚才还拿他当孩子呢,这会他的心机深沉的赛过她了?微微低了头,道:“虽说不记得,但想当然耳,自然奴婢也是有爹有娘的。”
“死了这条心吧,你既进了府,就生是我的人,死是我鬼,那婚书上写的明明白白的,可是在县衙都有备案的。”
曼曼瞪大眼,问:“什么婚书?”她又不是他陈云正明媒正娶的妻,纳的堂堂正正的妾,不过一个通房丫头,还有婚书?还要在县衙备案?那岂不是就算逃了,早晚也会捉拿回来?
陈云正见曼曼一脸惊惶,不禁大为得意:“我还骗你不成?你好歹也是我的屋里人,自然有婚书的,而且这婚书是一辈子都无法撤销的,除非你成了姨娘,等我厌了弃了腻了,或许还能给你一纸休书,放你自由。”
曼曼有点不信。他一个小屁孩子,哪里懂得这个?可待要不信,又实在没有把握。难道想要离开他,离开陈府,也得等熬到姨娘的位子,再得他休书不成?
这前途也委实太晦暗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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