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洪,朕的内库还有多少银子可用,这些金砖都该换换了。 ”闲来无事,隆庆帝本想去御‘花’园散散心,哪想到一路走来才发现沿途地砖破损不少,好好地心情都被这东西搅和了。
李芳在高拱还朝不久之后便过世了,走得很安然。不过宫里的人都是一个样子,无论生前是否获得圣宠,死了之后几乎都不可能有那种风光大葬的好事。
而且李芳只是先帝爷的心腹之人,隆庆帝虽然对他也很恭敬,最重要的还是有很多事情需要靠他指点‘迷’津,二人之间的感情别不算作是很深厚。若是嘉靖帝还在世的话,看在他兢兢业业服‘侍’自己几十年的份上还可能为他大肆‘操’办一下,可是现在隆庆帝在位,那就绝无可能了。所以他的身后事出奇的平常,只是在城外找了一处风水不错的地方下葬,并没有搞出那种震动朝野的大阵势。这么一段日子了,还有不少人都不知道他已经过世的消息。
李芳一死,这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可就空出来了。原本冯保是最有可能接任这一位置的人选,只可惜他和高拱不对付,而隆庆帝凡事都喜欢让高拱代他拿拿注意,就这样变便宜了暂代司礼监掌印不少日子的陈洪。
这消息自然逃不过冯保的耳朵,虽然恨不得灭了高拱出口恶气,但是作为一个好面子的人他是万万不会这么做的。一旦自己将事情闹大,那这件事情必定会闹得沸沸扬扬,而自己输了一阵的事情也会天下皆知,那让自己这张老脸往哪里搁。
正因为这样,听得宋清扬报信说高拱对自己一系的人下手,冯保才会那样的生气,而且立刻决定展开反击报复高拱。
陈洪当了司礼监掌印太监,立时变成了整个宫中首屈一指的大贵人,各式各样的大权尽在他手,而隆庆帝的内库也由他来打理,一应收入支出都必须经他之手。
听的隆庆帝问起这事,陈洪脸‘色’立刻苦了下来。“主子,其实奴才早就琢磨着好好将宫里各处都修缮一下了,可是咱们内库的银子早在三月份便都有了分配,实在是一点也挤不出来了。”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感叹一下陈洪的命苦了。原本当了司礼监掌印太监之后他也是有一番雄心壮志的,那就是竭尽自己所能将宫里的方方面面改善一下,无论如何也要让隆庆帝找不出一丝不对之处。
可是翻开内库账册一瞧,立刻便傻了眼。一项项支出清单以及隆庆三年的宫中各项用度安排早已将去年入账的银子瓜分的干干净净,不要说盈余没有,竟然处处都显得捉襟见肘。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直到这时陈洪才算是知道了这些年李芳风光背后的苦楚,这个家难当啊。
隆庆帝听了这话不由傻眼,有些不信的问道:“你是说朕的银库没有银子了?”这也怪不得他,虽然对整个大明朝的税收支出了若指掌,但是过了很长时间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生活的隆庆帝向来都是不关心自己的内库还有多少银两可用的。
“主子,倒不是没有银子。可是眼下这点银子勉强够支付宫中下半年的各项用度,若是现在用银子更换了这些金砖,那就得从别的地方东挪西凑了。”陈洪满脸无奈的说道。都说百姓生活困顿,依自己看这富有四海的皇上才是真正的困顿之人。
隆庆帝倒是没有生气,只是叹了口气不再说话。其实他心里也清楚,户部的银库都紧张的要死了,自己的内库又怎么会宽裕,但是没想到竟然困顿到了这样的地步,这样的皇上,实在是有些可怜啊。
“主子,要不奴才找户部的人商议一下,看看他们能不能出一笔银子来修缮一下这些金砖。”陈洪小心翼翼的说道。
隆庆帝摇了摇头,“不必了,户部哪有那么多银子。这件事就这样吧,等着明年你好好安排一下,争取省出一笔银子来。唉。”叹了口气,隆庆帝也没了逛御‘花’园的心情,背起双手向远处走去。
“大人,根据卑职的消息,这两天东厂的人正在暗中调查通达车马行,不过他们行动隐蔽,到底想干什么目前卑职还没能探听到。不过卑职觉得他们这般隐秘行事,只怕是来意不善啊。”多日未曾‘露’面的陈骁坐在沈崇名下首说道。
这件事情东厂虽然是在暗中进行,但是锦衣卫对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直都在密切关注着,没多久便知道了这件事。
对于通达车马行有沈崇名参与其中这件事陈骁一直都是知道的,也知道通达车马行能有今日这样的规模,基本全是靠沈崇名的注意。现在东厂忽然间这么关注通达车马行,极有可能就是在针对沈崇名。
沈崇名皱眉苦思一阵,忽然笑了起来。怪不得那天宋清扬不知死活冒头为贾仁义进言,只怕这贾仁义也是冯保的人啊,不然像宋清扬那种习惯于明哲保身的人又岂会冒险为他出头。
如果这次自己猜的完全正确,那东厂为什么调查通达车马行的目的就很明了了,冯保这个死太监一定是想着揪住自己的小辫子报复一下。
“呵呵,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没什么好怕的,这几天你安排人查探一下他们到底准备查些什么,到时候咱们有个应对就是了。“沈崇名满脸无所谓的笑道。
陈骁心中一阵佩服,无论什么时候沈大人都是这般沉得住气,碰上这样的人,只怕冯保的如意算盘都得一一落空了。
“是,卑职这就去办。”事不宜迟,陈骁起身道别出了都指挥使衙‘门’。
东厂。“禀报督主,,这是通达车马行这几年来的分红账册。”一名番子手持一本账册递到了冯保面前。
东厂名不虚传,凭着无孔不入的暗探,短短五天天的时间就把通达车马行的各方关系查探清楚,更是将分红账册拿到手。
翻看着账册的记录,冯保人忍不住笑了起来。自己猜的果然没错。这沈崇名肖鹏程还有那个什么师丙正,这些年三个人加起来得的银子不下三百万两,最少逃脱赋税十万两!
“呵呵,倒是好大的生意,哼。”冯保一声冷哼,抬头问道:“还有没有其他的东西?”
番子满脸谄媚的笑道:“督主,属下安排的探子还探听到一个秘密,原来那前段日子领头到衙‘门’状告欧阳敬之连云布庄的那人,就是通达车马行表面上的东家肖鹏程!因此属下猜测,这件事情极有可能是沈崇名在背后推动诬陷欧阳大人的。”
冯保眉头一挑,斥道:“陈年旧事提这些干什么,欧阳敬之早已经认罪了,就算是沈崇名诬陷他咱们也没办法为他翻案了!”
“是是是,属下愚钝了。”番子急忙认错。心中却在抱怨,自己位卑职小,朝堂上发生的事情哪里能知道。
就在这时,刚刚还满脸怒气的冯保却忽然笑了起来。“呵呵,好一个沈崇名,他的屁股都不干净竟然还敢凭借这样的事情弹劾欧阳敬之。哼,咱家这次就让他也尝一尝被人告到衙‘门’的苦处。”
说着,冯保抬头对着番子吩咐道:“去,派人乔装打扮一下到衙‘门’状告通达车马行,另外再在城内散播消息,就说沈崇名依仗自己的身份,不但暗中开设通达车马行敛财,更是多行不法欺辱普通商户。”
“是,属下这就去办。”番子欢快的应了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哼,你能把欧阳敬之的名声搞臭,咱家也照样能把你的名声搞臭,让你知道什么叫自食恶果!”冯保自言自语道,心中已经有了七分把握凭借这次的布置将沈崇名弹劾倒。到时不但出了心中一口恶气,更能断高拱一条臂膀。没了他的这个古灵‘精’怪的弟子,日后再对付起高拱来可就容易多了。
冯保在行动,这件事情的急先锋宋清扬也没有闲着。自打欧阳敬之辞官归乡之后,这都察院可就是一片散沙了。新任都御使威望不足,而且原本只是国子监祭酒,读书写文章还成,论其为官办事可就差得远了,根本无法将数百御史聚拢到他的身边。
而自己则不然,凭借着背后冯公公的支持,略施手段便将这些人拉拢了一批聚集在身边。现在要对付沈崇名,他们的用处立刻就显现出来,那就是大家集体上书弹劾沈崇名,凭借众多的人数形成一道不可阻挡的洪流,让隆庆帝都不敢肆意维护沈崇名!
若是他独断专行袒护沈崇名,只需凭着这么多御史在士林中关系将消息传出去,那士林中人肯定是要在背后唾骂的,说不定有那刚直的史官还会在本纪中留下一笔!
手中拿着冯保刚刚派人送来的信件,宋清扬对着面前的几位同僚说道:“诸位大人,据本官得来的消息,沈崇名这些年凭借权势着实做下不少恶事。不但明目张胆的漏缴赋税,更是依仗身份地位打压同行,若是不然通达车马行的生意也不可能做的这么大。”
虽然在座诸人都知道其中实情,但是说出这番话的时候宋清扬依旧是正气凛然,根本不像是在做那种见不得人的勾当。
他是这般,其他官员也不差在那里,一个个装模作样都像是正义战士。就见其中一人拍案而起,对着大家陈述起了沈崇名的另外罪行。
“诸位大人,这沈崇名省的皇上器重,但是他却罔顾圣恩做出这番勾当来,十足一个‘奸’臣。若是让他留在皇上身边,岂能对得起你我御史之责?”这是一个嫉妒沈崇名官职的人。
这人话音刚落,另一人有接着说道:“这且不算,大家好好想想,如今户部入不敷出,你我同僚每月只能领得半份儿薪俸勉以度日。可是现在沈崇名违反朝廷禁令经商不说,竟然还敢漏缴税银。正是因为有了他这样的人,我大明朝每年的赋税收入都不够各项支出,我等每月只能领一半俸禄!”这是一个嫉妒沈崇名财富的人。
“哼,如此‘奸’臣不赶出朝堂,愧对圣人教诲!”又是一个人站起来说道。“宋大人,以下官之见,这次咱们一定要就此事弹劾沈崇名,他在位一日,咱们就弹劾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