摇曳的烛光映亮了整间屋子,张居正冯保一左一右并排坐在堂首,下首对面而坐的则是王思明和宋清扬。
在工部柴炭大使的位置上享了两年清福,宋清扬的身体未见发福反而更是消瘦,消瘦的脸庞上顶着两只大眼睛,整个人更显‘阴’沉。这两年他无时无刻不在想着有朝一日能够报仇雪恨,每日在仇恨的浸泡之下,没有变成鬼样子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而反观王思明,优越安逸的生活早已让他从早年的那个憨态可掬的青年变成了如今的身体‘肥’硕的大胖墩,肚子上‘肥’‘肉’挤作一团,‘肥’大的官袍都被撑得浑圆。
“张大人,咱家这人喜欢直来直往,事情到了如此的地步,在遮遮掩掩就惹人笑话了,所以咱家今日便有什么说什么,您也不要见怪。”冯保尖着嗓子说道。这段日子张居正拉了他一把,他那嚣张的本‘性’可就有显‘露’了出来。
今天傍晚又传来了雷豹斩杀叛逆朱翊銮的消息,他的尾巴那更是翘上了天,恨不得将这个好消息亲口说给天下人。
张居正呵呵一笑,还是往日那种笑容可掬的吩咐,不过举手投足间气势却是愈发的足了。“公公快人快语,本官有如何会见怪,有话单说无妨。”
冯保点了点头,得意洋洋的说道:“这次咱们聚在一起,为的就是将高拱和沈崇名这对师徒赶出朝堂。依咱家的意思,那边是斩草除根永绝后患,不给二人留下丝毫翻盘的机会。这次雷豹杀了朱翊銮摇身一变成了潜入敌营的功臣,这一手可是帮了咱们的大忙,咱家以为一不做二不休,不如让雷豹弹劾沈崇名,就说他和朱翊銮那小贼有勾结,倒是咱们再各出一把力,必能定下他个‘私’通叛逆的罪名,而后牵连出高拱也在情理之中,二人想要活命可就难如登天了。”
“公公所言甚是,所谓打蛇不死反受其害,既然咱们出手了,就不能留给他们丝毫喘息的机会,不杀了这二人,想要睡个安稳觉都难。”不待张居正开口,一旁的宋清扬便‘插’话道。对于沈崇名和高拱,他是恨不得能将二人挫骨扬灰!
至于王思明,对这一点倒是没什么看法,他所要的仅仅是只是海事衙‘门’都督的位置,至于沈崇名的生死,其他人怎么说他便怎么做。
瞧了瞧三人的表情,张居正轻声笑道:“二位所言甚是,本官也是这般想法。”
可是还没等冯保来得及高兴,张居正语气一变说道:“可是,有一个问题,很值得咱们考虑啊。”
“哦。还请大人说来听听。”冯保兴致勃勃的问道,他实在是想不出还有什么事情可以阻挡自己除掉二人的计划。
“公公,你以为在皇上的心目中,到底是你的地位高,还是高拱的地位高?”张居正目光灼灼的看着冯保问道。
冯保神‘色’一怔,“这……”一时之间,他倒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张居正提出的这个问题,究竟谁的地位高,还得话分两头说啊。
在个人情感上,自己以为自己和高拱可谓是半斤八两,可是放在国家大事上,那自己可就远远不及才高八斗的高帝师了。
在张居正灼灼目光之下,冯保也不好意思撒谎往自己脸上贴金,只能如是说道:“比起高拱来,咱家还是要差一些的,不然这几年也不会被他压着一直抬不起头来。”说道这里,冯保心中杀意更浓,这可都是一把把的辛酸泪啊,这些年自己在他高拱手下吃了多少憋!
张居正呵呵一笑,接着问道:“那诸位以为,在皇上心目中,他沈崇名又是怎样的地位?”
说道这个,在场诸人立刻便陷入了沉默,这一点大家可就有些说不清楚了。不过这几年整个大明朝在沈崇名打理之下,可谓是国富兵强,仅凭这一点就足以奠定他在隆庆帝心中的地位。
而且这人多数时候在隆庆帝面前更像是一个‘奸’佞之臣,整日里对皇上溜须拍马,勾引着皇上做一些世俗不容但偏偏新鲜刺‘激’的事情,把皇上‘弄’得是心‘花’怒放乐不思蜀。
这两样一加起来,沈崇名在隆庆帝心目中的地位便昭然若揭了,如此人物,在皇上心中只怕比他的恩师高拱还要吃香!
“既然各位不说,那边是默认了。”张居正眼神中流‘露’出一股忿恨,可语气依旧平淡。不得不说,这丫是个心机深沉的‘阴’谋家!
“历朝历代的党争,想必几位大人都是心知肚明,虽然彼此胜负取决于很多因素,可归根结底还是皇上的个人喜好。如果咱们就这样明目张胆的鼓动皇上将二人斩首,只怕会适得其反。所以本官以为,为安全计咱们还是保守行事,目前只需将沈崇名捧到高位供便是,只要他离开了朝堂,有你我在,休想有翻身之日。至于高拱,已是垂垂老朽没什么可怕的了,只要把他架空了,难有什么作为。”张居正有些小小的兴奋,毕竟前途一片光明,只要这件事成功,那自己的抱负就可以完全施展了。
张居正的一席话,说的冯保顿时没了言语,张大人说的很有道理啊。
“张大人,放他二人一条生路,无异于放虎归山啊。他日一朝得势,必是后患无穷啊。”宋清扬满脸着急的说道,自己还等着讨个监斩官的差事呢。
嘴里说着,宋清扬抬头对王思明试了一个眼‘色’。二人这么说也是同年,虽然前几年矛盾很深,可现在是一条战线的伙伴了,一说到这同年的情谊,那可是关系更进一步。
王思明知道宋清扬是想让自己帮腔,想着日后二人还要想出多年,这个面子还是要给的。
“张大人,宋大人所言甚是,这件事您最好得思量清楚,这二人的威胁实在是太大了,一旦给了他们翻盘的机会,咱们的下场可就……”王思明危言耸听,这几年他也就学了这一件本事。
张居正呵呵一笑,也不反驳二人的话,“二位大人所言甚是,可这都是后话,目前最为要紧的是咱们有完全的把握扳倒沈崇名,架空高拱。只需做到这两件事,其他的事情都好办,到时失了势的二人,还不是的任由咱们‘揉’捏,呵呵呵。”
宋清扬顿时觉得眼前一亮,是自己太过急躁了。“大人高见,下官愚钝了。”
“呵呵呵,张大人,还是你高明啊。你们这些书生啊,坑害起别人来那可真是一把好手,咱家实在是羡慕得很呢。”冯保在一旁‘奸’笑道。
这话有些寒碜人,不过高兴之余张居正也懒得计较,大家现在是好伙伴,话说的过分些也没什么。“呵呵,公公抬举了,本官也就是就事论事而已,算不得什么。”
“既然这样,那这件事情咱们就按今日说的办。明日一早,你我二人便各自联系朝堂熟络的官员,咱们就把沈崇名活活捧杀!”冯保兴高采烈的说道。任凭自己‘揉’捏,倒是自己定要让高拱沈崇名这师徒二人生不如死,决不能便宜了他二人!
“好,时辰不早了,本官也就不留三位用夜宵了。”张居正起身笑道,为了谋划这件事,他已经有一段日子没睡好觉了。
三人起身告辞,除了张府大‘门’便直奔冯保在宫外的府邸,大事已定,有些小事还是要商量的。
“公公,这次雷豹虽然立下功勋,可这人以后不能重用了,您打算如何处置他?”刚刚坐定,宋清扬便提起了这件事。从八品的位置上磨砺了一番,他的权力**可是更浓了,这雷豹便是他复出之后要烧的第二把火。他要明明白白的告诉所有人,他宋清扬不但能用都察院的权势整治得罪自己的人,更能‘插’手东厂的事情,这样的权势,看谁还敢得罪自己!
提起雷豹,冯保便是爱恨‘交’加。这个死货,自己如此信任他,他却险些害了自己,要不是这次他立下功勋,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的。
“这……他虽犯下大错,可这次毕竟也立下了大功,你以为算作功过相抵如何?”冯保一时半刻也不知道该如何处置这事,必将他是自己最青睐的爱将啊。
宋清扬摇了摇头,“公公,你对我们这些下属实在是太过仁慈了。不过雷豹既然能背叛您一次,那以后的事情可就难说了,属下以为为安全计,最好还是闲置了他,让他安安稳稳的过完下半生便是了。”
这话听着顺耳,冯保不由点了点头,“你说的有道理,可这次他毕竟立下了大功,这可是无法抹杀的啊。”
“呵呵,公公,雷豹潜入敌营斩杀叛逆朱翊銮,这可都是您一手策划的,这今天之功也自然是您的。至于他,只不过是一个听命行事的小卒子而已,随意给些赏赐便好了。”宋清扬笑的很是‘奸’诈,如此的捉‘弄’人,竟是快活的不得了啊。
“有道理,说的有道理,哈哈哈。”冯保闻言大笑。对,这可是自己一手策划的,为了这件事,自己这段日子受了多少委屈啊,这惊天大功怎能让于一个下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