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2、老子要报仇出气
资善堂里,小官家赵祯正在练习书法,王曾进来行礼参见。赵祯忙放下笔走近前叉手微抬,给老师还礼,笑道:“王相公好,先请来看看朕的字最近可有进益也无?”王曾笑着说道:“官家天纵之资,自不需说,老臣于书法一道也是平平,可不敢胡乱多言。”边说还是边走到书桌前观摩赵祯的墨宝。
“嗯,林卧愁春尽,搴帷览物华,忽逢青鸟使,邀入赤松家----嗯,官家的字果然大有进益,似不同前些日子的路子了。老臣记得前时是在临《升仙太子碑》啊,这个字却是哪部法帖?看着好生眼熟,偏生想不起来了!不过用来写这首《梅道士山房》倒也相得益彰。”
“呵呵,相公请看!”王曾顺着赵祯的手指,赫然看着墙上正挂着梁丰手书李煜《破阵子》。王曾心中一动,抚须笑道:“官家果然聪颖过人,短短时日,已练得如此火候,难得难得!”
“多谢相公夸赞,只是朕有一事不明,还请相公分说一二。”
“不敢,官家请问,臣知无不言。”
“这个梁丰,与朕颇有缘份,这是私交,且不说了,只是朕听说他解试之时,受尽种种非难,简直是有辱斯文之举。朕很奇怪,堂堂朝廷抡才大典,似这般胡作非为令人发指的事情居然都有发生,请问相公,这是朕不修德政呢,还是朝廷君子太多。容不下一个梁丰?”
王曾听了暗暗叫苦。这个小皇帝已经隐隐有些威仪了,说出话来咄咄逼人,而且直指朝廷君子,硬生生已经扣死了刘筠等人。唉,那帮子混蛋,这不是自外于官家么?
“启奏官家,老臣也听说了国子监发生的事,的确骇人听闻,老臣当时就致函李迪相公,李迪相公也极为重视。并且派了人到梁丰家里询问此事,奈何梁玉田另有考虑,不豫此事扩大,老臣听他说得有理。因此暂压下了。正思寻个时机,将此事好生查一查,若果然有人胡作非为视我大宋律条如无物,王法定不容情。”王曾把话说得斩截,继而又把梁丰给他写信的大意向赵祯奏报。
赵祯愣愣地想了半天,心说若是到了会试,难道自己还罩不住他么?不过这种事又不可能发生在自己身上,他实在无法体会梁丰的处境,只好习惯性地相信这个哥哥,他如此说。必有他的道理,但还是很恼怒地说道:“哼,这些人总是瞧不惯朕这个那个,有个好朋友他们也要刁难。难道人家朝堂上出的那个计置司好主意,还不够有才能么?待明年会试,朕偏要抬举他,点他做个状元,看谁能拦得住!”
王曾心道,可不是那个主意害的他自己?唉,办法是好啊。就是想两头讨巧,不免一屁股坐了个空。听到赵祯下决心的话,吓了一跳,忙道:“官家慎言,朝廷抡才大典。恐非私相授受能为之。若传了出去,天下悠悠之口。官家将置于何地?”
“许他们恐吓举子,倒不许朕擢拔能臣?哈,真是笑话。算了算了,王相公,这话我也只是随便说说,你别传出去好了,到时候梁丰果然考得好,我才堵他们的口便是。”赵祯毕竟心虚,这些话只是一时之意气罢了,看见老师认真,急忙改口,还真怕这老头胡言乱语,到时候答应梁家哥哥的那点意思,可真要不好意思了。
又说了几句,王曾才退出资善堂。
王曾这边听着官家为了梁丰鸣不平,那边这厮正在隔着资善堂不远处的缀锦楼高会宾朋,推杯换盏好不快活。雪里梅紧紧挨着,含情脉脉服侍着他,看他眼睛盯着哪盘菜,忙去给他夹来,看他酒盏空了,忙给他加个七分满,好同王英那些人作弊。梁丰抽空向她一笑,雪里梅便如同吃了蜜似的甜滋滋。
这时杨文广举起酒来敬道:“好兄弟,咱们一干老粗,不枉结交你一回,这回又中了举,眼看马上就要名闻天下了,这贫贱之交不可忘,今后可别忘了咱们兄弟!”梁丰二话不说端起酒来一口干了,笑道:“呵呵,不过写几篇烂文章而已,哪里比得上你们刀枪拳棒的功夫?终有一天,你杨文广的大名,必定千秋永垂!我也敬你。”
王英在一旁嚷道:“梁家哥哥不需太谦,你在国子监困了三日不拉屎尿,憋出来的文章都能考第二,若是让你拉痛快了,岂不是直接就要中状元?呵呵,兄弟我最怕读书,因此也最服你,我也敬你一盏则个!”说完端起酒来就要敬。高双卯在一旁听这厮说的腌臜,不免笑骂道:“你这个不会说话的夯货,人家玉田的庆功宴,又是在这堂堂雪里梅大小姐的缀锦楼,只管说些腌臜话儿,该死该死,你先自罚三盏再敬!”
“我难道说错了么?我这是佩服梁家哥哥啊,换了俺们,便是半个月不拉,也写不出这等好文章来。呵呵,可恨不知道是那个挨千刀的猪狗使这下流绊子,要让老子们舀住,定要将这厮蛋黄也挤了出来喂狗才解心头之恨!”
雪里梅在一旁听得好笑,两眼水汪汪地瞅着梁丰,满脸尽是取笑之意,趁旁人不被,伸手悄悄从桌底摸将过去放在梁丰小腹上轻轻揉着,俯身过去在他耳边轻笑道:“好郎君,奴家给你揉揉肠子,别积了痞块在肚子里,赶明儿别把肚子胀大了,可就不美了!”
梁丰被她揉得丹田火气,又被王英撩拨得心头火气,本想息事宁人的,如今被女人取笑,加上又灌了几口疯药,心中报复之念复又盛了。一把压住雪里梅的小手捏得紧紧地,一边冷笑道:“哼哼,老子肯吃了这亏才怪,本想等过了会试再说的,现下听来,这仇要是不报了,老子下回还要憋出屎来。”
众人一听,来了兴致,纷纷凑上来问他要怎么个报法。梁丰笑道:“这仇嘛,要大报是不行滴,被人盯得紧哩,不过要是不好好折腾一下那些王八犊子,还真当老子好欺负。这事儿啊,还得小哥几个帮忙。”
四个衙内,除了高双卯冷静些,另外三个都是无故便要生事的,一听大喜,摩拳擦掌纷纷要求参战。当下梁丰便把主意说了,听得几个大是高兴,遐想着对方吃瘪的样子,恨不得马上就要实施计划。雪里梅一旁听了,不免横了梁丰一眼骂声“缺德!”
这一晚,众人走后,梁丰便留宿在缀锦楼里,少不得同雪里梅操练一回。雪里梅干旱久了,生猛得紧,一开始简直是个放高利贷讨债的,好在梁丰本钱丰厚,毫不示弱长驱直入大呼酣战,直把雪里梅杀得浑身瘫软无力苦苦求饶方才罢手。
过了几日,便是重九,小杜有诗云:尘世难逢开口笑,菊花须插满头归。这时已是秋天尾声,转眼就要冷了。因此大宋百姓也格外珍惜这一年最后的好时节,纷纷冲出家门涌到野外,头插菊花,登高望远,舒爽一下胸怀。
东京附近无甚高出,只城外东北郊有一处禹王台可以眺远,是京城达官贵人重九首选的游览之地,平民百姓也可游览,只是离城太远,一般没有车马,很少去得。于是这一天,开封府大大小小的官员们不约而同被了车马轿子,同往禹王台而去,一路上招呼之声不绝于耳“王大人好,下官赵某某有礼!”“赵同志好啊,一家人都来啊,好好好,一起玩去!”
本来一个时辰的车程,非要搞足两个时辰才能到,没办法,中国官场历来的规矩,大小官员齐聚,不搞成个马屁大会都不算完的。
这一天,梁丰没去凑热闹,而是应了赵祯几天前的约,进宫陪这小子过节去了。头几日他就笑眯眯地安排了钱孝仪和来福的任务,今日吃了早饭,挨到下午为时进宫。
梁公子老熟人了,一路上小黄门认得他的许多,纷纷上前笑着打招呼行礼,如今这个公子也是有了功名在身的,不久便要发达,大家便巴结得比平日厉害些。好在梁丰是最和气生财没架子的,早就揣了许多红包在怀里,打招呼的每人都封了一到三两银子的小费。那些小黄门投身在史上最寒酸的皇宫,平时穷得内裤都不敢多洗,怕揉烂了,遇到这么个大方豪爽的爷,自然更加眉花眼笑,殷勤带路。
径直来到御花园一幢五层高阁上,阁名雅观楼,是大宋开国皇帝赵匡胤亲笔题写的匾额。老赵丘八出身,一辈子敬重读书人,老爱学着舞文弄墨怕被人瞧不起,因此时时处处都要突出一个雅字,浑不似后来那个“百花发时我不发,我若一发都吓杀”的粗豪汉子。
梁丰登阁,小官家早已备好酒馔等着,看见他来,欢喜得紧,忙屏退左右,只留一两个贴身黄门在身边伺候,还有一个专管修起居录的,遇到重大节日都要舀了一本破稿子在旁边提笔以待,赶也赶不走,没法子,只好当看不见。
梁少爷如今是解试第二名了,尾巴更翘得高,见了官家,随随便便唱个喏便完事。赵祯浑不在意,关切道:“梁丰,前些时日你受苦了吧,来来来,今日朕同你好生散散心,咱们在这楼上远眺,看看京城的景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