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6、那就继续查
两人一看他食指拇指并成一个圆圈,齐声惊呼道:“钱?”
“不错,钱!”
“难道,你说他们私铸铜钱?”张庭还是不太敢相信。
梁丰点点头:“对,我以为他们就是如此倒腾,平价购买铜铁,少许一部分粗制滥造军械卖给兵库,剩余用来铸造私钱,所赚暴利又用来平价购买铜铁,如此循环往复。”
“直娘贼,真是狗胆包天啦!”刘川喃喃道。
“只是猜测,你们先保密几天,别说出去,也许结果快了。”
二人惊得呆了,连连称是,拱手告辞。没想到自己无意中一桩小小的泼皮案子,居然扯出这般泼天的大罪来,均自咋舌不已。
梁丰几个刚走,薛奎就换了衣服,冒着大雨出了开封府直奔刑部而去。张士逊本来早就要回家的,因为雨大,便多待一会儿,看看卷宗,等雨小些再走。这时候听说薛奎冒雨前来,急忙出来迎接。
“宿艺兄冒雨前来,不会是又有什么泼天大案来吓唬下官吧?”
“正是,顺之兄,昭誉那边查得如何,可有结果报来?”
“还没有,不过估计快了。”
“启禀大人,陈执中大人来见。”两人才打个招呼,就有小吏来报陈执中来了。
“嘿,真是说曹操曹操到,快请快请。”说完张士逊同薛奎站起等候陈执中进来。
一个小吏领着半边淋湿的陈执中进来,一到堂上。陈执中见薛奎也在,面露笑意道:“下官见过两位大人,三司胄同武库核查事已毕,特来向尚书大人禀报。”
“要不,我先避一避,你们谈完再说?”薛奎一听人家没说要自己听,自觉要回避。
“勿用。同理此案,有何避的?昭誉直说就是。”张士逊道。
“是,下官一连两日在三司胄和武库核查军械。这是记录,请过目。”陈执中直截了当说完,从怀里拿出一个油布包裹打开。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双手递给张士逊。
老张结果,示意两位坐下,自己也回身坐下慢慢翻看,大约过了一盏茶功夫看完,默然不语传给薛奎,薛奎接过翻开,里面一条条写道“武库,合有长枪一万四千五百二十八条,合用三千零七十八条;大槊八千零九十杆。合用一百五十杆;腰刀两万九千八百四十七柄,合用四千六百三十柄;黑漆弓九千五百架,合用六百架??跳镫弩、木弩共一万零四十八具,合用两千零二十具?凡不当用者,因枪头脆断、蜡杆多曲。虫蛀、准头偏远、兵刃锈蚀、弓弦无力等等,皆有据可查??”
薛奎看得额头冒汗,又继续往下翻,赫然又记录道“步人甲四万八千七百具,合用一万六千令三十具;浑铜甲三万九千四百具,合用两千九百六十五具??盖护背、膝裙、颊项等部以硬纸外罩黑铁皮制成;纸甲八万三千九百具。合用两万七千四百八十具,盖败絮、碎步参塞其中,硬纸十不六七??”
“昭誉,短短两天,武库十数万甲胄军械,以你之力,能查出这许多来?”薛奎看完,第一个反应就是不相信这么大的量,就算陈执中带十个帮手,也无法完成这差事。所以疑问道。
“呵呵,下官哪有如许功夫?这都是冯相公钧旨安排,调了兴国坊南北五十一作检验官八十人一同参与查验得来。”
“那,焉能保证其中无弊?”
“大人,凡官制军械,必有当坊印记铸于其上,一望便知。下官于当坊所制,枪棒类十抽七八、弓弩类十抽五六验看,无不中距合用,所查滥造者,均系潘祥记所进,无一例外。大人不信,仍可复核。”
“这个老夫信了,不过,这只是库存的,发出去的可有记录?”
“有明细,下官也查验了,请看。”说完又从怀里摸出几张记录来递上,张士逊和薛奎分别看了,又吓一跳。原来官制军械连同潘祥记所造军械,每一季分别发出,差不多都按七比三比例参合着分派全国各军,总计发了军械、甲胄、春冬衣、被服等物合计十五万副,照这个比例算,潘祥记最少发出四万五千。而其中,因潘祥记本来就把持着布匹生意,所有春冬衣、被服则十有六七是潘祥记的物事。
“以两年时间,各种军备最少五贯为计,潘祥记便至少抽走了九十万贯,是么?”张士逊看得火气全无,有气无力地说道。
“是。”
“还好,还来得及,这厮等才做了两年时间,祸害不多。要是等他们再过两年,胆子做得更大,那可不知如何收拾。”张士逊赶紧抚胸自我安慰道。
“恐怕非止于此罢。昭誉,若账面上这些物事,须用熟铜、精铁几何?”薛奎捋了捋思路问陈执中道。
“甲胄所费者多,若按规制,这些物事合用熟铜三十万斤、精铁四十万斤上下。”陈执中心算了一下说。
“可曾瞧见潘祥记自甲胄平价所购多少?”
“见了,两年正是六十万斤熟铜、八十万斤精铁。”
薛奎听完,缓缓说道:“六十万斤熟铜,八十万斤精铁,用在军械上顶多三四成,剩下六七成又去了哪里?”
“昨日不是已经查明,这些黑心贼子分散卖出,以谋取暴利了么?”张士逊隐隐觉得不对了,但还是没过大脑脱口说道。
老薛摇头:“不对,如此大批禁用物资,天下有几家那么大狗蛋敢吞下?恐怕,还须继续深挖出来,让他们招出到底卖到哪里去了,要取了账簿来对才行。而且,光他们的账簿还不能作数,必须拿住买方,同时查账核对。”
“对对对,薛大人所言极是,下官也如此认为,不可他们胡乱招认一句便蒙混过去。”陈执中连连点头,毕竟数目太大,骇人听闻。
“咔嚓”一声,天上一个炸雷打来,正陷入沉思的三人同时一震。
张士逊抬头盯着天外,咬牙道:“那就继续查下去!”
第二天小朝会,没有文武百官上朝听宣,只在垂拱殿偏殿里几个班子成员向刘娥、赵祯奏事。今天钱惟演已经被放了出来,申斥一顿完事。毕竟才是个舅舅,正经姑妈坐着还没事呢,当然不好拿他开销。
曹利用就没那么好运气了,继续关着,非等案子查清不许出来。这还是客气的,没把他直接丢大牢里。
“顺之,案子查得如何了?”刘娥开口问道。
张士逊赶忙把案情进展加上三个人讨论的情况汇报了一通,说自己下朝便要继续审理此案,务必水落石出。
几个相公相顾无言,心中沉重不已,这大宋开国才不到七十年,怎么就出了那么大篓子?
刘娥和赵祯倒是一副心中有数的样子,仿佛早已料到。刘娥点点头:“是该好好查查了,咱们这大宋的江山顺天应命,太祖爷得来忒容易了,少不得守江山的要多受受累才是。李谘,你算算,光此一项,朝廷能收回多少钱来?”
李谘出班躬身算了一算,奏道:“启奏太后,算下来怕是两三百万贯不止,便是追回那些军械重新打造,也可省下不止一百八十万贯。”
“岂止如此?若堵上这个漏洞,按理今后每年少说可省五十万贯。”丁谓补了一句。
“继续查吧,追回所失铜铁,中书再重新拟出规矩来,今后断不能再有如此令人发指之事出现了。”刘娥下了命令,丁谓、王曾、吕夷简等齐声称是。
散了朝,张士逊重新披挂上阵,拉了薛奎一通审案,案情其实很简单,一顿棍棒便又把刘三、潘恒同潘大祥、曹汭等人打得满地乱爬。但抵死不敢承认,只招了藏匿的出货账本。反正是赖得一天便算一天。
“我是有钱人呐,可叹我万贯家财还没享用够啊!”潘大祥呆坐在大牢草垫子上,依旧傻傻地想着。每天夜里朦胧中,总觉得自己还睡在满屋子的金银堆里,左拥右抱美人醇酒,山珍海味,享不尽的富贵。一睁开眼,四壁铁窗,油灯昏暗,真他妈黄粱梦一场的感觉,心里空落落的。
曹汭却是个狠角色,知道躲不过这一劫了,干脆一语不发就那么天天坐着,心里盼望事情隐秘,朝廷查不出来。万一运气好,挨到天下大赦,还有机会出去享福。
这边薛奎、张士逊忙着查案子,追赃物闹得鸡飞狗跳的时候,那边梁丰大少爷婚期越来越近,准备娶媳妇洞房花烛了。
梁丰在开封府该说的话说完,该出的主意也出了,回到家里,贤惠善良的小嫦正忙得不可开交。旁人看起来挺不正常的,一个妾侍,为了自己官人的婚事喜滋滋地跑出跑进,这不是撑的么?偏偏小嫦不这么认为,反倒有种替儿子娶媳妇儿的兴奋感。
“官人,催装的冠帔花粉已经备下,你来看看还差点啥?”
“官人,正房家私已然齐全了,就等着程程家派人来铺房了,你看看可中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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