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一、小赌是赌

“钱老板,这是新买了摩托车啊,幸福牌的,这牌子好。有段时间没见你了,进来坐坐?”

钱凯骑着摩托车从秀贞的养鸡场回来,路过杨花梦山庄,正碰上佟懿裯背着手从山庄的大门出来,佟懿裯向钱凯招手,钱凯慢慢地在佟懿裯面前停住,两人寒暄了几句。

钱凯说:“改日,改日一定拜访,刚才奉老婆之命,去买两只土鸡回来,这得送回去,还得给她杀鸡炖汤。”

佟懿裯说:“钱老板这是离不开小娇妻啊,有空儿把夫人带来,一起坐坐,——要不今晚,我有点事想跟您聊聊。”

钱凯说:“盛情难却,说啥都是托辞,不瞒您说,我老婆怀孕了,我回去看看,她要是方便我就带她来,她要是不方便,一会儿我自己来,我也早就想来坐坐,一晃从这儿搬出去已经几个月了。”

佟懿裯原先是哈达马人民饭店的大师傅,后来不干了,在依山临水建了这个“杨花梦山庄”,在城里应该叫大酒店。

钱凯知道,自己想要在杨花镇过得安生,佟懿裯让他带丽莎来杨花梦坐坐,钱凯就不能不去坐坐。

钱凯一直也在疑惑,他的直觉感觉到佟懿裯和熊罴关系密切,与毒品也有某各关联,但就是找不到任何证据。李旺财为什么扛下杀死牡丹的全部罪责,而牡丹的死绝不是因为敲诈那么简单,牡丹怎么能敲诈得了李旺财?李旺财没有理由要置牡丹于死地。

而钱凯接到的命令就是洗白身份,脱离案件,完全蛰伏,这些事情不要去想,要当一个完全置身局外的,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土财主。

钱凯把从秀贞那儿买回来的两只散养土鸡放进自家鸡窝里,摩托推进车棚里锁了,进屋对丽莎说:“买两只鸡,放进鸡笼里了,现吃现杀,就特别新鲜好吃,今天不吃了,刚才路过杨花梦,遇到佟懿裯,他请我们俩去他那儿坐坐,说是有事要聊,推辞也不好,我就答应过一会儿去。”

丽莎说:“你说该去,咱们就去,如果我觉得累了,我就自己回来,这儿也不远,现在天也好,路也好的,我喜欢陪着你。”

钱凯说:“你说的正是我想说的,你别累着了,就算是跟我出去散个步,吃顿饭。”

丽莎说:“我知道,像佟懿裯这样的人,不能再有瓜葛,但也不能离得太远,远了,他就害怕,害怕就要找事儿了。”

“你真是我的心肝,懂我。”钱凯说着就把丽莎搂在怀里。

自从买了这个套房子,搬出了杨花梦山庄,丽莎不仅像是飞出笼的鸟儿,而且有了这个温暖的巢,现在想起来,钱凯当初不住杨花梦山庄的别墅套房,要买了这小土屋农家院来住,也是他觉察到了那些人要出事了,不然,怎么会他们刚搬出来不久,熊罴就灭亡了,杨花梦也被查。

了不起的钱凯,让丽莎感到安全。

钱凯就抱着丽莎,在沙发上打了个盹儿。

钱凯来到杨花梦山庄的时候,那个豪华包间里,猪红汤、窦中流,还有汤书记的秘书李玉梅的弟弟李旺富,正在炸金花,佟懿裯要停了开宴,猪红汤正赢得上瘾,一定要钱凯也来打几把。

猪红汤说:“钱老板走南闯北,也是场面上的人,可别跟我说你不会玩,来玩两把,让我们也见识见识,老百姓玩钱,叫赌博,我们这些上流社会的人,玩钱就是个娱乐,小赌怡情。”

钱凯连输几把,说:“我不玩了,老婆看得我心里发慌,再输下去,回家要跪搓衣板了。”

丽莎说:“自己手气不好,我回了,你玩吧。”

佟懿裯说:“停了,不打了,开席。”

于是有服务小姐上来,收了牌桌,上菜开宴。

丽莎因为怀孕不能喝酒,吃了菜,又要了一碗汤面,吃完就告辞走了,因为说了怀孕,佟懿裯也没有挽留,丽莎也不是非得要这么早就离席,是因为她实在觉得和猪红汤坐一起吃饭有些尴尬,从前丽莎管着北极熊夜总会的时候,猪红汤曾经因为想白嫖出过丑。

丽莎走了,回去休息,她准备明天去秀贞那儿。

今天这几位还真不是佟懿裯专门请来的,窦中流的办公室本来就在这儿,汤书记还是很能坚守工作岗位的,上班的时候一般是不离办公室的,他还批评公羊经常不在办公室,上边来人,或是镇上干部群众有事找镇长经常找不到。

猪红汤一下班,就赶紧往杨花梦跑,不是有人请客,就是来打牌,请客的也是要先打几圈牌再入席,汤书记打牌的手气好,而且有大智慧,总是立于不败之地,汤书记打牌的牌友有两个条件,一是有钱,二是水平要高,水平不高,也不能保证每一把都输给汤书记啊。

窦中流最近觉得这个猪红汤有点儿不着四六,似乎有意在自己面前充大,就这打牌总往杨花梦跑,就有点儿像是针对我窦中流的。好像听说是最近路梦正在和窦砥柱闹离婚,路书记,现在是路副专员,可就只有这么一个宝贝闺女,这要是真的离了,对窦砥柱的仕途肯定有影响,就像是平坦的路上开车,突然就断裂出一个大峡谷来,是绕过去,还是架桥,那都是天方夜谭。猪红汤这小子可能是知道了这事,也闻出了什么味道,可是你一个刚戴了顶帽子的猴子,也配在我面前装大,等着,老子还真他妈的猪八戒撂挑子——不侍候了。

钱凯看着墙上一幅“花开富贵图”,色彩鲜艳,构图大气,没话找话说:“这张画好,让人看了,心里暖暖的。”

佟懿裯说:“钱老板喜欢,我就送给你了,明天我让人拆下来给你送过去,朋友送了我一幅芍药画,不挂不好,我正拿不定主意往哪儿挂呢,你把这幅拿走,正好给我腾地方。”

钱凯想,这佟懿裯可能是想起了牡丹的死,觉得挂这里不吉利,自己这么一说,他正好送个顺水人情,我可也得顺水推舟,表示我和他并不生分,“承蒙佟老板的厚爱,小弟就不受不恭了。”钱凯端起一杯酒,和佟懿裯碰杯。

佟懿裯对牡丹的死是心存不安的,牡丹被李旺财送来杨花梦山庄不久,李旺财就和董文化离婚,找了一个年纪很小的漂亮姑娘结了婚,虽然有时候李旺财也来杨花梦山庄私会牡丹,但是牡丹很失望,她原本是想嫁给李旺财的。失望的牡丹委身于佟懿裯,佟懿裯都抱孙子了,老婆孩子都在县城,牡丹就做了佟懿裯的秘密外室,就指望多挣些钱,后来牡丹发现了她不该发现的秘密,让佟懿裯惊得魂飞魄散,这才施计,使得熊罴大怒,令李旺财杀了牡丹。

钱凯端杯谢佟懿裯,大家都陪着。

佟懿裯说:“今天请钱老板过来,也没什么事,只是有段时间没有一起坐坐了,真有些想念,我看钱老板,暂时也赋闲在家,若蒙不弃,就来小店做个掌柜如何?”

钱凯说:“我不远万里跑来新疆,是听说熊罴开了制药公司,发了大财,就想托着同乡的情谊,来他这儿挣钱容易些,没想到竟被抓去审查,差点儿被牵连进去,惊魂未定。这才租了二百亩地,种地总种不出事儿来吧。租了地,就把人给拴住了,干不成别的了。”

佟懿裯说:“钱老板是不是说怕跟我受牵连啊?我可是受过迫害的,我这又不卖人肉包子,怕个啥?人家调查也是正常的,不调查还真难还你清白呢,你跟熊罴是同乡,还是他的救命恩人,连我都觉得你跟他的关系不一般,人家组织上调查,就是最权威的,还你清白了。”

钱凯说:“对不起佟老板,我只是想解释一下,我为啥租了地,想当个农民,没有别有意思。咱们一样,都被调查了,也正常,可是一调查,人们就议论了,说啥的都有,名声出去了,生意就不好做了,所以我就暂时不做生意了,种地。”

佟懿裯举酒敬猪红汤,大家也都陪着,似乎就是为了喝酒而喝酒,也没有太多的话题,酒喝得就快,钱凯说酒喝了不少了,老婆怀孕了,有点儿小脾气,要早点回去。

猪红汤也觉得酒喝的没有意思,说是要接着打牌,于是钱凯告辞,酒席撤了,猪红汤拉着窦中流继续打牌。那晚上猪红汤输得老惨了,最后给窦中流写了个一千元的欠条。

李旺富扶着猪红汤回镇政府,猪红汤心里很懊恼,觉得今天不该去杨花梦山庄,还不如去李玉梅家喝酒呢。回到他兼卧室的办公室,他没有进卧室睡觉,而是让李旺富给他泡一壶茶,说:“李秘书你回去休息吧,我再办一会儿公,有几个文件要批。”

李旺富出去后,猪红汤拿出公羊写的《为了保护生态环境停止在杨花镇附近采金的报告》和《发展杨花镇生态旅游的报告》,在两份报告后面都写了“同意”两字,签上了自己的大名。

本来,猪红汤对他的前任和公羊搞这个开发旅游计划,就是采取管、卡、拿策略,就是先要管起来,行使自己一把手的权力,卡就是这个项目要做的一切工作都要卡一下,特别是资金,不是不许,就是拖,拖一天就是一天的损失,让你没脾气,美其名曰“把关”,在你卡的没有办法的时候,就应该考虑书记应该得到的好处了,那个时候要拿,果断地拿,让人找不出毛病地拿,这个猪红汤是有办法的,一万块钱他就有一万个拿的借口,还让你查不出是他猪红汤拿的。这一点,他是从路书记那儿得到了真传。

拿了以后,旅游也好,别的也好,还是要搞的,搞得好了是我猪红汤的政绩,要是搞糟了,那可全是你们的问题,猪红汤最多是把关不严。还有就是旅游可以不搞,金子不能不挖,最 起码也得弄个挖金旅游两不误,谁听了也没毛病。

可是现在他突然就同意了公羊要求停止挖金,做生态评估的报告,一是要替四叔教训一下这个要离婚的女婿,二来也是今晚输给窦中流输恼了,非但没有怡情,简直就是虐心啊。

虐心之后,猪红汤就想起了能把李玉梅叫来就好了,想起了李玉梅,忽然就想起一件他不当回事的事,他打算交给副乡长去办的,就是县计划生育委员会,要求镇里成立计划生育办公室,要招一名专职的计划生育干部,猪红汤想,这事儿要赶紧办,必须把李玉梅叫来办。

朱红汤敲开了秘书李旺富的门,让他快去把她姐姐叫来,填表,盖章,明天一早再盖上镇政府的公章,就行了。正好公羊请假了,要是公羊在,这事情就麻烦,这事要快点做,等到消息都传出去了,就又要开会讨论,考试考核什么的。猪红汤催李旺富快去叫他姐姐来,那样子,好像是公羊立马就会回来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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