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女人虚荣好胜,怂恿三妹胡闹不说,闯下大祸,还敢如此理直气壮?三妹,再这样下去,对你绝无半分好处。”
百花不知他正自着恼,犹絮絮地说个不停:“三妹妹,我瞧真君也没什么大碍了,先扶他回圣母庙休息,我们再去追那妖物!有宝莲灯在,说不定可以跟踪到他的新巢,连上次逃掉的那个老妖都一并拿到呢!对付妖怪,可决不能心慈手软。”
杨莲被她说得有些心动,又想到方才黑袍妖与二哥的一场大战,不寒而粟,下意识地握紧了宝莲灯。杨戬看在眼中,怒道:“莲儿,你想做什么?”
杨莲吓得松了灯,道:“没,没什么,二哥,我先扶你回去疗伤。”杨戬挣开她的扶持,站稳了身子,面若严霜,忽道:“百花仙子,你那桩九灵洞的公文,我已看过了。”
百花一呆,不知他为何突然说到了公文。杨戬下定了决心,暗想:“百花仗着与三妹交好,行事毫无顾忌。公文颠倒黑白事小,竟敢利用三妹的法器来遂一己之私。今日若不给她个教训,只怕日后,她会更加胆大妄为。”
“瑶草呢?”他阴冷地开口说,“公文既说是瑶草洞府被占,百花仙子,你须传她前来见我。”
百花奇道:“现在?真君,可你的伤……”杨戬冷冷地道:“司法天神办案,百花,你也想推塞敷衍么?”百花听他语气不善,虽是不悦,却不敢公然与抗,只得委委屈屈地施法传讯,令瑶草即刻赶来华山。
天下花仙自有其通信之道,半盏热茶工夫,一名绿衫女子已娉婷而来,见了百花与杨莲,未语先笑,盈盈拜道:“仙子,圣母姐姐,可想死妹妹了!”抬头看见杨戬,不知他是谁,含笑欲问,被他冰冷的目光一看,笑脸顿时僵住。
杨莲见瑶草紧张,上前挽了她手臂,亲热地道:“妹子,你别怕,这是我二哥。他是司法天神,威严庄重惯了的。放心,有我在,二哥可不敢去吓唬你!”瑶草不自然地点了点头。
杨戬问道:“瑶草,你成仙多久了?”瑶草怯生生地道:“五……五年了。”杨戬又问道:“那么,你修行了多少年?”瑶草道:“小仙道行浅薄,才修行五百六十三年。”
杨戬声音转冷,森然道:“这五百六十三年,你又是在何处修行的?”瑶草被他气势一逼,骇得几乎瘫坐在地上,结结巴巴地道:“是……是在苏州。小仙本是百花园……边的一株小草,一直在那里修练的……”
百花护短,叫道:“真君,瑶草还小,你别吓着了她。”杨莲也有些不高兴了,觉得好姐妹的面子过不去,便也道:“二哥,你真是,好端端地,问瑶草妹妹这些?”
杨戬听如未闻,继续问道:“既然一直在苏州,九灵洞又如何成了你的洞府?”
瑶草簌簌发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百花暗暗叫苦,说:“妖怪蛮不讲理,真君你何必深究?你有伤,不宜操劳,我们就此告辞了。三妹妹,好生照顾你二哥。”
杨戬冷笑道:“不深究?百花仙子,三界之中,有什么事我不能深究?扶羊山神已全部如实招供,两千余年前,九妖便是居在洞中的了。欺瞒天庭之罪,非同小可,你还要为这小仙护短下去么?”
百花急了,叫道:“不错,瑶草也有不是,但仙人看中的洞府,九妖恃势不让,负隅顽抗,何等胆大包天?他们自寻死路,何来欺瞒天庭一说?”
杨戬厉声道:“既如此,瑶草谎报案情,颠倒是非,恕无可恕,着即押去神殿受罚。百花,至于你包庇下属之罪,可以压后再说。但是,下不为例,你自己好自为知。”
百花脸上变色,道:“什么?真君,你要罚我的花仙子?”瑶草吓得躲到杨莲身后,杨莲已知九灵洞是自己这边的不是了,但护友心切,说道:“二哥,看在我和百花姐姐的份上,你就放瑶草妹妹一马吧!让她回百花园受罚就是了。”
杨戬哼了一声,衣袖一拂,天庭锁拿罪仙的玄铁索从天而降,奇准无比地绑在瑶草身上。他手上法诀一拈,玄铁索立化苍龙,盘紧瑶草便向天际飞去。杨莲万没想到二哥毫不留情,一呆之下,又是意外,又是不忿,竟也一扬衣袖,施出法力,将瑶草硬抢了回来。
“二哥!”她叫道,“我知道你今天伤在妖怪手里,大失面子。可就算如此,你也不能拿瑶草妹妹出气!反正,妖怪里没几个是好人,死了也活该!”
站在一边的三圣母脸上现出不自然之色,沉香怕母亲难堪,说道:“娘,你也是为了朋友。杨戬这么凶,瑶草妹妹落到他手里,定会成了他泄愤的靶子!”镜外龙八等人犹记着洞中惨相,但碍了百花与三圣母,又念及现在被困阵中的窘境,也一迭声地附和起来。 wωω¤ тTk an¤ ¢ ○
杨戬看着理直气壮的三妹,只觉脑子里一阵昏沉。这是他的妹妹么?当年那个见了受伤的小兽,都要细心照顾的小妹?百花!他恨恨地看了百花仙子一眼,全是这个女人。自己也大意,怕妹妹孤单,只盼着她多交些朋友,却忘了和百花这种人来往多了,终是会害人害己。
“你知不知道自己闯了多大祸事?”他怒道,“三妹,你随手就灭了人家满门,整整一百七十一条人命!你竟然说,人家死了也活该?”
杨莲没见过二哥这么生气过,有些害怕,但一错眼看到百花仙子不甘的表情,勇气便回来了。既恼二哥教训自己,又恼二哥不留情面,不由气道:“错杀了又怎么样?二哥,就算错了,我也是跟你学来的。”
杨戬气极反笑,道:“跟我学的?我让你到处炫耀宝莲灯,到处滥杀无辜的么?”杨莲脱口叫道:“当然是跟你学的!你在天庭做的那些事,你以为我都不知道吗?天庭谁不说你自私,谁不说你胡作非为?可为了你司法天神的位子,仍是胡作非为,一意孤行……”
血腥味上涌,勉强咽下后,杨戬脸上已是一片惨白。杨莲硬着头皮又说:“总之,你今天不能抓走瑶草妹子。二哥,你放虎归山已是不该,若再用妹子出气,就更过份了!我难得有几个朋友,你就不能多体谅我一下?”
杨戬气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道:“丫头,太胡闹了。二哥是司法天神,维护天规尊严,那是我的责任,你又懂些什么?”
“天规,什么天规,八百年来我听得够多了。”杨莲不敢去看哥哥的表情,但任性之下,全然忘了一切顾虑,多年来因各类闲言倍受的压力,一股脑爆发出来,叫道,“成天就是司法,责任,二哥,你放心,一人做事一人当,九灵洞是我灭的门,有错我来顶。我不会连累你司法天神的位子,更不要你利用瑶草来为我开脱!要抓,你抓我上天去受罚吧。”
三圣母看着一个劲儿发脾气的自己,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当年没看清九灵洞的情形,虽然有些悔,却更多的是对二哥落了自己面子的不满。但刚才山神报数清点的声音犹在耳边,自己此时的理直气壮,越发显得可笑。
“反正,他终还是没听我的,抓走了瑶草,重罚打入轮回,也算是做了一件好事了。”她勉强自己不去记起九灵洞,又想,“后来,好象是哮天犬来了,说是有要事禀报。二哥便不再理会自己,抓了瑶草就走。他……他似乎伤得不轻,再去办事,不会有什么大碍吧?”
胡思乱想中,哮天犬已架云而来。他附耳低言几句后,杨戬脸色微变,一言不发,便是逼开妹妹押走瑶草,匆匆返回真君神殿。
后面的事,三圣母便不知道了,心绪复杂地看着哥哥强撑着发落完瑶草,入室调养。直到现在,她才知那黑袍妖的咒法有多厉害,二哥的伤势,竟是比当年灌江口时,被自己用宝莲灯偷袭时更为严重。
但杨戬却没有太多时间休息,暂时压制下伤势后,便召来梅山兄弟待命,自己向瑶池而去。龙四有些担心,说道:“三妹妹,他不会也来一次大义灭亲,将你和百花姐姐的事上报天庭吧?”
一直板着脸不出声的百花,终于开口道:“他?这事他也有错,他肯上报天庭么?九成是起了什么坏主意,赶去王母娘娘那里讨好呢!”哪吒瞪了她一眼,冷冷道,“处置瑶草,我认为杨戬大哥并无不公。即使禀报王母,也无可厚非。”百花不敢惹哪吒,朝嫦娥看去,不料嫦娥也轻叹道:“姐姐,你这话说得有些过了。九灵洞的事……难怪他们会用这种歹毒的灭神阵来报复。”
但瑶池中一番对话,却出乎每个人的意料。竟是哮天犬寻到了织女的下落,杨戬匆忙复命,请示王母处置方法。其时距王母命下不过五日,王母自是大为褒奖,但论到织女时,声音转厉,切齿憎恨,竟是丝毫不见母子之情,只道:“这贱人公然践踏天规,又仗了些法力自以为是。杨戬,你即刻抓她回来,囚于银河边受罡风日夜剜体,永世不得开释!”
杨戬一震,没有料到王母处罚竟是严酷如此,正待说话,王母似看出他心思,冷冷地道:“司法天神,仙凡通婚是天界最大的耻辱。你今天的地位来之不易,千万不要被自己的身世所牵累了。织女是我的女儿,谁也比不了我心疼她。但是,天庭尊严岂容污辱?你去办吧,有异议者,与织女同罪!”
杨戬低下头,恭敬施礼退出,脸色沉郁,不知在想些什么。返回神殿的路上,他不住低咳,想是又牵动了伤势。但却勉强掩饰着,带领梅山兄弟下凡抓人。
有哮天犬的万里追踪,织女的行踪再无秘密可言。她纵有法宝神通,又如何是威震三界的二郎真君对手?玄铁索飞下,顿被擒到银何边牢牢缚住。牛郎抱起两个孩子,借助织女的仙衣驾云追逐。孩子的啼哭声达九天,连驻守银河的天将都面露不忍,杨戬却毫无表情,只令梅山兄弟毁去仙衣,按律论处牛郎父子私闯天庭之罪。
“杨戬,好狠的心!”百花切齿道,“织女妹子身子娇弱,何曾吃过这种苦头?还有那两个孩子,若仙凡通婚有罪,他这个堂堂的司法天神,便已是此罪的最大笑柄了,亏他还如此地神闲气定,心安理得!”
织女之事一出,天庭自然又议论了好久。虽是背后,只言片语也不断飘入真君神殿中来,仿佛诸仙突然联想到了这司法天神的出身,讶然中带着不屑,不屑里夹着嘲讽。王母也密切关注着神殿的反应,逼得杨戬日日正常理事上朝,竟是无暇调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