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章

外乡人在吾主的生命中也扮演了一个很特殊的角色。 有外乡人冲进鹊桥庙,砍掉连理树,将一切过错都推给他,结束了他来之不易、为期不久的安逸生活,也有外乡人借宿鹊桥庙,给当初的小乞丐留下了银钱,留下了希望,虽然最后希望依旧被剥夺。可是,这样的外乡人太少了,少到小乞丐一生中也仅仅只出现了那么一个,而更多的则是见不得他好过的外乡人。在吾主出声之后,无情便想出门去,但悦心拉住了他。能自创一套法则,盘横一地数年的人,其修为深不可测。而从婆婆以及虎子爹回家之后的情况来看,“家”应该是吾主留给他们最后的一个庇护,出了这个“家”,外面的一切可都是吾主说了算。无情自然知晓她的顾虑,他冲悦心一笑,“无事的,放心吧。” 悦心心说,我放个什么心?这小和尚什么都不大,心大,什么都不高,眼高。这身修为出去都是给人吊打的。无奈叹口气,只好跟着无情一起出去。 吾主立于树顶,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像个不谙世事的世外高人。但无情却一眼看穿他执念究竟有多大。 以前是个小乞丐,麻布粗衣,还要整日脏兮兮,于是现在他便要锦衣华袍加身,一袭白衣孤傲。

其实无情能在吾主这儿有特殊对待不止因为是外乡人这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他是一个出家人,而住持也是一位出家人。兴许这才是吾主愿意出来跟他们二人对话的真正原因。什么时候出家人这个身份行走江湖也有益处了?吾主对他们并没有杀气。 “我听这老头昨晚把故事都告诉你们了?” 悦心一顿,“家”虽然是吾主留给他们的最后一个庇护,可一切也都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记得我和所有人说过这些事不得外传,怎么就是有人不长记性?” 无情听得眉头一皱,所以这才是虎子爹上吊的真正原因? 吾主察言观色的本事一流,光看无情表情就能猜到他在想什么。吾主掩唇一笑,“小道长可别多想,他上吊之事可是与我万万没有关系的。”“施主困住这鹊桥镇人数年,见他们每天小心翼翼、如履薄冰又身不如死的活着,这样真的有意思吗?”无情握着佛珠上前一步,和吾主对视,“连至亲之人去世,亲朋好友都不能来悼念,血亲不能放声哭泣。白天压抑,夜里才成了活动时间,昼夜颠倒,不能随意出声,这样,真的有意思吗?”

吾主也和无情回视,“有意思啊,以前他们不就是这样对我的吗?那老头没和你说过吗?我流浪时被人说煞星,在鹊桥庙借宿时也要避人,我敢随意大声说话?我敢白日乱跑?就能是他们对我,不能我反过来这样对他们?哪有这样的道理?”说到这里,他顿了顿,“哦,这世上有的,所以在这里,我才是道理。”

无情哑然片刻,自己虽然也是被师父收养,但师父师兄们都对他极好,自然没有这样的体会。 “也不是所有人……”无情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不是所有人都这样对我?”吾主从树顶上飞身下来,“的确不是所有人,但其他人也都选择了坐视不管不是吗?一件事的发生不是说只有参与的人才有责任,与它有联系的每一个人都脱不了干系。” 雪崩时,每一片雪花都不曾无辜。

“小道长,你既然不能感同身受,就别以己度人。”

无情的确不能感同身受,但他也深知这样的做法是不对的,将整个镇的人都困住,一举一动全都要看别人心情,连生死都不能自己控制,这和困牲畜有什么区别,更何况他还是一名佛修,出家之人讲究慈悲为怀。可恨之人也有可怜之处,他不能坐视不理。 “那这么多年,施主泄恨了吗?能放下了吗?” “不知道,也许明天,也许还要很多年。” 这完全就是耍赖皮的说法了,悦心早已非常了解小和尚,她上前和无情并肩,一瞬间就释放出磅礴的妖力。 这一举动倒是让吾主十分吃惊,“是位妖界前辈啊,是我未出世太久,不知道现在佛修和妖修已经能和平共处甚至结伴出行了吗?”

悦心心说,其实并没有,最近反而新结了个大仇,关系已经恶化到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地步了。但是这些她才懒得费口舌多说。但这不妨碍无情费,“珠心不是滥杀的妖修,如果你愿意放下过往重新来过,我们也可以结伴而行。”此话一出,悦心诧异地瞪着眼盯住无情,这小和尚什么意思,这才多久就不想要她要重新换搭档了? 吾主嗤笑,又让他放下,谁都让他放下,老住持是,小和尚也是,都说过了,谁他妈是圣人心?!完全不知那儿戳中了吾主怒火的无情和悦心承受着这突如其来的漫天杀意。一个人该有多恨,怨念才能这么浓?浓到杀意里都带着悲伤?吾主一掌直接向无情袭去,两人都不曾防备,悦心只能硬着头皮代小和尚接了这一掌,她整个人都退出去了好几步。 按理说,这才多少年,吾主的修为不可能提升得那么快,想悦心集聚那一身妖力,花了几百年之久,可是吾主一掌直接将她击退,这太不正常了。都说了吾主揣摩人心本事一流,他自然看出悦心在疑惑什么,于是笑着回答,“都说了前辈,这里我说了算。”

无情扶住悦心,姿势是半搂着,搂一个小孩子在他看来没什么不对,但悦心却是神色古怪。 悦心迷惑修为对比,无情可通透得多,“施主以怨念支撑自己修为,损人损己。”

用怨念?是了,吾主对鹊桥镇人有恨,鹊桥镇人对他又何尝没有?特别是被困了这么些年,怨念指不定多大,所以修为才能突飞猛进,但这样修行也有一个弊端,那就是不能离开为自己提供怨念之地,离开之后,在外面施展出来的修为将大大降低,所以损人损己。 “小道长这么厉害?说的没错,所以前辈不用惊讶,要是在外面,我可一根毫毛都动不了您的。”吾主说着便又重新聚力袭来。 悦心想,这前辈一口一个的叫得好听,有本事下手轻点!无情看悦心接得吃力,不由感慨,他自己还要好好修行,才能除魔济世,不愧佛祖。 因为实力悬殊过大,无情插不上手但也不想什么也不做,于是坐下来打坐念经,佛修自有佛佑。无情是极有佛缘的,所以一时金光大盛。狐夭夭便是被这光引来的。 鹊桥镇隐在雾中,不容易被外人发现,所以她转悠了好半天都没发现小和尚和珠心的踪迹,明明小妖们说人就是在这附近的。幸好这突然出现的金光为她指引了方向。

狐夭夭到的时候就看见悦心被人压着打,第一反应就是解气,被人压着打啊;第二反应是觉得恐怖,压着悦心打的人修为得多高?第三应才是,欸,这打人的人有点眼熟哈,像她的过门……弟子?狐夭夭出现的瞬间吾主就发现了她,若说他这一生有什么贵人,老住持算一位,这狐夭夭就要算另一位了,将他从泥沼中拉出来,带他修行,虽然只带入了门就没再管过他,但这并不妨碍他记她的恩情。吾主立马收手,恭恭敬敬地作揖喊了声师傅。悦心,“……”这突如其来的神转折。狐夭夭也懵了片刻,还真是他,以前初带他的时候也就小小一个,后来也没再管过他,不曾想都长这么大了。还有这身修为,这一声师傅实在受之有愧。但很快她也发现了不对,“你是以怨念修行?” 吾主不卑不亢,“是,师傅您以前告诉我,别人看不起我想踩在我头顶时,就要用切身行动告诉他,我要做他的主。”

所以吾主是这么来的,悦心瞥了眼狐夭夭,用眼神说道,你看着办。 狐夭夭,“……”她以前也知道吾主怨恨有多大,所以才这样告诉他,但从没想过他会这样来修行。 “我记得你以前和我说过,你的老住持叫你放下对不对?”再听放下,吾主神色又是一变,悦心又被吓了一跳,条件反射的就想挡小和尚前边儿。这突如其来的脾气,磅礴的修为真是怕了怕了。 但这次他却没有发作,因为狐夭夭在后面接着说了一句,“你想不想去看看他?老住持?” 老住持在地府,被聘请和孟婆作伴。老住持爱笑,平时就和来这里转世的人唠唠嗑,问问他们还有什么放心不下的,或者还有什么遗憾,顺便开解他们。狐夭夭带着吾主去的时候,恰逢一只过路鬼和老住持打招呼。 “你问我有什么遗憾,你呢?一天天的呆在这儿,不成佛又不投胎,莫不是你还有什么遗憾?”

老住持哈哈一笑,“成不了佛哦,七情六欲放不下啊,我的确有遗憾,我在人间有个小朋友,他以前吃了很多苦,我不放心他,所以想在这儿守着,等什么时候他来了,我问问这些年他一个人过得好不好。” “这样啊……”吾主听着突然泪目了,原来这世上还有人在念着他,想着他过得好不好。 无情拿起佛珠摩挲,情的确是这世间最让人为之动容的东西,可他是出家之人,偏偏就要放下七情六欲,无欲无求无念。

吾主走了,放过了鹊桥镇的人,狐夭夭也不知道他去哪儿了,也许会去继续修行,也许也会去找老住持,会扑在他怀里撒娇一般告诉他这些年他过得一点也不好,一如往昔。 狐夭夭告诉了悦心妖族长老们的话,回不回去由她自己决定。 悦心受了伤,需要静养,无念也要回寺继续修行,所以她决定回去会会这些长老。

临走之前,悦心突发奇想,变成了成年后的模样,想看看小和尚什么反应,结果小和尚像受到什么惊吓一般的一连后退好几步。悦心眼神暗了暗,狐夭夭一脸吃惊地望着她,要知道,她认识悦心这么些年,也只有为数不多的几次见过她的成年扮相。 悦心走的时候整个人都是恍惚的,她早就应该明白的,小和尚是出家人呐,戒骄戒躁,戒情戒欲。 狐夭夭也不好安慰她什么,她族以前也有过几位弟子爱上佛门之人,但下场均是惨不忍睹。 佛修无情。正邪不立。 但无情当时可没想那么多,虽然知道悦心是妖,但潜意识里还是把她当做一个长不大的小孩儿。朝夕相处的小孩子突然之间变成了一个大美女,谁不得吓一跳? 但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悦心已经和狐夭夭一起走了,他都还没来得及问一句她伤得重不重?毕竟是为了保护他。 悦心回了妖族。妖族长老们见到她都很高兴,起码在面子上是这样。不出意外地,这次将她找回来就是为了商议怎么处理和佛门或者和修士一族的恩怨。其实他们早就商议好了,叫珠心只不过是走个过场,顺便找个打手。

悦心说她要养伤,得修养一阵 。长老们准了,还嘱咐她好好休息,争取为妖族大业出力。悦心对此表示缄默,他们两族恩怨由来已久,不可能是谁上去劝说两句就可以放得下的。无情回到寺中之后,闭关一阵,心境提升了不止一个档次,寺中人都夸他是年轻一辈中最有佛缘的人,有飞升的潜质。 无情倒十分谦虚,依旧潜心修行。某一日,悦心传话来说要与他见一面,无情很自然的揣了两个饼前去赴约。但到了之后才发现悦心不是小孩子的模样,而是一位齐他耳高的美颜少女,正是上次分离时的扮相。“你……”无情欲言又止。 悦心僵硬的笑笑,“上次受了伤还没复原,维持不了小孩子的模样。” 原来如此,见她提起伤,无情还是颇为担忧,“那……女施主的伤怎么样了?有大碍吗?”悦心本想说,有碍,有大碍,修为倒退了的那种。但最后还是没有说出口,骗取小和尚同情的把戏,她不想这样做,所以她只说,“无事,只要再修养一阵便可。” 无情点点头,稍微放下了心,“那施主你今日找我可是有什么事?”

这么见外的称呼听得悦心牙疼,“也没什么事,最近妖族调动频繁,心下总不安,所以前来看看。”这也算是隐晦的提点了,告诉无情,妖族最近将有大动作。无情自然听出了她的意思,联系到最近佛门也有类似的迹象,有什么事会发生不言而喻。之后两人相顾无言,无情在衣袖里掏掏,突然摸到被他遗忘了的大饼,要不要给?悦心回了妖族,又是堂堂一方大妖,什么吃食没有,如今想来,大饼还真是颇为寒酸。他纠结再三,还是将饼掏了出来递出去,“吃饼吗?”悦心愣了一下,随即展开笑颜,“吃!”“小和尚,可能我一直都变不会去了。”临走时,悦心这样对无念说。 无情心中一动,没说什么。后来,悦心又找过无情几次,每次无情都赴约了,并且会给她带两张饼。 其实不止他们见面这几次,悦心还偷偷摸摸的去过好多次寺庙,但佛光太强她进不去,所以每次都只能站在树上观望,但有好几次她都看到了无情。无情有时在扫地,有时抱着佛经路过,还有一次,无情在那棵巨大的菩提树下打坐了一下午,悦心就在外面看了他一下午。

很奇妙的感觉,心里都是满足。但悦心这样频繁的外出引起了妖族长老的不满,他们一直认为悦心心思不在妖族,特别是有人举报说悦心外出时去见一个和尚时,这样的不满达到了顶峰。他们认为一定是悦心生出了别样情愫,所以去佛门通风报信,如果不解决掉这个问题,到时候他们的计划一定会全盘落空。

所以有人提议让悦心去传递假消息将计就计,悦心拒接了,拒接得十分干脆,这引起了长老们的杀心。悦心不卑不亢,直接挑明,如果想杀她,那就约个日子在魄罗谷试试法便可。 长老们欣赏她的魄力,允诺在十月初九,也就是四天后他们将去,也希望珠心可以按时赴约。长老们也很好奇,这位常年隐逸据说有几百年实打实修为的大妖,法力究竟怎么样。 还有四天,这四天悦心依旧入常,偷偷摸摸去看小和尚,也偷偷摸摸养伤——她的伤其实一直没好。倒是一直和她不对付的狐夭夭来看过她一次。 “你要不要告诉小和尚?” 悦心沉默,“还是不用了。”他应该会为难的。

狐夭夭恨铁不成钢,但还是尊重她的意愿。但真当到了那一天的时候,悦心还是忍不住,万一,万一她回不来了怎么办?回不来就再也见不到小和尚了,甚至不能和他好好道别…… 所以她还是忍不住去找了无情。 “我们下次见面换个地方吧,去魄罗谷怎么样?” 无情虽然疑惑但也没有回绝,“什么时辰?”

时辰?悦心笑着说,“晚些吧,黄昏。” “哪一天呢?” “十月初九,就这样说定了。”说完就走了,还没给无情回答的机会。她其实看清了无情的表情,他似乎是想拒绝的,所以她没给他说话的机会,自己先跑了。 悦心狡黠一笑,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但笑容仅维持了一秒,之后就忍不住多想,他会不会不来?

无情的确是想拒绝,因为那天是他的生辰,及冠礼,师父会为他点上戒疤。 十月初九那天是个阴天,前一晚下了雨,空气都弥漫着泥土的味道,一大清早整个寺庙都在忙碌,师父师兄们忙着准备礼成事宜。 无情无事,索性拿着扫帚拂起地上的落叶来,不知不觉竟扫到了寺门前,在那里居然看见了狐夭夭。 狐夭夭焦急的来回踱步,看见无情后眼睛都亮了,冲过去一五一十把悦心的事都告诉了无情,包括她被妖族误解包括今天魄罗谷的生死决。

无情有一瞬间的哑然,心中豁然明朗,怪不得悦心那天来见他时心神不宁,甚至不等他把话说完就先行离开,这样就都能解释得通了。 “你现在和我一起去魄罗谷。”狐夭夭急迫,伸手就去抓无念的手,但却被佛珠发出的佛光一把弹开。 “贫僧不能去。”无念道。 狐夭夭满脸震惊,似乎完全没料到这个结果。

“贫僧不能去,到时候,无论……就麻烦你将她带回来了。”无情一本正经,无论她此战生与死,他都不能去,他是佛门中人,她不去,就只能麻烦狐夭夭将她带回来了。狐夭夭冷笑,“果然天上地下就属佛门最无情!你这样让悦心怎么办?” “……佛祖会渡她。 狐夭夭甩脸走了。无情也无心扫地。他自知心神不宁,索性静坐,依旧在那棵巨大的菩提树下。 直到——

“师弟,时辰到了。” 无情睁眼,该受戒了。

师父举着燃香念念有词,“其有比丘发心决定修三摩地,能于如来形像之前,身燃一灯,烧一指,及于身上爇一香炷,我说是人无始宿债一时酬毕。我徒儿当真是有佛缘,为师受你十二戒如何?”十二戒是所受戒律中最高的,又称菩萨戒。受戒之人,意味舍生供养,断除我执。可无情扪心自问一番,他确实做不到这样。无情,当真无情?“不了师父,六戒足矣。”六戒,在出家人里很平常的戒疤数。听无情这么说他师父似乎有些生气,但也没有违背他的意愿,就点六戒。燃香落于头顶的时候,烧透皮肉的触感从头皮一直延续到全身,痛吗?痛的,但无情不会说出来。

悦心也是,当一柄长剑直愣愣的穿过她的身体,身上多处负伤,狼狈不堪,但就算如此,她也在笑。 她周围人也在笑,不过是讥笑。 “我还以为这么大言不惭就敢下战书的你有多厉害,也不过如此嘛。” 悦心看着眼前与她对战的四位长老,除了冷笑也不知做什么表情。她擦掉嘴角的血,又重新攻上去。 长老们神色一变,“还真是不肯死心!”

狐夭夭到了时候已是黄昏,魄罗谷只有悦心一人躺在那里,气息微弱。见有人来的时候,她眸光亮了亮但最终还是黯淡下去,最后来的人依然不是无情。

她早该想到的。狐夭夭上前想为她疗伤,可发现悦心魂元都已经散了,此刻完全是在强撑。她忍不住生气就又把无情说的话添油加醋的复述一遍,但悦心却像听见什么一样突然用力握住狐夭夭的手,十分激动。 “他当真让你带我回去?” “是啊……”悦心突然笑了起来,“那我也求你,务必将我带回去。”带到他的手里,无论以怎样的方式,是灵魂,是骨灰都不要紧,只要能回去。狐夭夭怔住,半晌说不出话。她确实理解不了悦心,为什么一个连见都不愿意来见她的人,她还这么渴望回到他的身旁,用为他战死的残躯。但似乎她又能理解,因为以前她族中人也干了不少这样的蠢事。突然,狐夭夭怀里一轻,悦心像完成了什么执念一般,突然整个人就消散在了风里。

身死道消。无情,当真无情?

悦心,何尝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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